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8月25日上午10点半左右,四川乐山郊外的一块空地上开来了几辆警车。

车上下来了几名法警,他们动作利索地在空地四周拉起了警戒线,并将一些因好奇而走近的路人群众清除出场。

这般阵仗引得围观群众们在警戒线外不住踮起脚尖,往里面探头探脑地张望。

围观了二三十分钟,不少人算是看明白了——这里被布置成了刑场,有人等下要吃枪子儿了!

果不其然,一切布置妥当后,法警们就从车上带下了几名囚犯模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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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都穿着黑色的上衣和浅色裤子,脚上踩着一双看上去很新的布鞋,打扮得倒是体面干净,只是他们的双手都被绳子反绑在身后,昭示着他们的囚犯身份。

每名犯人身后都有两名负责押送的法警,有人眼尖地注意到,有一名身材瘦小的犯人身后的两名法警手上都戴了两层手套。

还没来得及琢磨出这一细小差别究竟代表什么意思,伴随着几声枪响,刑场上几个身影轰然倒地。

殡仪馆的车来了,拉着囚犯们的尸体去火葬场,开车的两名司机都穿着封闭式制服,双手都带了一次性塑胶手套,长度直达臂部,脚上还穿着长筒靴。

这些细节都让人们议论纷纷——这些尸体是有什么不寻常之处吗?

后来,围观群众从新闻上得知了那日的答案:这些被枪毙的死囚里,有一人携带艾滋病毒。

四川首个被枪决的艾滋死囚

这是四川省首个被处以死刑的艾滋病罪犯,在执行枪决前一日,有记者专门奔赴乐山,用镜头记录下了这名艾滋死囚生命的最后19个小时。

8月24日下午,受四川省高级法院的委托,乐山市中级法院的法官来到看守所,向一位囚犯宣读他的死刑命令。

8月正值酷暑时节,但这一天不像往日那样高温,没有毒辣的阳光,多云天气异常清凉,但很显然,空气中的一丝沉闷预示着不久后肯定会有一场暴雨。

警车的呼啸声由远及近,看守所的沉重铁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

四点过后,看守所的监室B区大门也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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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咣当......咣当“的铁链撞击的声音响起,打破了室内寂静的气氛。

一个身材瘦小、穿着白T恤和花短裤的男子从监室里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两名全副武装的武警,他戴着手铐和脚链,那咣当咣当的声音正是他走动间发出的。

两名高大的武警全身几乎没有任何皮肤裸露在外,捂得严严实实,双手都戴着长至肘部的特制塑胶手套,还是双层。

法官威严的声音响起,向对面的囚犯宣读他的死刑判决。

“汪学强,你因故意杀人罪被判处死刑,你的上诉被省高院依法驳回,明天你就将被押赴刑场,现在依法向你告知。”

死刑,且明日就将执行。

但听到这个消息后,这名叫汪学强的囚犯面上却并无任何明显的情绪波动,只是直直地站在原地,唯有一双眼睛在左顾右盼。

之后武警将他带到了一楼的一个房间里,屋里还有另外3名死刑犯,他们将在这间小小的屋子里,度过人生的最后一个黎明。

记者默默跟上前,隔着窗子用镜头记录房间里的情况。

透过窗望进去,却见才被宣判了死刑的汪学强正在和他的新“室友”套近乎。

“你多大啊?......呵呵,我81年的,比你们大哦。”

汪学强抽着狱警发的“玉溪”,一边吞云吐雾,一边笑嘻嘻跟狱友们比年龄。

但能看得出,即便汪学强极力表现出谈笑风生,十分镇定的样子,他的内心绝不如他表现出的那般云淡风轻。

可能看他表现出的圆滑作派,会觉得他是个年龄比较大的社会老油条,但汪学强的确是1981年出生的,这也就意味着即将被枪决的他只是一个年仅23岁的年轻小伙而已。

但虽然年轻,却没少作恶,要不然也不会在大好的年纪就要上刑场了。

汪学强在乐山市区是臭名昭著的“瘾君子”,毒瘾很重,曾因吸毒两次被强制送去劳动教养,结果就是戒不了。

但要是光吸毒,也不至于去吃枪子,汪学强犯了事儿,还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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瘾君子偷窃被抓包后杀人

汪学强是个不折不扣的社会混子,没有工作,混吃等死,平时就是在街上当个街溜子,经常做些偷鸡摸狗的腌臢事儿,可以说是一个“惯偷”,很少有失手的时候,偷窃手段已经相当娴熟了。

