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世纪末叶,随着第一个进入中国西北 部探险考察的俄国人普尔热瓦尔斯基之后, 大批欧洲的考古学家和地理学家纷纷进入中国的西北部探险考察,挖寻古文物。其中英国和俄国因为有地理和政治方面的竞争,这方面争斗尤其激烈,也从中引发出了一桩轰动一时的古文物造假大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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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88年4月,英国著名的中亚探险家达格利什在喀喇昆仑山被杀,英属印度的鲍尔中尉奉命抓捕凶手。在追捕过程中,鲍尔从 一位穆斯林鉴赏家手中,看到了一批据说是 在一座古城废墟找到的写在桦皮上的梵语古 文书。对考古十分敏感的鲍尔大吃一惊,他随即买下了这批古文书(即鲍尔写本),顾不上缉拿凶手而返回了印度。

印度和英国的学者对“鲍尔写本”进行 了研究,证实写本上的文字是梵文,内容为 医书、谚语和维吾尔咒语。更重要的是,这些学者证明写本的年代不晚于公元5世纪末,这在考古界引起了不小的震动。

1893年,英属印度政府下达了指令,决定由政府出资,收购中国新疆塔里木盆地的 文物。沙俄政府也针对英国的措施,与英国在中国西部地区展开文物收购竞争。1894年,英国驻新疆喀什喝尔政治代表、中英混血的马继业通过在和倒(今和田)的英国商人, 用重金买到一批古文书。

马继业买到这批古文书后,觉得有些类 似“鲍尔写本”上的婆罗米文。于是,他将 这些文书寄给几年前因为破译了 “鲍尔写本” 而名声大噪的奥古斯都•鲁道夫•霍恩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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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99年,霍恩雷发表了第一份古文书解读报告,他认为这些古文书是用怯卢文、印 度婆罗米文、中亚婆罗米文、藏文、汉文、 回鹘文等9种文字的符号写成的文书。他的这一成果一 经公布,立刻在西方引起了不小的轰动,继而在西方世界引起了一阵中亚探险热。

随即而来的是,越来越多的类似古文书流入欧洲各国的博物馆。霍恩雷还将他的研究“成果”装订成豪华本送入著名的大英博物馆,摆放在位置显眼的东方印本与写本部还在“鲍尔写本”发现时,印度旁遮普大学拉合尔东方学院院长斯坦因就对此给予了关注。

生于1862年的斯坦因是英籍匈牙利犹太人,曾在英国取得博士后学位,1887年来 到印度,一直从事梵语古文字的研究。后来,他多次进入敦煌,最终成为国际敦煌学的“开 山鼻祖”之一,此已是后话了。

看到霍恩雷发表的古文书解读报告后, 作为霍恩雷后辈友人的斯坦因也感到震惊。 1900年,斯坦因在霍恩雷的鼓励和支持下, 开始了他的第一次中亚考察,目的之一就是证实霍恩雷的研究成果。

原来,霍恩雷最早对马继业这一批古文书的真实性产生过怀疑。他曾给驻在喀什囑尔的瑞典籍传教士巴克隆德写信,请求他调查这些书的真伪。巴克隆德也是一个热心考 古并有些造诣的内行,他平时也从当地一些 文物商人手中收购文物,欧洲和印度的很多 古文书,就是经过他流到印度和欧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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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霍恩雷的信后,巴克隆德也开始留心此事。一天,一位名叫伊斯拉姆•阿克洪的当地文物贩子到喀什出售古文书后,专程看望老朋友巴克隆德,顺便给巴克隆德带去了几本古文书。

巴克隆德在家中接待了他, 两人在交谈时,巴克隆德家中一名仆人、原 来阿克洪邻居家的一名孩子认出了他。当地人自然知道阿克洪的底细,阿克洪离开后, 这名仆人把阿克洪在家中造假古文书一事告诉了巴克隆德,巴克隆德听后大吃一惊,随即把此事告诉了马继业,但马继业对他的说法给予了否定。

巴克隆德又写信给霍恩雷, 对马继业提供给霍恩雷的这批古文书的真实性表示怀疑。

尽管霍恩雷自己也对这些古文书产生过 怀疑,但为了保护自己的学术名声,根本不 能接受巴克隆德的怀疑,他坚持认为马继业 提供的这些古文书是真实的。

然而,巴克隆德的怀疑,使得欧洲学术 界开始对这批古文书的真假产生了争论。实 地考察马继业这批古文书的真假一事,也就 落到了斯坦因的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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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0年6月,斯坦因一行经帕米尔进入 中国境内,经塔什库尔干,于7月20日抵 达南疆重镇喀什。9月初,斯坦因一行离开喀什前往和園考察,清朝和州(今和田)直 隶州知州潘震对斯坦因一行表示欢迎,后来, 两人还成为好朋友。

斯坦因一行在和闻附近发现了大量的古文物。随即他又来到被当地人发现过不少文 物的丹丹威里克等多处遗迹,发现了大量的 怯卢文的木简。但是,斯坦因始终没有发现 类似于马继业购买的这批古文书,这使他对 这批古文书的怀疑越来越大,斯坦因决心揭 开其真相。

