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经历过这件事，我难以想象竟然有普通职员利用监察部的举报渠道调动监察！
昨天有匿名人给监察部微信发送消息，称杭州公司运营部经理裘骏有重大违规问题。可是消息里除了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没有其他内容，负责管理举报渠道的监察同事回发微信询问时，界面显示对方已经删除好友。
由于部门规章制度要求监察对于举报信息必须进行调查，因此虽然消息来源不明，我还是以常规监察的理由被派来杭州市。
常规情况下，我的习惯是每到一个城市首先拜访当地分公司的负责人，以便在必要时获取负责人的支持。
当然，真实的工作目的需要暂时隐瞒，避免调查目标和负责人沆瀣一气，泄露了消息。
“王总，那我先去忙了，有需要我再来找您。”
我把城市负责人王耀宗办公室的门关上，带着笔记本朝运营部门走去。
我逐级拜访了杭州公司的副总经理、运营总监、运营副总监，以“从运营部开始，开展常规监察工作”为由启动了调查，并从这些高管处了解到包含裘骏在内等运营经理的初步资料。
只是从流程和文件上来看，裘骏经手的工作虽有瑕疵，但没有违规操作的痕迹。
按照监察工作流程，到这一步骤没发现疑点，我已经可以回上海交差。但出于对工作负责考虑，我思量一番，打算继续调查。
职场的一切逃脱不了“人事”两个字，既然“事”没有看出问题，我打算从“人”入手，把裘骏团队人员作为切入口进行调查。
假如“人事”都没疑问，我到时候再离开杭州会更为稳妥。
据我得到的信息，如果裘骏存在违规操作，那么团队里有两人最可能了解我所需要的情报。
一个是裘骏的得意下属，运营主管赵婧。
赵婧从大学毕业入职杭州公司后，一直在裘骏手下工作，凭借出色的业务能力颇得裘骏的赏识。根据人事档案来看，是裘骏将她提拔至运营主管职位。日常的项目里，很明显能够看出裘骏把重要的、奖金系数高的大部分工作分配给赵婧。
另一个是入职七个月的职员张晓禾。
虽然裘骏基本没有把抢手的项目交由张晓禾办理，但据说裘骏在追求张晓禾，所以张晓禾也可能由此机会了解到裘骏较为隐私的情况。
考虑到工作问题上最有可能了解内情的还是赵婧，我把她约到杭州的一家酒吧。
酒吧、会所、澡堂子一向是谈事情的三大常规场所，除了休闲娱乐性质外，这三个场所还具有保密性质，音乐不停、衣不蔽体，所交流的内容被录音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赵婧作为异性职员，我把她约到会所和澡堂子显然是不太合适的。
找到我所在的散台，赵婧拿起桌面啤酒灌了一大口，伴着震耳欲聋的音乐，身体微微扭动，她凑到我耳边大声地问：“林总平常也喜欢到酒吧？”
我敏锐地就“也”这个字和她聊了起来。
原本我还担心赵婧的酒量，不过她喝了七八瓶百威只是略带酒意，我们把生活趣事聊了一阵，眼看气氛差不多了，于是我开始向她打探裘骏有无违规情况。
“赵……你在主管位置快两年了，你们经理有安排吗？”原想称呼赵主管，但是我转念一想，这样的工作称谓怕就此打破目前的轻松氛围，闲聊往往会比工作性质的谈话更有利于获取信息。
这个问题听起来像是朋友闲聊，亦或是为她着想，起码不会让赵婧反感，能获得基本真实的答案，为接下来的其他问题开个好头。同时，对裘骏的针对性不强，能降低赵婧的警惕性，可视她的回答调整接下来的问话。
从这个问题的回答里，我想要了解的是赵婧和裘骏的日常关系是否真同公司里传言那么好，也想了解两人的关系究竟有多亲近，日常沟通的频率和深度在什么层次。
赵婧听完我的问话后想了想，说：“经理好像没和我说过有什么安排，嗯，印象里是没有的，嗐，这都是领导考虑的事，我就把吩咐的任务做好，其他的事顺其自然吧。”
从她的陈述、语气、神态里，能察觉到赵婧在诉说时想起了什么事，这件事让她眼神流露出一丝不满。
