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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黄礼孩
音乐帮助人们生活。最近澳门的乐事爆棚。在第三十五屆澳门国际音乐节上,“久石让360”系列节目,以先登記、后抽签,再购买的形式,公开发售该系列门票。三场演出累计近68,000人次登記。真正的一票难求。已经有35年时间积累的澳门国际音乐节,一天比一天更知道自己要什么。他们对真正的文化拥有歌唱的热情,因为充满价值的始终是那些处于探索、产生和发展出美及独异性的艺术。在生活难以迈开脚步的地方,音乐在思考。而在感受力不断变化的时代,生活中也有这样的时刻,无论美食及奢华的物品或者豪赌,都无法取代与音乐大师本尊的亲近关系。

“嗒嗒!!嗒嗒!!嗒嗒嗒!!!”《久石让的音乐未来》从讲座开始,久石让请到澳门乐团的乐手来展示莱奇的作品《拍手音乐》,引领观众从极简音乐入门。极简音乐使用有限或极少音乐材料来作曲,追求一种纯粹,无杂质的艺术效果。“少就是多”,这是极简主义的信条。极简音乐的重复带来力量。《拍手音乐》这个作品自始至终保持同一节奏,有限几个音的音高变化,在不断反复的过程中,节奏逐渐变化。从不变中求变,从平淡中求新奇。在舞台上,久石让在移动的黑板上用粉笔画出音符,告知观众一些易于掌握的技巧,他相信支撑旋律的基础部分,需要原初的表现。久石让先生是一个十分懂得带节奏的大师。他以讲座的方式来引领观众步入他音乐的门槛。他的语调不快,手势优雅,开场用中文问候澳门观众“你好”。整个演说都十分的温和,那份真诚与简约,不时伴有的幽默,令人产生一种亲切感。

人体就是乐器。久石让在当代极简音乐代表人物莱奇的《拍手音乐》那里看到了纯粹音乐的魅力,双手敏捷地移动的瞬间,旋律已经产生。《拍手音乐》由两位表演者一同拍手,第一位重复相同的节奏,另一位在该节奏的基础上不停变奏,直至大家最终回到相同的节奏上。这种细微且重复的节奏变化贯穿整首歌曲,听起来如风中之水的流淌。久石让对作曲家阿福·帕特十分崇敬,在他的音乐会上特意选择了帕特的弦乐四重奏《总结》来演奏,曲调婉转抒情,像铃声在雨中回荡。弦乐四重奏轻松典雅温柔,仿佛四个智者在对话,带来内心的醒悟与和解。

作曲家阿福·帕特,1935年出生于当时处于苏联统治下的爱沙尼亚,1979年移居奥地利,后来移居德国。久石让说:“帕特早期的音乐作品受西欧的前卫音乐影响,到了1970年代,他的作曲风格有了明显的转变,旋律及和声变得极为简单,有种空灵感浮现。”基拉尔的作品同样也是久石让不时回眸的。当天晚上,澳门乐团演绎基拉尔的《为管乐器而写的五重奏》,带来了一份难得的丰饶,就像漫长的旅程中,必须有舒心的旋律作伴。这个作品的长笛、双簧管、单簧管、大管、圆号相互依存,一起完成了了不起的组合,产生了丰富的音乐层次,轻盈的动感,就像一束柔和的光照进来。波兰作曲家沃伊切赫·基拉尔出生于1932年,一生创作了多首古典音乐和电影配乐作品,曾获法国凯撒电影奖最佳原创音乐奖。基拉尔这个才华飞扬的音乐家,《为管乐器而写的五重奏》居然是二十岁时创作的,在新古典主义光芒的照耀下,纯朴的民谣风格从时间的地平线吹拂过来。无论如何,音乐一直都是亲爱的远方的孩子,就像舒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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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石让多才多艺,他除了作曲、演奏、写作等等之外,他还是出色的指挥家。当晚,他指挥自己的作品《为特别合奏团而写的乐曲两首》,如鱼得水。那种借助旋律来表达灵魂中隐秘的部分,在他手下有效地穿越了水的稠密。久石让说,“《为特别合奏团而写的乐曲两首》是为‘音乐未来’系列第三季而创作。原意是写一首与平常编制有别的乐曲,第一首采用F小调分解和弦,第二首为升F小调,以让旋律尽量保持简单。总括来说,第一首是声音和寂静、活力和静止之间的对比;第二首的结构采用了黄金比例,换言之,旋律会逐渐变强,并在到达黄金分割点后趋于缓和。黄金比例营造出一种视觉平衡,但这也是一个实验,以验证这种平衡在时间层面是否同样明显。第一首曲名《快速移动的对比》的字面意思是 ‘快速移动的相反’,第二首《渔民之妻与黄金比例》就是 ‘渔民的妻子与黄金比例’,两个曲名没有实际含义。我是从萨尔瓦多·达利的画展得到启发,尽管灵感并非直接来自他的画作,但在创作这首作品时,我从眼角的余光看到了他的《活静物》和《卡达克斯四位渔夫的妻子》,得到了一些灵感,并把《活静物》的黄金比例概念,套用在第二首曲目《渔民之妻与黄金比例》中”。作曲家的解读,提供了多种信息的共时在场,令读者了解到作品背后的创作动机。

音乐是一种抽象的艺术,这在久石让的大型管弦合奏《变奏14》那里可见一斑。音乐家如何去发现内在的生命力,如何产生令人着谜的情感语言,一直是一个秘密。久石让提倡为未来观众创作的未来音乐,坚持了他的观念,那就是对边界不断的触及。久石让说,《变奏14》创作于2020年4月,是《第二交响曲》的第二乐章。后来他将之改编为大型管弦合奏版本,于“音乐未来”第七季中演出。这首曲旨在探究声音的纯粹律动,由一个主题、十四个变奏及一个结尾组成,长约十一分钟,旋律通俗易懂,但表演起来却具挑战性。

对于当晚澳门的观众来说,面对久石让这两首新的作品,远没有《风之谷》《天空之城》《龙猫》《幽灵公主》《风起了》《坏孩子的天空》《花火》等电影配乐那么耳熟能详,却也感受了澳门乐团的实力,对复杂节奏的把握,对将久石让的指令融入演奏中的能力,都有诗意的体会。而之于久石让来说,第一次到澳门演出,演绎自己的新作品,也是对澳门的一份心意。其实,能在现场欣赏到作曲家亲自指挥自己的新作品,是不可企及的机遇。自1982年,久石让发表首张个人专辑《Information》以来,至今他已发行四十多张独奏专辑,对于通过微信、MP3、唱片等媒介来听,远没有现场聆听的互文亲密关系。久石让说,作曲是他的生命,他喜欢这个无中生有的工作,那里有他对音乐无限的尊重与迷恋。音乐是久石让生命的训练,现场指挥乐团演绎自己的作品,就是多种生命在场的艺术合作,即时产生的精神效应,更能带来崭新的生命之始。

音乐是一种神秘掩藏,也是情境中自带的倾注与奔涌。久石让先生是一个自由的想象者,他拥有艺术奔腾的天赋。他勇于抛弃一个旧的音乐时代,但又保有凝视音乐的真挚目光。他把艺术与现代意识链接起来,跨越日常意识的边界,去抵达未知,又做一种发现性的返回,重新去看待世界。恒常之下的视听,从心智的层面迎向一个个陌生的时间轴空间,在多重幻想的关系里被感动与触动,他的音乐不总是人与人之间的交流,也不完全是人与自然的对话,不总是被治愈,不总是被抚慰,他有接纳不完美世界的心,充满激情地为永不停息的世界输送新的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