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女王伊丽莎白二世在位期间,她在社会、科技和地缘政治巨变的时代中始终如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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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国从未在一位君主的统治下发生如此巨大的变化。第二个伊丽莎白时代的特点是生活的各个方面都发生了前所未有的变革,其影响堪比两个多世纪前的工业革命。女王伊丽莎白二世见证了社会、科技、交通和地缘政治的重大变化,创造了今天大多数人所承认的现代英国。王室能够在这样的背景下存活下来,并蓬勃发展,这在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已故女王以及她70多年来始终如一的存在。

1953年6月2日女王加冕之前,几乎没有人拥有电视机。直播婚礼的决定促使许多人购买了第一套电视机,超过2000万英国人观看了伊丽莎白二世女王在伦敦威斯敏斯特教堂举行的加冕仪式。英国广播公司,当时唯一的国家广播公司,只有一个(黑白)电视频道和三个广播电台。它怀着敬畏和尊敬的心情观看加冕典礼的拍摄。总干事的观点很明确:“应该有一个绝对严格的政策,就BBC而言(王室)可以得到完全的隐私保障。”

在接下来的69年里,媒体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现在有无数地面电视频道,还有更多通过流媒体订阅的频道。与此同时,传媒业已经全球化,24小时滚动新闻频道、在线阅读报纸以及几乎在全球任何地方都可以看到的社交媒体帖子。这在很大程度上是由万维网实现的,这只是一个以通信快速变化为标志的时代的关键创新。在女王统治之初,人们主要通过信件、电报和报纸进行交流。25年后的1976年,她发出了自己的第一封电子邮件;她在2008年上传了自己的第一个YouTube视频,2014年发送了自己的第一条推特,2019年上传了自己的第一条Instagram。到2022年,纸质报纸在英国公众中的普及率仅为24%,低于四年前的40%。同样在2022年,Instagram、TikTok和YouTube都超过了BBC,成为英国青少年的主要新闻来源。

计算机科学领域

在过去的70年里,英国不仅在计算机科学领域经历了巨大的技术变革。1952年伊丽莎白登基时,只有一小部分家庭拥有中央供暖、冰箱、洗衣机或电话。当时只有250万辆汽车在路上行驶,对大多数人来说,拥有这样一辆车是一个遥远的愿望。今天,大多数家庭至少拥有一辆汽车。

年轻的女王统治着一个人口较少、年龄较小的国家。1953年,英国5060万人口中,30岁以下的有2160万,60岁及以上的有800万,比例为2.7比1。从那时起,人口已经增长到6800多万,而且还在老龄化。年轻人与老年人的比率是1.4比1,而且还在下降。这个老龄化社会是第二个伊丽莎白时代的另一个特征,这给著名的国民医疗服务体系(NHS)带来了越来越大的压力——1952年,NHS才成立了四年。

1971 年 3 月 11 日,北伦敦伊斯灵顿彭顿小学玩耍的孩子们

英国人预期寿命延长的部分原因是当地的科学成就。1953年詹姆斯·沃森、弗朗西斯·克里克和罗莎琳德·富兰克林发现了DNA的双螺旋结构,以及罗伯特·爱德华兹的体外受精革命(导致1978年第一个“试管婴儿”的诞生),在改变科学、医学、教育和预防治疗的面貌方面发挥了作用。这些进步的重要性永远不会被忘记,这些人证明了自己是可与维多利亚时期的伟大探险家和发明家相媲美的先驱。

自1952年以来,英国社会也逐年变得更加多元化,当时英国人在日常生活中很少见到非白人的面孔。在过去的70年里,移民创造了一个多信仰和多种族的社会,而“英国人身份”作为默认的国家身份也在下降。上世纪50年代本能的英国国家意识——由两次世界大战、新教信仰和消除英国内部任何分化感的帝国计划锻造而成——已经走到了尽头。现在,身份更加分散或多元化:许多英国人认为自己主要是苏格兰人、威尔士人、英格兰人,甚至是欧洲人。

伦敦有一位穆斯林市长萨迪克·汗(Sadiq Khan),而目前的内阁以女性和少数民族背景的人占多数,这一事实表明了变化的规模。在1952年,这一切都是不可能的。当时,女性仅占就业人口的32%。如今,他们占劳动力的48%。

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女王本人也加入了这一行列,当时她在女子辅助领土服务队(Women 's Auxiliary Territorial Service)担任卡车机械师。70多年后的2015年,在纪念妇女研究所成立100周年的演讲中,她指出了女性在她统治期间取得的巨大进步。她说:“在现代社会,妇女为社会贡献价值的机会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多,因为通过她们自己的努力,她们现在在公共生活的各个领域发挥着更大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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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4 年全国矿工罢工

