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木子
从小到大，无论我做什么，都是错的。
弟弟哪怕什么都不做，都是对的。
我用了33年的时间去讨好他们。
给他们买了房、买了车。
可在他们眼里，我依然是一个靠不住的白眼狼。
既然他们的儿子是个宝，以后就靠他们的宝吧。
我这根草，累了。
1
订婚当天，我妈在未提前告知我的情况下，把二十万彩礼提到五十万。
男友一脸错愕、震惊、不敢置信地看着我。
准公婆的脸被嘲讽、鄙视、看不起而填满。
我脸唰一下红了，赶紧去拉我妈的胳膊。
我的声音里带着哽咽对她说：“妈，别开玩笑了，咱们不是说好的……”
“说好什么说好？我养你这么大，嫁到他们家就是他们家的人，想二十万就打发我，没门。”
我妈挣开我的手，唾沫星子乱飞。
边说我边去瞥男友爸妈。
我爸和我弟低着头只顾夹菜。
男友妈妈一个眼神也没有给我们家，只是看着男友。
“小宇，这婚你还结吗？彩礼从十二万涨到十八万，后来又到二十万，现在又成了五十万。下回多少？一百万？五百万？我看要不就算了吧，郑盼楠咱家真的娶不起，把我和你爸老胳膊老腿卸了咱们也娶不起。”
男友失望地看着我：“楠楠，上次不是说好的吗？这怎么又变了？”
我流着泪和他相顾无言。
我知道，我要敢说些什么，我妈能当场撒泼到无法收场。
他倒了一杯白酒，一饮而尽。
不知道是不是酒呛的，喝完后，他的眼圈红了。
“楠楠，咱们算了吧！”
我妈啪一声拍在桌子上：“算了？什么意思？你不是说爱楠楠爱的死去活来吗？才五十万，真面目就露出来了？”
“看看郑盼楠，这就是你选的如意郎君？啧啧，连五十万也不愿意出，还好意思说爱你！我呸！”
我妈以为，她用激将法就可以让程宇家乖乖买账。
可我知道，我和程宇之间，完了。
我冲着程宇点点头：“对不起，是我拖累了你。有时间我去你那，把东西都搬走。”
程宇强忍着泪，拉着他爸妈逃一样的走了。
我妈一脸的不可置信，缓过神来对我破口大骂。
“你同意和他分手了？你个不要，脸的贱，货，被他白睡了那么久，他说分手你就分手？”
“不行，我们得找他去，分手可以，至少要赔偿你五十万的青春损失费。”
说着，就要拉着我去追程宇。
我甩开她拉着我的手。
“够了，我们还不够丢人吗？”
我妈像炸了毛的公鸡：“丢人？丢什么人？你才不知道丢人，你老公为了五十万都不要你了，还真是个赔钱 货。连五十万彩礼都换不了，早知道我……”
“早知道我一生下来你们就掐死我，你为什么不掐死我啊？”我抢了我妈的台词，导致她突然不知道该继续说什么。
过了很久，她冲着我爸数落我：“你看看，我就知道她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我还不是为了她好，我图啥呢？”
我爸瞪我一眼：“楠楠，怎么跟你妈说话呢？快给你妈道歉。”
我弟也跟着附和：“就是姐，快给妈道歉。”
我无力地看了一眼他们一家三口。
背上包走了。
我妈在身后大声问我结账了没有。
2
我去程宇家收拾东西的时候。
程宇坐在沙发上一根接一根的抽烟。
当我收拾好东西准备走时，程宇站起来紧紧抱着我。
“楠楠，对不起，对不起！我没办法了，我们家真的无能为力了。”
程宇的泪落在我的脖颈里。
我的泪，流向心里。
我拽开他的手，擦干 他的眼泪。
“要说对不起，也该是我说！是我浪费了你这么多年的感情。”
程宇瑶瑶头：“和你在一起这几年，我从未后悔过。”
他的一句话，让我流向心里的泪，又从眼眶流了出来。
我搬着东西回家后，原本留给我的房间已被上了锁。
我妈白我一眼：“乐乐谈女朋友了，你再住在家里不合适。反正你自己有钱，你自己出去租房住吧。”