对裘骏的不满？看来可以挖掘一下。
我故作肯定地朝她说：“我也觉得这件事他做的不对。”
这个他可以代指任何人，此时赵婧心里想的是谁，就可能以为我说的是谁。
赵婧愣了一下，扭过头来打量着我，然后她笑了笑：“林总，你说的是谁？”
我心里飞速盘算完毕，对她露出一个“你我心知肚明”的眼神，微微摇头然后用手中的酒瓶和她手里的酒瓶轻轻碰了碰。
喝了一口酒后，我故作深沉地说：“有些事你可能知道的是一方面，我毕竟是来检查的，知道的这些方面，比你全面一些。”
赵婧没说话，大眼睛盯着我看，满脸静候下文的模样。
真谨慎。我在心里暗暗叫苦，随后面不改色地对她点一下头，露出一个“你自己领会”的表情，然后对着台上蹦跳的热舞气氛组们喝起酒来。
我不说话，赵婧也不说话，场面一度陷入尴尬。但我暗地里时刻在注意着她的表现，十分担心她会起身告辞。
还好，最期待的情况发生了。
“林总，您能不能说一下，您都知道什么？”
刚开始时赵婧估计看我年纪轻，虽然因为我从总部来又是监察，称呼我为林总，但一直用的是“你”，现在她用上了“您”，可见我的套话起到了一定效果。
并且从她的问话可以判断出，一定发生了什么。
我端正身子，转过去面对着她说：“赵主管，我想先确认一下，你在这件事当中，最想要的是……”
虽然我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明显这件事和工作是息息相关的，这个时候我称呼赵主管，是为了把赵婧拉进工作氛围里从工作利益上去思考，尽量避免她跳出工作氛围从别的关系中去思考她脑海里的那件事。
赵婧闻言将眼睛盯向桌面，一言不发地思考起来。
我看着她的模样知道她在犹豫不决，心里斟酌了一下，说：“我和你明说，我这次来杭州不是常规检查，我要做的事虽然不能告诉你，但和你的目标也许有关系，我得确认你想要的是什么。”
“机会只有这一次，说不说看你。”
我说完后又静静地等了一会，赵婧还是不为所动的样子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偶尔斜睨着我。正当我考虑要不要摆出作势要走的姿态时，幸运的天平再次倾向我这头。
“林总，我信你。”赵婧仿佛下定了决心，坚定地说了这句话后把手里小半瓶百威喝干，然后和我娓娓道来。
通过和赵婧的对话，我了解到，赵婧虽然受过裘骏的帮助，但不代表她对裘骏没有怨言。早在一年以前，杭州公司就有将赵婧晋升经理的想法，但裘骏通过自己和高层的关系，以赵婧还需要历练，自己团队暂时离开不了她为由，两次阻拦了赵婧的晋升。
裘骏当时和赵婧说，团队任务太重，希望赵婧看在此前的关系上帮忙，继续做好手头的工作，一年后他将会向人事部推荐赵婧晋升经理。
赵婧相信裘骏的话，兢兢业业又干了一年。
公司职务安排有严格的编制规定，经理岗出现空缺，高层就会考虑是外招还是内部晋升，但没有空缺时，常规下不会出现新增的情况。
眼看时间快到一年，赵婧心里十分期待经理岗位出现空缺，还真让她等到了。
正当赵婧准备提醒裘骏履行承诺时，空缺的经理岗成功外招了一名新人，眼看编制已满，赵婧只能继续等待下一次的空缺。没想到这样的情况再次发生，而根据以往的经验来看，经理的招聘不应该如此顺利，心有疑虑的赵婧想方设法找人事打听，才知道这两次的招聘顺利全因裘骏推荐了不错的面试者。
“我知道后就不想干了，但是外边的工作给的待遇又不如我们集团，所以暂时就没走。但其实，我真的很愿意在公司做下去！”说到最后，赵婧的声音带着一丝委屈味道的哭腔，“我不是说经理坏话，我就想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就没问过裘骏？”
赵婧摇了摇头，说：“现在我哪敢问，至少要等到找好下家时候才问吧。”
眼看我默然，她朝我问道：“林总，你是知道些什么吗？就是，他为什么这么做？还有，你能帮我？”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对你，但我可以帮你。”