2004年5月26日,汪学强在乐山市中区的一个菜市场闲逛。

说是闲逛,其实就是在寻找下手目标。

很快,他就盯上了一个人。

对方是个三四十岁的中年男人,体格壮硕,看上去不好惹,但作为惯偷的汪学强有自信能在不惊动对方的情况下得手。

他借着人群的掩护来到男子身后,伸出手摸向男子的挎兜,打算将钱夹给拽出来。

本以为能得手,却没想到目标非常敏锐,钱夹刚从兜里被拽出半截,男子就察觉到身后动静,迅速回头,跟汪学强来了个四目相对。

汪学强手还捏在人家钱夹上。

男子大吼了一声“小偷”,顿时吸引了菜市场所有人的目光。

汪学强心叫不好,这回碰上硬茬了,赶紧撒手,打算拔腿就溜。

但差点被偷的男人不肯轻易善罢甘休,一把薅住汪学强的袖口,说什么都不肯让他走,嘴里大声嚷嚷着:“都来看啊!这人是小偷,刚差点就把我钱包给偷了!”

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声:“送到派出所去!”

汪学强当场就急了,他可不想去蹲看守所,于是拼命想要摆脱男子的钳制逃离现场。

但男子力气很大,哪里是瘦猴一样的汪学强能抵抗得了的,无论汪学强怎么挣扎推搡,男人的手都如铁钳一样牢牢抓着他不放。

这边动静闹得越来越大,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如果真把民警招来了,汪学强绝对免不了要进去蹲几天。

汪学强急红了眼,为了摆脱男子,直接从裤兜里摸出了自己的“卡簧“,弹出刀刃后,不管不顾地捅向男子的胸口。

男子发出一声惨叫,撒开紧抓着汪学强的手,痛苦地倒在了地上,胸前洇出大片血色。

目睹了这一切的周围人群也顿时爆发出惊呼,都吓得纷纷作鸟兽散。

趁此机会,汪学强迅速逃离了现场。

但此举无疑是掩耳盗铃,汪学强逃跑后,围观群众很快拨打了急救电话和110。

救护车迅速将被刺伤的男子送往医院进行救治,但男子路上就已没了生命体征。

这件事已不是小偷小摸被抓包或故意伤害那么简单了,汪学强杀了人,而且还是光天化日之下。

警方勘查完现场后,又结合目击群众的证词,很快就确定了汪学强的身份。

警方调查了汪学强的社会背景,结果查出,汪学强患有艾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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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所周知,毒品是艾滋病毒传播的温床,瘾君子们吸毒时经常共用注射器,保不准哪一支针头就插进过艾滋病毒携带者的皮肤里,接下来使用的人就中了招。

很显然,汪学强的毒瘾和艾滋两者之间是有关联的,他是今年上半年才感染上艾滋的。

毒瘾可以戒,但艾滋一旦感染上,就终身摆脱不掉了。

如果汪学强能早点洗心革面,也不至于沦落到如此地步,现在也变成了让警方有些头疼的一个问题。

警方实施抓捕的过程中,不能排除他走投无路之下,产生报复社会的心理,故意与警察产生体液上的接触,那么执行任务的警察也会面临着被感染的风险。

警方这一心态绝不是小题大做,可能经过30多年的努力,现在艾滋病已经受到相当程度的控制,人们对艾滋病也有了新的科学认识,消除了一些偏见和迷思。

但那时还是2004年,距离80年代艾滋开始流行也没多少年,艾滋的相关治疗技术并不发达,也没有研发出那么多阻断药物。

在人们的普遍认知里,艾滋就是绝症,一旦染上一辈子都摆脱不掉,所以当时人们对艾滋的恐惧心理还是非常严重的,简直到了谈艾色变的地步,艾滋对他们来说就是洪水猛兽一般的存在。

警方要面对的又是一个敢当街行凶、危险系数较高的杀人犯,无疑会承受很大的心理压力。

而且据戒毒所那边记录显示,汪学强被强制送去改造时,工作人员从他身上搜出了薄薄的小刀片,当场就给他没收了。

不知道他打算用这刀片来做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无论是自残还是伤害他人,后果都很严重。