当斯坦因结束第一次在新疆的考察,准备归国时,他面见了潘震,请潘震帮助他约 见向巴克隆德出售文物的维吾尔人阿克洪。 潘震对阿克洪是非常熟知的,不久前,阿克 洪因为伪造政府官员文书,骗取他人钱财被 官府抓住关进监狱,因为罪行严重还被戴上 沉重的木枷。

多次审讯后,阿克洪死不认罪, 官府因无证据,最后也只得释放了他。听到斯坦因的请求,潘震立即派人通知阿克洪, 谁知阿克洪竟然避而不见。于是,1901年4 月25日这天,潘震派人来到阿克洪家中, 抓住了他,还在他的家中发现了一些褪色的 纸和专门印制“陌生文字”的刻板,以及类似于马继业这批古文书的雕版书,这可是证 据确凿的铁证。

于是,阿克洪被带回了和闻官府,斯坦因开始对阿克洪进行审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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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克洪40多岁模样,中等身材,身穿一件灰色的棉质长袍,头戴一顶当地维族男子常 戴的圆筒形毡帽,满脸维吾尔 男子标志的大胡子,脸色镇定自若。在两天的时间中,阿克洪对斯坦因的 讯问一问三不知,还不时故意装疯卖傻,可斯坦因认为他是一个机智而有智慧的人。

在从他家中捜出的那些人工褪色纸和刻书的雕版等证据面前,阿克洪依然不说出真相。潘震被这个无赖小人气坏了,他准备对阿克洪 采用严刑拷打来逼供。但斯坦因采用一种心 理战法,终于使得阿克洪说出了真相。

阿克洪是当地人,他从小没有上过学, 不识几个字,基本上就是一个文盲。但是, 阿克洪天生脑子灵活并且点子多,长年的复 杂社会生活使他胆大心细,眼光独特。

他粗 通一些医术,后来又熟知巫医和当地维吾尔 人的咒语,每到冬天,他就四处游荡骗取当 地人的钱财,还从和闻附近的村子里收集并 倒卖古钱币和印章等。当他听到英国和俄罗 斯官员高价收购中国古文书的消息后,感觉 这是一条生财之道,于是,伙同几个人,干起了挖掘盗卖古文书的勾当。

然而,在南疆一带寻找古文物,只能在 号称“死亡之海”的塔克拉玛干沙漠深处沙 埋遗址中刨挖。当地人往返一趟沙漠中的遗 址,一般需要一个月左右的时间,不仅路途 遥远而且危险重重。更重要的是,每次出入大沙漠,挖到古文物的可能性也不是很大。 这样一来,阿克洪感觉这不是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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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买卖古文物的过程中,阿克洪从那些 欧洲人口中得知,全世界没有几个人认识新 疆出土的古文书上的字。他想,既然这样, 何不自己伪造古文书骗取欧洲人的钱财。

伪造古文书要有两个必要的条件:一是要有和古文书一样长年代的旧纸张;二是要在旧纸张上写上古文字。阿克洪所在和團地区盛产桑树,自古以来就是南疆造纸业中心。每到收获时节,当地维族人便剥下桑树皮, 通过一系列复杂而原始的土方法生产桑皮 纸。阿克洪一伙将桑皮纸浸泡在当地的一种植物染色剂中,从而使桑皮纸神奇地呈现出古色古香的模样。

有了假的“古纸”,他们找来从古遗址 发掘的古文书,模仿真版古文书上的草体婆 罗米文字,一笔一划地抄写在“古纸”上。 就这样,一本足以以假乱真的“古文书”就 出笼了。渐渐地,阿克洪觉得模仿古文书上 的文字费时又费力,于是,他就和同伙随心 所欲地自己“创造”起“古文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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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文书”写好后,阿克洪一伙会用脏手在“古文书”上胡乱搓揉,以增加陈旧感,然后用胡杨树叶熏烤他们造出的“古文书”。 在烟火的熏烤下,“古文书”渐变成了深褐色。 他们还用酸性物质处理装订成册的“古文书” 的铜钉的暴露部分,使之产生一层绿色铜锈。 最后,再将这些“古文书”埋入沙漠边缘的树下沙中。

每当有欧洲人要购买古文书时, 阿克洪一伙便会将这些沾满了沙土的“古文书”“发掘”出来,卖给前来收购的欧洲人。由于各国欧洲人竞相购买,阿克洪一伙的“产 品”供不应求。到后来,阿克洪竟然改用雕版印刷方式,在“古纸”上印制“雕版印本书”,使得造假活动实现了原始繫形的产业化和规模化。

真相大白后,作为地方官的潘震,决定严惩使自己和中国在外国人面前丢尽脸的阿克洪一伙。然而,斯坦因却对阿克洪产生了一丝敬佩心理,在他的劝说下,潘震终于还 是赦免了阿克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