赵婧听完我后半句话眼睛一亮，灯光映照在她身上，我看见她装作平静的面容下咽了一口唾沫。
她说：“你怎么帮？”
我举起酒瓶说：“明天你就知道了。”
我俩又聊了一会，把桌面的酒清空，各自打车回了住所。
第二天一早，我去人事部查阅并调查赵婧在酒吧说的情况，确认裘骏对她的所作所为基本属实，这才决定相信赵婧。
我告诉赵婧，我在总部收到了举报裘骏违规操作的信息，但目前的调查毫无进展，需要她告诉我有用的情报，一旦裘骏违规情况查实，极有可能会被辞退，到时候我可以向王耀宗总经理推荐她成为经理。
赵婧抬头想了很久，最后叹了口气说：“我也不知道裘骏有什么违规操作，裘经理这个人办事很牢靠，我也是因为相信他办事牢靠才以为他会信守承诺的，如果他有违规操作，也一定不好查。”
眼见她泄气的样子，我笑了笑，和她说：“事在人为嘛，这件事你留心，回去好好想想，有任何可以怀疑的点，都可以告诉我，要是查实他有问题，也是间接为你出气了。”
赵婧微笑着点了点头，这时她微微一愣，我问她是否想到了什么，她垂眸想了想，和我说：“林总，我想起一件事。”
“你讲。”
“你来杭州之前，大概半个月的样子，我看见裘骏从张晓禾的工位附近离开，我当时还和裘经理打招呼，但我觉得他有些紧张。后来，我看见张晓禾站在自己工位上看着什么东西，表情很严肃。你说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你是说当天你看见裘骏从张晓禾工位离开，同时看到张晓禾表情严肃地在工位前看东西吗？”我向赵婧问道。
她摇了摇头，纠正我说：“我是先看到的裘经理，后来才看到的张晓禾，中间隔了两个小时左右，看到裘经理时，张晓禾不在办公室，当时是饭点，办公区没有人，都去吃午饭了。”
“裘骏当时有没有说什么？”
“没有，我和他问好，他点了点头就离开了，只是觉得那天他有些紧张。”
“张晓禾呢？她有没有说什么？她在看什么东西？”我继续追问道。
“这个我不知道，我当时着急打印资料，只是匆匆看了一眼，张晓禾就站在工位前，盯着手上的东西看，很严肃，但是因为工位挡板的存在，我不知道她在看什么。”
我又问了一些诸如日期等细节，然后和赵婧告别。
我先去了监控室，但发现张晓禾所在的办公区没有安装监控，于是我又找张晓禾工位附近的同事侧面打探了情况，可也同样没有得到有用信息，最后我打算直接找张晓禾聊聊。
最初在看人事档案时，我就从张晓禾的照片上觉得这个女孩很好看，见面时觉得气质更佳，属于书上所说江南女孩的柔美模样。
但柔美并不代表柔弱，因为找到她时，张晓禾正在和另一名看起来清爽干练的女孩各抒己见地争论什么。
“方案没有问题，我们为什么不坚持？”张晓禾看着对面比自己高了半个头的女孩，脸上带着执着的神情。
“是，方案本身没有问题，但是方案是要靠人去推行的，禾禾，我们得把人考虑进去，你……”个高的女孩本想细说，但眼睛瞥见我朝着她们走过来，于是闭口不言。
“你们好，我是集团监察林毅铭。”我和两人打过招呼，然后转向张晓禾说，“张晓禾对吧，我有些事和你打听一下，能不能和我来一趟？”
两个女孩对视一眼，张晓禾点了点头跟在我的身后，我们找了间闲置的办公室推门进去。
“是这样，有同事反映，大概半个月前，看见你的工位上放着不应该放的东西，你需要解释一下吗？”
张晓禾听完我的问话先是一愣，随即她试探性地问：“是什么东西？”
很明显张晓禾职场经验并不老道，她小心翼翼的表现和泛红的面颊证实确实有什么东西存在。
我对她进行了提醒：“裘骏对你提供了什么？”
这么问，全靠张晓禾的理解，那个不知道的某个东西可以说提供，整件事情当中张晓禾能获得的利益也可以说提供。
没想到张晓禾突然变得呆滞起来，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问：“裘骏？裘经理？他提供什么？”
