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线建设时期,三线工厂实行军事化,军工人既要搞生产,还要搞农业,人人斗志昂扬,生产热火朝天,至今让人难忘。

上世纪七十年代,我在山西闻喜总后三五三一工厂当宣传干事。当时,厂里规定,科室干部每年要抽一个月时间轮流去农场劳动锻炼,每周则要抽一天时间去车间劳动。

工厂办农场,当时是落实毛主席的“五•七”指示,也是为了给职工们解决一点口粮,改善一下生活。三五三一工厂在距厂50里外的礼元镇租了百十亩盐碱地,挖渠、打井,又不远千里从内蒙古买来羊粪,便开始种水稻。我头一年就荣幸的被抽去战天斗地。

阳春三月,在南方早已是万木葱茏,但是在西北黄土高原上,料峭春寒,乍暖还寒,春天的暖意还远未到来。来到农场第二天,我带着5名班员,抬着丈把长的方木,雄纠纠、气昂昂的去平水田。到田边一看,大伙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昨夜的寒风刮得水田里结了一层薄冰,明晃晃、冷森森的。“跳”,我喊了一声,脱掉鞋袜,挽起裤腿,第一个跳进水田。顿时,一股彻骨的寒气袭遍全身,上下牙不听使唤,直打哆嗦。5位兄弟见我身先士卒,纷纷跳将下来,把绳子与方木捆好,立马在泥田里拉拖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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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伙一边拖拉,一边高呼着:“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的口号,不一会儿,就把一田的薄冰全搅碎了。工间小憩,大伙坐在田埂上抽着烟闲侃,个个小腿被冰碴划的满是血口子却没有一个人在意。调皮的王干事掏出一把瓜子笑嘻嘻的朝班里年龄最大的陈干事叫道:“老陈,你学个鸭子叫,我这瓜子全归你”。患有口吃的老陈憨厚一笑:“我不、学,学、鸭子叫,也不吃你的瓜、瓜、瓜子”。大伙一阵哄笑。就这样,大伙以苦为乐,一口气干了十多天,平整了100多亩水田。

半个月后,开始插秧。我们这些“旱鸭子”,全都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秧苗到了手里,怎么也栽不到正经地方。从部队请来的技术员耐着性子给大伙示范,总算带出了一批徒弟。我和李干事、王干事算是班里“优秀插秧手”,每天分配的任务自然得由我们扛大头。这活儿看似不重,其实远比割麦子还累。人高马大的小伙子整天弯着腰在泥水里退着走,浑身那个难受劲,决不是“酸痛”二字能概括得了的。傍晚收工后,大伙一个个东倒西歪的走回宿舍,胡乱扒几口饭,就一个个上床“挺尸”了,人累极了,才感到最可爱的东西就是铺板。

转天一早上,起床哨子一响,人们又像打了强心针一样,一个个精神抖擞奔向田里。王干事一路嘴不停闲:“天将降大任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六、七天后,插秧战斗结束,我们也转入总结阶段。许多人在总结中都写下了:“晒黑了脸,炼红了心”这一重大收获。

秋收时节,我们又经历了割稻子,打谷子的劳动锻炼,收获了沉甸甸的希望,后来全厂每个职工分得10斤白花花的大米。当我蒸出第一盒米饭时,久久不忍心下筷子,至今也说不清那是一种什么滋味。

经历三线“250”大会战

大会战的提法,应该是始于上世纪1960年代初的大庆石油大会战。大会战体现的是一种艰苦奋斗、拼搏进取、群策群力的大无畏的革命斗志,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的革命加拼命的英雄主义精神。1970年,我就经历了这样一场终生难忘的三线大会战。

1970年初,我所在的三五三一工厂刚刚建成投产。作为一家新建的三线工厂,有些设备尚未完全到位,一线职工都是清一色的青工,技术经验都比较生涩,需要一个逐步熟练的过程。但是,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总后勤部向年轻的工厂下达了当年生产机制解放胶鞋250万双的任务。

军令如山倒,新组建的工厂顿时沸腾了。从厂领导到每个职工都在思考:这么重的任务怎么完成?

当时正值十年期间,制鞋的模压成型机迟迟不能到位,经过技术人员测算感到时间太紧,完成任务困难重重。厂党委经过慎重研究后,决定发动全厂职工开展一场生产大会战,当时叫“250”大会战,并提出了“高举(毛泽东思想伟大红旗)、突出(无产阶级政治)、拼命干,誓死完成250万”的战斗口号。在会战动员大会上,许多机关干部、技术人员纷纷要求到一线车间去,宁可掉几斤肉,脱一层皮,也要坚决完成250万双解放鞋。

会后,厂长、政委亲自挂帅指挥,派出最得力人员到成型机厂家催货,并用汽车直接拉回厂后连夜安装。工厂所有技术钳工,“白加黑,6+1”连轴换,集中力量赶制模具,终于在当年八月底前安装完成全部成型机。而这时,离年底只剩四个月,任务还有三分之二。厂里立刻进行了再动员,把参战职工分成两班,每班12小时,两头见面;部分科室干部下到车间,或担任带班,或顶岗生产,星期天早就忘在脑后了;许多工人,换班后也不回家,找个地方眯瞪一会,醒来接着干。有的工人感冒发烧,下班后吃点药、打打针,第二天照样不下火线。

厂领导和车间领导考虑到一线职工连日疲劳,就到生产线上去催去撵,但工人们从前门出来,又从后门进去。许多领导和科室干部争相到一线给工人送水送饭。有些计划结婚的工人,自动推迟了婚期,实在不能推迟了,只请一天婚假,第二天照常上班;一些职工家属和不上学的孩子们也到车间帮着打杂,干力所能及的活。那个年代,加班费一分没有,更别提什么轮休、倒休的。人们高昂的政治热情和冲天的干劲,真是感天动地,现在想起来还是让人激动不已。

会战期间,我们政治处宣传科的几名同志,每天到车间至少两次,分别在两个班次搜集好人好事,回到办公室立即埋头写稿,编写当天战况简报,广播里播的全部是今日会战新闻。记得那时为了有现场感,每次下车间时,我都把厂广播室有十几斤重的大录音机提上,现场录制工人们的声音,编播后效果特好。我们还带着相机,随访随拍,连夜进暗室冲印,把照片放大配诗贴在宣传橱窗里,有特别好的图片,还要制成幻灯片,放电影前先演播一遍。各车间门口的黑板报,每周一换,也全都是会战的内容。车间的工人通讯员坚持每天班后写稿。我们常常忙到晚上12点才能睡一会,第二天早上,起床号一响,又赶忙往车间里跑。

经过全厂职工的奋战,1970年底,250万双解放鞋任务超额完成。为此厂里特别举行会餐庆贺,当厂长大声宣布会战胜利结束时,许多职工互相拥抱,激动地流下了热泪。

那时候的人们就是有一股冲天干劲,全厂上下心往一处想,劲儿往一处使,同心同德,拧成一股绳,什么困难都能克服,什么艰巨的任务都能完成!

(图片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