我苦笑一声。
本来，我也没打算和他们住一起。
可一想到，我花一大半钱买的房子，我却没有居住权，未免还是有点心疼。
我请求我妈把锁打开，我住一夜，明天找好房子我就搬走。
我妈冷哼一声：“你住一夜我还得打扫，你直接去住酒店吧！”
我爸和我弟一个坐在沙发看电视。
一个坐在沙发上玩游戏。
谁也假装没有看见。
我提着皮箱，走出了家门。
3
到楼下时，我抬头看了眼22楼那间亮着灯的房子。
从此，那里不再是我的家。
那里面的人，也不再是我的家人。
我拿着银行卡里所有的存款，给自己付了个首付。
与其苦哈哈的从别人那里祈求爱。
不如好好的去爱自己。
这个道理，我活了33年才明白，也真是够蠢。
从小爸妈就不喜欢我，无论我做什么，他们都觉得我做得不够好。
弟弟哪怕什么都不做，那也是他们的骄傲。
小的时候，弟弟打我，他们说弟弟有本事。
我敢动弟弟一根指头，就是我不懂事。
家里无论什么吃的，只有弟弟不吃了，才会轮到我。
高考时，我考了一本，他们却觉得我连个985、211都没考上，真是丢人。
弟弟勉强压线上了个二本，我妈在五星级酒店宴请宾客，炫耀弟弟有多聪明。
大学时，我弟的生活费一个月一千五。
我别说生活费了，连学费都是贷款。
看着手中的购房合同，我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既然别人不能给我一个家，那我就自己给自己。
4
三个月后，我妈破天荒的给我打电话让我回家吃饭。
我的心一沉，肯定又有什么事了。
这三个月，是我妈给我打的第三个电话。
第一个，问我是不是真和程宇分了，警告我，如果我们还在一起，彩礼50万，少一分都不干。
第二个，提醒我家里的房贷记得给还了，别让她逾期。
这是第三个。
回家后除了我爸妈，我姨、我舅他们两家也在。
吃饭的时候我妈宣布，我弟郑家乐要结婚了。
一桌子人喜气洋洋地说恭喜。
我低着头只顾吃饭。
我妈拿筷子捅捅我：“家乐要结婚了，你这个当姐姐的就没有什么表示吗？”
我抬头问表姐：“陈栋结婚的时候，你怎么表示的？”
表姐不明所以，说道：“我给他包了一万的红包。”
我“哦”了一声，对我妈说：“那我也包一万。”
我妈脸色大变：“你当姐姐的就包一万红包？说出去不怕被别人笑死！”
表姐和大姨一脸的不高兴。
我放下筷子，问我妈：“那你想让我怎么表示？”
我妈理所当然地说道：“长姐如母，再怎么说，你不得给家乐首付一套房子？”
表姐小声嘟囔道：“死了妈的才长姐如母。”
声音虽然不大，但在座的都听见了。
我大姨瞪了我表姐一眼。
我妈则假装听不见。
我拿纸巾擦了擦嘴：“我没钱，咱家房子首付一半多是我出的，房贷也是我在还，我哪来的钱给他付首付。”
我妈怒道：“我是你妈，你有没有钱我会不清楚？你每年奖金都几十万，怎么可能没有钱？”
我弟一脸期待地等着我松口。
我问他：“郑家乐，你是我什么？”
我弟突然被点名愣了：“我是你弟啊，怎么了？”
我冷笑一声：“你还知道你是我弟，不是我儿子啊！你这么大人了，天天想着怎么吸我血不害臊吗？还娶媳妇？你吃奶去吧！”
我弟被我说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谁稀罕花你钱，是我要让你给我买了？”
我妈咒骂道：“郑盼楠，你要死啊？怎么跟你弟说话的？花你钱是看得起你。以后你嫁人了，还不是要指望你娘家弟弟。”
我呸一口：“谢谢你了，因为你们，这辈子我都不可能嫁人了。”
这时我大姨他们才意识到，我前一段时间订婚了。
大姨问道：“什么意思啊？楠楠不是前段时间订婚了吗？”
我妈撇撇嘴：“男方不愿意给这个赔钱 货彩礼，吹了。”