随后她又变得有些羞愤地追问：“你是说这件事是他做的吗？”
这可不像是合伙违规操作的反应。
我脑袋一时有些懵，张晓禾的反应超出了我的预估，这个反应不像什么都没发生，但也不像存在违规情况。
我暗自吸了口气定了定神，决定和张晓禾挑明说：“我在调查的事也许和你想到的那件事有关系，如果你不想因为我的调查导致你的那件事被更多的人知道，我希望你能和我说实话。”
张晓禾瞪了我好一会，最后无声笑了笑，轻声说好。
据张晓禾说在当日，她从员工食堂吃完午饭回到工位，打算继续上午没结束的材料整理工作，打开抽屉时发现一个小礼品盒，她带着好奇和期许打开了礼盒，发现里边是几张叠得整齐的手帕纸，没有多想的她展开一看，里边的东西让她十分意外。
“什么东西？”我好奇地问道。
张晓禾陷入当时的回忆里，脸上的表情变幻不定，生气、委屈、害羞、不甘……
她缓了缓告诉我：“是精液！是男性的精液！”
这个回答大出我的预料，这是什么缺德人做的缺德事！
我也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把内心的愤怒压了压，问张晓禾说：“后来呢？”
张晓禾说，她不知道放这个东西的人会不会在某个地方偷看她的反应，她想着不能让对方得逞看自己的笑话，于是她强装镇定地站在工位上想了想，最后找了个机会把东西扔掉了。
我听完后心想，这应该就是赵婧看见张晓禾表情严肃站在工位的原因。
“当时你有追查这个礼品盒的来源吗？”
张晓禾摇着头说：“我不想被人知道，所以没有调查，也没有和领导及同事们说，但我问了附近工位的同事，她们说没注意到有人放东西。”
我沉思一会，问她：“你有没有怀疑的人呢？”
张晓禾抿着嘴，然后说了两个名字：裘骏和孙智乾。
“为什么觉得可能是他们？”
张晓禾对我说，因为这两个人同时在追求她，而且在被追求前从未发生过令人恶心的事情，所以她怀疑是两个人中有人做出这样过激的行为。
“你有明确答复和谁交往，或者表现得更倾向于某个人吗？”我追问道，在我想来，没被选择的一方嫌疑会更大一些。
但张晓禾否定了我的想法，她说自己在公司里对两个人都保持着一样的距离，没有和其中的哪一位关系更好这一说。
张晓禾反问我为什么最开始提了裘骏，难道这件事是裘骏做的吗？
我说目前还不好说，这件事可以放心交给我，我会在注意保护她个人隐私的前提下把事情调查清楚。
出于裘骏和张晓禾当前的关系情况，我认为没必要再绕弯子，于是直接向张晓禾打听裘骏工作上的违规操作，但张晓禾说自己确实不清楚这方面的情况。
最后我又向她询问一些别的信息，然后和她告别，继续进行调查。
裘骏违规操作的事情还没调查明白，现在又多了件张晓禾的事，我感觉自己脑子快要宕机了。
由于裘骏的事毫无头绪，我打算先从张晓禾的事情开始调查，最好能在过程里顺便发现有关裘骏的线索。
据张晓禾所说，她午饭时间离开的工位，在食堂用餐时和同事讨论项目，用餐结束后直接回的工位，也就是说某个人在这段时间里来到她工位上把带有精液的手帕纸放进了抽屉。
由于监控无法提供帮助，这件事要想查明需要从别处着手。
以张晓禾不在场时间段为过滤条件，我从技术部拷贝出当天的门禁记录，经过筛选后仍旧有48名男职员满足时间要求，工作量过大，我只能放弃这条调查思路。
根据张晓禾的描述，我大概清楚她日常的工作圈子，她虽然当天把礼盒和手帕纸丢掉，但进行了拍照留存，于是乎我拿着礼盒的照片，在她日常工作的圈子里询问有没有人见过这个礼品盒，毕竟爱和恨都不会无缘无故的产生。
在询问至市场部时，有位女职员说，曾经见过秦巧工位上出现类似的礼品盒，但她不敢确认是不是一致。
我感谢女职员后找到了秦巧，没想到她竟然是那天和张晓禾争论的女孩。
面对我的询问，秦巧稍作犹豫就点头承认，说张晓禾抽屉中的礼品盒确实是自己放的。但是，她在礼品盒里放置的是一小瓶手工香水！并不是什么手帕纸。
“你为什么要送张晓禾东西，可以说一下吗？”
“当然可以。”秦巧把额前散落的头发挽到耳后，看着我说。