脸上露出诡异微笑

警方商讨后,决定在5月27日对汪学强实施抓捕。

5月27日上午,警方锁定了在乐山市某步行街闲逛的汪学强,派出两名便衣警官悄然跟了上去。

汪学强很快就察觉到有人在跟着自己,立刻拔腿飞奔,两名警官也迅速追了上去。

汪学强体格瘦小动作敏捷,但长期吸毒导致身体被掏空,跑了没多久就体力不支,步子逐渐放缓,很快被追上。

一人钳住汪学强左手,抬脚踹向他后膝,踹得他跪在地上,另一人则扣住他的右手,给他戴上了手铐,防止他又故技重施,从身上摸出任何凶器。

两人就这么合力将他死死压制得动弹不得,等汪学强彻底脱力,无法反抗后,将他从地上架起,一左一右押送他往警车走去。

整个抓捕过程中,两名警官都没有做任何防护措施。

虽然在行动前,已反复确认过他们身上并无任何裸露的伤口,幸运的是,抓捕过程也比较顺利,没有见血,但两名警官事后还是有些心有余悸。

对汪学强后续审讯和判决都没什么争议,法律上也没有囚犯患艾滋病就减轻处罚的规定,该怎么定罪量刑就怎么来。

汪学强伤人致死,属于重罪,7月5日,乐山市中级法院对其作出一审判决,判处他死刑。

汪学强不服上诉,18天后,省高院驳回了他的上诉,维持原判。

他是省内第一个艾滋死刑犯,在临刑的前一天,记者专门来到看守所采访他。

“是否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后悔呢?”记者坐在离汪学强三米远的地方,问了他第一个问题。

汪学强沉默良久,最终说道:“勉强算后悔吧。”

汪学强透露给记者的信息很有限,只说自己从小就是孤儿,没爹养没娘疼,记者想要继续询问更多关于汪学强家庭的事,汪学强却拒绝回答了。

被宣判死刑时,汪学强全程都异常平静,走出法庭时,脸上甚至露出一抹诡异的微笑。

没人能理解他这个笑是何含义。

死后的特殊对待

“预备,开枪!”

8月25日的刑场上,一声清脆的指令落下,几声枪响过后,汪学强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

事后去验尸的法官和法警也都做了全套防护,全程戴着手套,场地也做了消毒。

11点半左右,殡仪馆的车拉着汪学强等人的尸体前往火葬场。

在得知这次接收的尸体中有一名艾滋患者,殡仪馆也做了慎重准备,前去拉尸的司机都穿着封闭式制服,戴着塑胶手套,还特地准备了一个特制的双层尸袋,用来装汪学强的尸体。

负责火化的师傅同样全副武装,将汪学强的尸体消毒后,送进了火炉。

曾经关押他的看守所也把所有他接触过的衣物被褥都集中起来焚烧了,把房间里里外外都消了毒。

汪学强生前是被关在看守所的软包单间里,因为他的情况特殊,不可能和其他罪犯羁押在一起,因为看守所也要保障其他被羁押人员的健康权,必须防止传染性疾病传播的风险。

监狱也是如此,会安排患有艾滋病的服刑人员在特定监区里服刑。

对监狱的工作人员来说,看护艾滋囚犯是一件比较麻烦的事。

一位曾在艾滋病监区工作过的看护人员曾表示,在那里工作的人,平时最害怕的就是艾滋罪犯发生斗殴,一打架就容易见血,那些来自艾滋患者的血让他们害怕极了。

但又不得不去收拾烂摊子,即便是用拖把拖净地上的血,回去后都要连着一个月做化验,确定没大碍后才敢继续回来工作。

“你们可能服刑几年就出去了,但我们的工作是一辈子的。”有警官曾感叹道。

他说至今都没敢把自己在艾滋病监区工作的事跟家里讲,不想让他们担心害怕。

艾滋病罪犯是个比较消极厌世的群体,不服管教,对抗心态也很严重,越不愿与他们接触,他们就越暴躁,越跟人对着干。

看到狱警们穿着防护服和手套上班,通过玻璃和电话跟囚犯交流,囚犯们就会闹,说这是嫌弃他们,不尊重他们,于是不肯接受改造,甚至还故意自残自伤。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监狱里逐渐普及起艾滋防控知识,消除工作人员对艾滋传播的一些误解和恐惧心理,倡导对艾滋囚犯和其他囚犯一视同仁。

工作人员都脱下了厚重的防护服,尝试着跟艾滋囚犯面对面正常交流,囚犯的态度果然明显好转。

一些刺头开始积极接受治疗和改造,表现出对生命的渴望,还原本提着脑袋坐牢的的囚犯,因表现良好最后获得了假释。

只是这种情况不会发生在汪学强身上了,他有过数次洗心革面的机会,却屡教不改,毒瘾、艾滋,步步沉沦,最终更是持械杀人铸下不可饶恕的大错,亲手终结了自己年轻的生命。

一步错步步错,就连生命的最后关头也要被给予区别于常人的特殊对待,虽然汪学强极力表现得云淡风轻,但那一句“勉强能算后悔”终究还是昭示了他内心的五味陈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