我恨恨地瞪着她，向大家解释。
“我妈把彩礼从十二万，涨到十八万，又变成二十万。程宇家答应后，又改口要到五十万。”
表姐深吸一口气：“天啊，五十万？小姨家乐娶媳妇你这给多少彩礼啊？五十万？”
今晚我妈对表姐不满很久了，大喝一声：“闭嘴，一个赔钱 货，屁话怎么这么多，就你长嘴了是吧。”
她看大姨一眼：“姐，你看你咋教育的女儿，真丢人。”
大姨拉住表姐：“别说了，女方家要八万彩礼，你小姨还嫌多呢。”
我妈重男轻女的作风是无区别打击。
表姐小时候也没少遭她的白眼。
所以，我们家亲戚中的女孩都比较讨厌她。
表姐啧啧两声，同情地看着我：“楠楠啊，不是姐说你，可长点心吧，你老大不小了！”
我感激地看了眼表姐，点点头。
饭都没吃完，大姨拉着表姐就走了。
5
爸妈准备趁着人多，逼迫我给弟弟付首付买房子。
没想到却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等人走完后，三个人都是一脸的阴沉。
我爸咣一声摔了个茶杯。
“郑盼楠，你今天太过分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你妈下不来台，来让家乐跟着也丢人。”
我笑了，看来这回我的反抗，让我爸受不了一直居于幕后了。
我瞪着他：“我哪一句说的不对吗？你们俩年纪轻轻的不想着怎么努力奋斗让这个家越过越好，而是一味的想着怎么吸我的血。”
“家里房子的首付我付一半多，贷款我来还。现在郑家乐结婚的首付还想让我出。他是我儿子吗？他倒是叫我一声妈啊！”
我爸涨红着脸，一巴掌扇在我脸上：“反了，反了你了，今天老子就打死你个不孝女，就当我从来没有生过你！”
妈妈拦着他：“盼楠，快跟你爸说你错了，你弟的首付你给出。”
我冷笑一声：“行了，别演了，这一套你们演了二十几年了，你们演得不累，我看得都累了。”
从小他们想让我干什么我反抗时，我爸就会打我。
我妈就会拦着我让我认错。
屡次不爽。
我在心里还特别感谢我妈对我的维护。
这几年我才看透他们的招式，可我不愿意揭穿。
以至于他们认为，我愚蠢到永远也看不出来。
我爸的火气被逼了出来，拿起棍子。
我冷笑地看着他：“来，往这儿打。最好打死我。打死我以后让郑家乐给你们养老，我也算是解脱了。”
我爸握着棍子的手松了。
我妈坐在地上嚎啕大哭：“郑盼楠，你这是要逼死我啊！你弟都三十了还没结婚，你忍心让他因为没有婚房结不了婚吗？我就是死了，也没办法向郑家列祖列宗交代啊！”
我无动于衷地说道：“他才三十你就受不了了？那你知不知道我33了？我之前谈了两个男朋友都被你搅黄了。我和程宇都到了谈婚论嫁了不照样被你搅黄了吗？”
“我不结婚，郑家乐也别想结，要单大家一起单！”
我妈也顾不上哭了：“你什么意思？”
我冷笑的环视他们一周：“准备承受老实人的怒火吧！”
我爸伸着拳头又要打我。
我往后退两步：“家暴是要坐牢的，哪怕是父母。”
我爸这个人，看着很横，其实怂得很，要不也不会什么事都让我妈出头。
听到我说让他坐牢，立马怂了。
我妈又来打感情牌：“楠楠，我知道都是妈妈的错，我当时真的只是想考验考验程宇，没想到他们……要不这样吧，你给家乐付个首付，妈妈给程宇打电话，彩礼只用给二十万就行。你看行吗？”
我嗤笑道：“你还真以为我是香饽饽？别人会一直等我。别说二十万彩礼，就是不要钱，人家也不会愿意娶一个有一对你们这样父母的女孩。”
我妈见我软硬不吃，怒了：“郑盼楠，这个钱你是拿也得拿，不拿也得拿，我把你生下来养这么大，你欠我的。”
我的眼泪夺眶而出：“欠你的？你以为我愿意从你的肚子里出来吗？从小到大，我吃的是郑家乐剩的，穿的是大姨家表姐送的。别人家的孩子每天都是吃吃喝喝玩玩。我每天干不完的活，挨不完的骂。”