“我和禾禾差不多是前后脚进的公司，最初都在运营部，入职一个月的时候，隔壁运营团队说他们缺人，抽调四名试用期员工去接手一个快结束的重要项目，我和禾禾就在四个人里。”
“当时这个项目只有我们四个人，我虽然疑惑这么重要的项目就算要收尾了，也不至于全让试用期员工来做，但领导安排就没有多想。”
“禾禾数据整理能力很强，她当时发现这个项目结束后，效果达不到计划时的指标要求，她就和我说了。”
“我本来就对工作有怀疑，禾禾告诉我后，我去试探领导的口风，领导发现敷衍不了我，最后告诉我说，这个项目一开始就注定很难，可是因为多方面的考虑，项目必须进行，原来的团队经过尝试没有太大的成效。同时，项目因为上报集团，完成不了会受到责罚，为了保护原团队的成员，才让我们试用期的员工接手。”
“经过那次事情，我和禾禾就成了朋友。但也因为那件事情，我们发现彼此不同的地方。”
“当时领导同意让我退出项目，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我把禾禾带了出来，那两名试用期员工继续不知内情地待在项目里，甚至因为我们的离开导致她们需要加班加点的工作。禾禾觉得不应该这样，打算把实情告诉那两名职员，被我拦下来，我俩就爆发了第一次争吵。”
“后来，我们又因为类似的理由闹过很多次矛盾，慢慢地关系就没有一开始那么好，我又被调去市场部，见面的机会也少了很多。”
“最近我们又因为一个需要合作的项目方案在争执，关系有点僵，我看她生日快到了，所以去做了瓶手工香水，作为生日礼物送给她。”
听完秦巧完整通畅的阐述，我的内心已经倾向于她说的是实话，但还是问她怎么能够证明她送的礼品盒里是香水。
秦巧连忙掏出手机，又点击又划拉，最后把屏幕转向我说：“你看，这是我当时团购的手工香水券。”
我把手机接过来查看，日期时间上没有疑问，发生在张晓禾事件之前。虽然不排除秦巧提前进行团购，以便被调查时脱身的可能性，但概率很小。
正当我脑中疯狂思考时，秦巧拿回自己的手机并说：“裘骏不是在追求禾禾吗，会不会是他做的？”
我没回答，转而问她：“这个礼品盒是香水店送的吗？有没有其他人知道你要给张晓禾送礼物？”
“是香水店送的。应该……应该没有人知道我要送礼。”秦巧不太确定地说。
我抓住她的情绪追问：“为什么说应该，想到了什么？”
她说：“我把礼物带到公司那天，本就打算趁午休把礼物放在禾禾的抽屉，因为担心上午忙忘了，就把礼品盒放在工位桌上，周围有同事起哄说是不是对象送给我的，我和大家解释说这是要送给我朋友的，她今天生日，但我没有说禾禾的名字，所以我觉得应该没有人知道。”
“你在把礼品盒放进张晓禾抽屉前，有确认过东西没被调换吧？”
秦巧忙不迭地点头说：“确认过的，放进抽屉前没有手帕纸。”
在确认秦巧没有更多信息可以提供后，我准备离开，秦巧略有些着急地叫住我：“林监察，裘骏那天不是到过禾禾的工位吗？不是他做的吗？”
“你怎么知道裘骏到过张晓禾的工位？”
“是赵婧主管和我说的。”
“哦。”我微微点头，对秦巧说，“不一定是他。”
之后我就和秦巧挥手告别，回到临时办公室。
我在办公室趴着眯了一会，让混沌的脑子得到暂时的休息，眼前所掌握的外围线索基本被查了一遍，下一步我打算直接接触张晓禾提供的两名嫌疑人裘骏和孙智乾。
正在这时杭州公司闹出一场内部舆论风波。
公司保洁员在清理垃圾时，发现市场部楼层角落位置有个往常被忽略掉的办公垃圾篓，里边有许多照片的碎片。
出于好奇和打发时间，两名保洁员在现场用这些碎片玩起了拼图游戏。
当时好几名路过的职员问清情况后都停下来观看。
随着照片被拼的越来越完整，拍摄的内容却让在场的职员大惊失色。
这是一张杭州公司负责人王耀宗与一名年轻女孩的亲密照！
女孩的身份很快就被职员扒了出来，是运营部一名叫张秋怡的普通职员。因为王耀宗公司负责人的身份及已有家室的家庭情况，张秋怡很快就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这张照片很快以各种方式在公司内部传播，两个小时不到，公司里到处充满着或大或小的议论声。
