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盐透渍打霜菘,瓶瓮分装足御冬; 寒溜滴残成隽味,解酲留待酒阑供

———清人蔡云《咏盐菜》。

由于食物之贮藏不仅关乎科技, 更与文明之进展息息相关; 因此笔者曾为文略述古代中国人腌藏鱼肉的方法, 如今再谈谈古人腌藏菜蔬和久贮瓜果的一些方法。这些法世世代代相传了好几千年, 直到今天科学昌明创造了冰箱、冰库,菜蔬已有更便利的久藏方法。

然而,古代腌制的菜蔬却因风味特殊而始终不曾被时代所淘汰,每年初冬,当菜蔬大量上市时, 还是有许多人家遵循几千年前的古法,忙着腌制各种酸菜、咸菜、泡菜、酱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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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朝王室酸菜祭祖

古代中国文明发源于黄河流域, 黄河流域每年里从十月立冬以后到次年二月都是天寒地冻、大雪纷飞的日子;白雪覆盖的大地,寸草不生,也不长任何蔬菜,因此,人们在这段期间里吃不到新鲜的蔬菜,仅靠五谷杂粮和肉食来果腹。

但光吃肉不吃蔬菜,不但营养不均衡,吃久了也会腻,人们便动脑筋,想出了各种腌藏蔬菜的办法, 使得冬日里仍有菜蔬可吃。

中国人腌藏蔬菜至少已有三四千年悠久的历史:《诗经·有苦叶》里说:“我有,亦以御冬。”旨蓄是好吃的储蓄,指的就是腌藏的酸菜、泡菜。

在《周礼》一书中,也已提到专门负责替王室贵族腌藏菜蔬的方法,有用韭菜腌的,用蔓菁腌制的菁菹,用凫葵腌制的菹,用白菜腌制的,用芹菜腌制的芹,用水藻腌制的菹和用嫩笋腌制的笋菹。

这七种酸菜成长的季节不一,可知醢人并不像后世腌制酸菜的人那样,只在农历十月初忙着腌藏蔬菜,以供冬日无蔬菜可食时之需。事实上,负责的工作,是在王室祭祖或宴客时,提供上述七种酸菜以增加菜肴的种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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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民要术》中的咸菜

可惜《周礼》一书中并未详述腌制各种酸菜的方法。 到了公元六世纪三誘年代左右,后魏高阳太守贾思才在其《齐民 要术》一书中详述了腌制各种酸菜和久藏新鲜菜蔬的方法。

该书卷九说:用葵菜、菘菜、芜菁、蜀芥等菜来制作“咸菹”,是先拣选上好的这些菜,放入很咸的盐水中,把菜洗净后,取出纳于瓮里。再把洗菜的盐水澄定,将清澈的盐水倒入瓮里,把菜淹没即可,而后盖上盖子,就成了可以久贮的盐。

同书又说,用黄芽白菜或芜菁可做“汤菹”,把菜的败叶去掉,浸入热汤中烫一下,而后再放进瓮里,瓮里需加冷水、盐、醋,并淋上胡麻油,即可制成又香又脆的汤菹,到第二年春 天也不会坏。

另一种“菘咸菹” 是水四斗加盐三升,搅匀,将黄芽白菜浸入,即制成可以久贮之咸酸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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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北朝时人们腌藏酸菜、咸菜,除了加盐、醋,还加黍粉粥、麦粉。 像前面引《齐民要术》一书中说的“咸菹”,如果用芜菁,蜀芥作材料,在瓮中用盐水浸三天三夜之后,取出,另放空瓮中,头朝下放一层芜菁或蜀芥,撒一层麦粉,淋一回热烫烫的黍粉清粥,再头朝上放一层芜菁或蜀芥,再撒一层麦粉,再淋一次热黍粉粥,一直到瓮满,而后把原先的盐汁倒入,淹过所腌之菜,把盖 子封好,将来腌成的咸酸菜,色泽会变黄,味道更鲜美。

书上又提到用盐、水、麦饭来腌葵的方法:每五斤晒干的葵 菜要用盐二斗、水五斗和大麦干饭四斗;在瓮里放一层葵菜、一层盐和麦饭,再一层葵菜、一层盐和麦饭,直到满瓮为止,最后把青 水浇满,七天后就变黄成为可食之葵了。

要制作上好之葵菹,材料很重要,太脆生的葵菜不好,最好是秋社(立秋后第五个“戊” 日为秋社)前三十天种的葵;葵要等到快开花才适合做葵,能经过十天寒霜冻再摘更理想,腌葵在九月,天气要冷些,如果九月天气还暖和,就等到十月再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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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埋盐渍生藏瓜果

同书上也提到贮藏新鲜菜蔬瓜果的方法, 以便在久藏之后, 仍可吃到果菜的原味。

藏蔬菜的方法是在屋墙南边挖一个四五尺深的大坑,把蔬菜 放入坑中,一行菜、一行土间隔好,排满后用禾茎厚厚地覆盖住, 可耐藏一个冬天,吃起来与夏天的蔬菜味道一样新鲜。

藏瓜之法十分奇妙,在大口之釜中将一斗白米煮成粥,在粥中加盐,使咸淡适口,等咸粥温时,把擦干净之瓜浸入釜中,再取出置于瓮中,装满后,把瓮密封好,瓜就可久藏不坏了。

书上又提到藏越瓜的方法:用一斗酒糟加三升盐,把越瓜放入浸泡三天三夜,取出,用布擦干净,再浸入腌浸三天三夜,取出擦干,就可以久藏了。越瓜要久藏不烂,摘取时一定要小心,不能伤到瓜的表皮,表皮伤了,瓜一定烂。想要不伤瓜皮,摘瓜时先用布袋子兜住它,再摘取,就万无一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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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冬时节忙蓄菜蔬

唐宋以后,民间在秋冬之际腌藏蔬菜,已成了例行的大事。北宋人孟元老在《东京梦华录》一书卷九中,形容当时汴京人在立冬前后忙着腌咸菜的情景说:“立冬,前五日,西御园进冬菜。

京师地寒,冬月无蔬菜,上至宫颈,下及民间,一时收藏,以充一冬食用,于是车载马驰,充塞道路。孟元老虽然没有详说如何久藏这些蔬菜,但是想必是用盐水腌泡或入地窖干藏这两种古人的老方法。

明清时记载岁时风俗的书上,关于这类腌藏菜蔬的记载也俯拾皆是;像明人刘若愚在《酌中志》卷二十里,记述北京宫中岁时礼俗说:“是月(九月)也,糟瓜茄……制诸菜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