“我欠你们什么了？你们都好好看看，这个家大到家具，小到碗碟，哪一个不是我买的？再说，你生我得到时候，征求我的同意了吗？我要知道有你们这么一对父母，我宁愿从来没有来到过这个世界上。”
我妈也崩溃大哭：“你怎么这么记仇啊？啊？我容易吗？当初你出生，你奶奶一看你是个女孩扭头就走。我没出月子她就逼着我下地干活。家乐出生前，吃饭我都不能上桌，你奶一不开心就骂我，你爸也是动辄对我打骂，都是因为你是个女孩。”
“家乐就不一样了，家乐出生后，你奶奶也不骂我了，你爸也不打我了，什么都听我的。你帮家里干点活怎么委屈你了？”
我哈哈大笑：“因为你自己淋过雨，所以就要把我的伞撕烂，是吗？”
我妈喃喃道：“我，我没有……”
我擦干眼泪：“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清楚。我再说一遍，我不会给郑家乐出首付。再逼我这个房子的贷款我也不再出了。”
6
我以为，上次在家里说的已经够清楚了。
可我低估了来自家人的恶意。
在他们确定我无论如何都不会给郑家乐付首付后，来到我公司闹事。
本来是我升职的关键期，经过他们这一闹，没有意外的泡汤了。
领导不堪其扰，给我放了长假让我处理好事情再来上班。
我们这一行，别说长假，哪怕你离开一个星期，手中的客户都会跑一大片。
但你再想追回这些客户，却需要一年半载。
刚付好首付的房子，我赔钱卖了。
顺便再辞了个职。
不把这一切斩断，我今后将永远坠在泥潭中。
我把钱存进自己新开户的银行。
回到家。
他们一脸的胜券在握。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早点帮你弟的首付付了，也不会在公司丢那么大的人了。”
我冷笑：“是啊，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我被辞退了，这个房子的贷款你们自己还吧！还有，因为你们去我公司闹，有一个大客户流失了，公司让我赔偿损失五百万。不过看在我矜矜业业这么多年的分上，只赔二百万就行了。”
“这刚好，是我全部的身家。”
我妈一脸的不可置信：“怎么会这样呢？”
我拿出离职单。
“公司比较仁义，说我是辞职。不过，我这个年龄，再找一份这样的工作，恐怕是不可能了。”
我爸一脸的愤恨：“都怪你，你要早早答应，哪会有这样的事。现在一个月五千多的房贷怎么还？你赶紧去找工作！”
我拎上包走了。
留下一屋子的愁云惨淡。
我也根本不怕他们向公司打听。
辞职之前，我毫无保留的把客户信息留给公司。
只求他们帮我这个小忙。
这对公司来说，百利无一害。
工作我是肯定会找的，但不是在这座城市了。
走的时候，我谁也没有通知。
我还贴心的告诉郑家乐女朋友，当初我谈婚论嫁的时候，我妈要求五十万的彩礼。
后来听说，女孩和郑家乐的婚事吹了。
因为我妈觉得，现在这个年代，不该要彩礼了。
女孩家要八万彩礼，简直是在卖女儿。
而女孩家认为，自己的女儿结婚要五十万彩礼。
他们家要八万都不愿意给。
肯定是看不起他们家。
给多少彩礼都不愿意嫁了。
我说过的嘛，要单大家一起单。
我妈打电话骂我的时候，发现我的电话已经成了空号。
可悲的是，他们不认识我任何一个朋友。
我从公司辞了职，在他们眼里相当于人间蒸发。
我来到一座沿海城市，温热的海风吹在我的脸上。
把我那颗千疮百孔的心也慢慢吹愈合。
我给自己改了名字，叫郑好。
一切都正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