上海总部也很快获知了消息，江总给我打来电话询问情况，并告诉我说行政部很快会有专人下来处理这件事。他担心我经验不足会犯错，指示我不要插手。
因为这场舆论风波，杭州公司各部门管理者开始严格约束下属职员，并增加工作强度，我的调查暂时无法很好的开展，只能不时尝试收集情报。
在运营部走动时，我发现一名女孩在安保和人事的监督下收拾工位物品，正是舆论风波中的张秋怡。
而且，张秋怡的工位就在张晓禾工位附近。
我呆呆地站在运营部这片办公区域，突然间有了一个猜想。
我找到张秋怡和赵婧，从她们嘴里确认了一些事。
“林监察，现在可以说找我们来有什么事了吧？”秦巧说完后，一旁的张晓禾也点了点头。
此刻我们三人正坐在西湖的小船上，不太热烈的阳光伴随着温热的清风，波光粼粼的湖面配上四周的游人、景物，我觉得十分惬意。
“今天叫你们来，是有件事需要你们决定。”我喝了口船上提供的清茶说道。
“什么事？”两个人异口同声地问。
“礼品盒里的手帕纸，是裘骏放的吧？”我看向秦巧说。
张晓禾疑惑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身边的秦巧。
“我……我不知道，这件事不是你在查吗？是查出证据了吗？”秦巧有些慌乱地看着我说。
“你当时不是在现场吗？”
我这句话一出，秦巧和张晓禾两人都瞪大了双眼。
“巧巧，什么情况？”张晓禾伸手轻轻推了推秦巧的胳膊。
秦巧抿着嘴唇没说话。
见状，我自顾自地往下说。
“那天你说，裘骏从张晓禾的工位离开这件事是赵婧告诉你的，但我问过赵婧，她没有和你说过。”
“我问过张秋怡，那张照片是她带到公司，原本想利用照片提高待遇，但因为迟迟下不了决心，就一直藏在自己工位的坐垫里。虽然她不清楚照片具体丢失的时间，但因为是见不得人的物品，张秋怡就没有声张。”
“我调查了一处运营部附近的监控，虽然监控画面里的人很多，可如果你当天放好礼物就离开，那么这处摄像头拍摄的画面里，出现从运营部方向过来的人员顺序应该是你，到裘骏，最后是赵婧。但经过查看，顺序却是裘骏，赵婧，最后是你。”
“你先别急着解释，还有，我调查了当天午休时段从运营部出来，通往市场部的监控，有一处监控拍摄到你手拿一张疑似照片的东西，在后来的监控画面里，你手上的东西就消失了，中间的路段正好经过亲密照被发现的地点。”
“我是不是可以这么猜测，你当天在午休时间把礼物放到了晓禾的抽屉，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躲到了张秋怡的工位里，裘骏这时候在晓禾的礼品盒中调换了礼物，而你正好发现张秋怡的亲密照。你也许有自己的考虑，所以你不敢声张，等裘骏走后，你拿着照片离开，最后又放弃了某种念头，但不方便把照片送回去，所以选择撕毁照片。”
“差不多吧。”秦巧苦笑一下，用复杂的眼神看着我说，“我去放礼物时碰掉了张秋怡的物品，把香水放进抽屉后，我就蹲在地上捡东西，无意间发现了坐垫里的照片，我当时正在犹豫要不要使用这个照片，裘骏就走了进来，我只能拿着照片躲好。但因为我看不见，只能听声音判断裘骏大概在禾禾工位附近。后来赵婧出现，裘骏就急忙离开，我一直等到赵婧也离开后，才从张秋怡的工位出来。”
“当时我的脑子不太清醒，又因为照片的事有些害怕其他职员回来，所以只是匆匆确认了一眼礼品盒还在不在禾禾抽屉里，没有打开去确认里边的东西就恍恍惚惚地离开办公区，等我回过神的时候，我已经带着照片走出运营部，然后我想了想，还是打算放弃用这个照片，但是又不能送回去，我就想着把它撕掉，找个偏僻些的垃圾篓扔了，回头保洁收拾掉就好了，没想到事情闹成这样。”
我点头表示理解，然后问张晓禾：“手帕纸的事你和秦巧说了吧？”
张晓禾扭头看了一眼秦巧说：“我是和巧巧说了。”
“所以你们吵架，关系有点僵，但依旧分享很重要的事。”我笑着问她俩，这种在职场上亲密无间的关系会让旁观者也心生愉悦。
“对呀，虽然我和巧巧对事情会有不同的见解，但是在我心里，我们一直都是好朋友。”张晓禾边说边挽着秦巧的手臂。
“禾禾，我不是故意不和你说礼物的事，我就是……”
“不需要解释呀。”张晓禾打断秦巧说，“你只是觉得想拿照片换仕途丢人，担心我讨厌你吧。”
“嗯嗯！”秦巧连连点头。
“不会的，而且你也没有这么做呀。”
“禾禾……”
“哎呀，没关系的。”
看着眼前开始展示姐妹情深的两人，我拍了拍手吸引两人的注意力，然后看向秦巧说：“所以向监察部举报的人是你吧？”
“嗯，是我。”
秦巧说，因为照片的事，她不敢出来指认，但是又不甘心张晓禾吃哑巴亏受气，于是决定用这种方式，打算通过监察部的力量来调查裘骏。
“林监察，裘骏真的没问题吗？”秦巧不死心地问道。
我摇了摇头说：“目前毫无进展，没有发现任何违规情况。”
“巧巧，香水和举报，我都不知道……”
眼看两人又要开始腻歪，我再次拍了拍手说：“好了，我们说正事。”
“我收到总部通知，周一晚上要回上海。走之前我会和你们公司高管碰个面，晓禾这件事，我想问问你们有什么想法？”
两人相视一眼，张晓禾朝秦巧笑了一下，然后对我说：“我不打算追究了，要想处理裘骏，需要巧巧站出来指认，这样的话会暴露巧巧和照片的事，就算了吧。”
因为舆论风波已经平息，王耀宗依旧是杭州公司的负责人，正是担心秦巧以后会被穿小鞋，我才决定把她们找出来商量这件事。
“晓禾打算换个部门吗？但我不敢保证成功。”我想了想，决定还是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可以吗？谢谢！”
周一，我敲响王耀宗的办公室，在里边和他沟通了系列事宜。
“王总，我欠你个人情。”
“毅铭啊，别这么说，上海离杭州很近，有时间你就过来，我安排一下。”王耀宗丝毫没有刚经历过风波的模样，他笑呵呵地从后方柜子里给我找出一罐茶说，“这个茶叶你带回去，我常喝的，味道不错。”
我内心衡量一番，人情难还也难维持，要想让王耀宗上心安排，这罐茶叶看来不拿不行。既然如此我就大大方方地接了过来，并对他说：“好！王总给的茶肯定不差，和您说的事就拜托了。”
我们又寒暄了几句，我起身告辞，临出门前我举着茶叶对王耀宗说：“王总喜欢喝茶，我家乡有些特产茶也很不错，下次这两个女孩请我吃饭，我就从上海给您带过来。”
王耀宗愣了一愣，听懂了我的话外之音，他用食指笑着指了指我，然后再次叮嘱我说：“有时间一定过来。”
我从王耀宗办公室离开，犹豫着要不要给秦巧和张晓禾发条消息，告诉她们王耀宗已经答应调岗，但转念想了想，事情还没落地，等落地时候不必说她们也会知道，免得事情有变让她们失望。
想到这里我收起手机，走向裘骏的办公室。
“林监察，你怎么来了？”
裘骏看到我走进来，热情地给我倒了杯水。
“裘经理，这是赵婧的推荐表，你签一下。”
“哦，赵婧啊，她……”裘骏接过我手中的晋升表格，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很快，他就发现表上除了经理栏，其余领导处都已经签满了姓名。裘骏抬头看了看我，眨了几下眼，提笔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我拿回表格看了看，确认无误后笑着对他说：“裘经理，手帕纸不能乱扔哦，尤其是抽屉。”
随后走出办公室，希望签字表上诸多领导的签字和对他的语言警告，能让他收敛自己的行为。
赵婧拿到推荐表后一个劲的对我表示感谢，我说自己其实没出什么力，她的考核指标量完全足够，只是差一个签字。
我回到临时办公室，带上自己提前从酒店收拾好的行囊，准备踏上回上海的归途。
而一场总部高层间的斗争，也在明面上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