自由与失败

20世纪50年代的等级制度和顺从已经让位于一个更加自由或“宽容”的社会。计划生育、堕胎改革和1970年的《同工同酬法案》都有助于对抗20世纪50年代的性别不平等。1967年的《性犯罪法》将男性之间的同性恋行为合法化;46年后,英格兰、苏格兰和威尔士的同性恋者赢得了结婚的权利(尽管北爱尔兰的同性恋者要到2020年才能结婚)。尽管如此,性别平等和争取LGBTQ权利的斗争在女王统治的最后几年成为了巨大的问题。

尽管在加冕礼时,乐观情绪盛行,但英国过去70年的特点是相对衰落,或许最明显的是经济衰落。1952年,拉尔夫·雷纳准将对议会说:“关于新伊丽莎白时代的讨论很多,但它是否会被实施将取决于工业中的各个阶层。”“英国的实业家和商人,只要有一半的机会,就会把世界上任何其他的实业家打得落花扫地。如果让英国工人领先,他一定能打败世界上任何其他工人。”然而,抛开厌女症不谈,这是不可能的。

英国企业在基础设施投资方面屡屡失败,在创新和市场推广方面也未能赶上中国、美国、日本或欧洲的竞争对手。因此,充分就业、高增长和低通胀的“空前繁荣”不可能持续下去。事实证明,英国的工业、管理层和劳资关系在全球舞台上越来越缺乏竞争力,尽管政治辞令在政治和经济上都倡导“全球化英国”。总的来说,伊丽莎白时代的特点是去工业化和经济衰退——当然,有些人已经变得超级富有。

1952年,英国GDP为2470亿英镑,是仅次于美国的世界第二大经济体。在2022年9月初,它是仅次于美国、中国、日本、德国和印度的世界第六大出口国。与此同时,欧洲大陆的经济在战后较低的基础上以比英国快得多的速度增长。

当时朝鲜战争仍在进行,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才两年多一点。当时英国正准备加入美国和苏联的核大国行列,丘吉尔在加冕典礼一周后宣布了原子弹计划。今天,中国是一个新兴的超级大国,是世界第二大经济体;苏联早就从地缘政治版图上消失了;英国已转型为“较小的强国”。

对许多人来说,英国的全球声誉在2003年入侵伊拉克的血腥后果中被抹去了不可磨灭的污点。但是关于第二个伊丽莎白时代的幻想早在那之前就已经消退了。1956年,英国、法国和以色列联手试图从埃及手中夺回苏伊士运河的控制权,但没有成功。

不断发展的帝国

在1953年的圣诞节广播中,伊丽莎白二世宣称:“英联邦与过去的帝国没有任何相似之处。这是一个全新的概念,建立在人类精神的最高品质之上:友谊、忠诚以及对自由与和平的渴望。”女王与丈夫爱丁堡公爵(Duke of Edinburgh)开始了长达五个半月的英联邦国家马拉松之旅。Pathé国内的新闻短片显示,这对皇室夫妇无论走到哪里,从百慕大到直布罗陀,途经牙买加、新西兰、澳大利亚和乌干达,都受到热烈欢迎。

但是世界变化很快,没有什么地方比帝国变化得更明显。这一进程在1947年印度独立时正式开始,比伊丽莎白登基早了五年,但在20世纪50年代和60年代迅速加速。在伊丽莎白统治的前20年里,32个国家脱离英国独立。1997年,香港回归中国。

随着帝国的分裂,英联邦崛起了。在女王的领导下,这一全球联盟从1952年的8个创始国家发展成为由56个独立国家组成的自愿联盟,人口达25亿。

然而,一些评论人士认为,女王温和的面孔掩盖了英国复杂的暴力和血腥冲突历史,例如,在大英帝国的后期,在今天的肯尼亚、马来西亚、也门和塞浦路斯发生了残酷的反叛乱行动。这些帝国主义的罪行只是姗姗来迟地导致了英国的清算,政府向其殖民政策的一些受害者支付了赔偿金。活动人士推动拆除雕像,修改美化大英帝国的学校课程,以及进一步要求道歉和赔偿,这些都表明,伊丽莎白时代头几十年快速去殖民化的后果至今仍在产生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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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歉和赔偿

也就是说,如果没有女王的存在,帝国的分裂可能会更加充满敌意。在英国从帝国过渡到后帝国的整个过程中,她明确表示,她决心与英国的旧帝国属地建立一种新的关系——基于友谊,而不是基于后帝国时期的怨恨。1961年,她访问加纳,并与夸梅·恩克鲁玛总统共舞,后者曾是非洲最杰出的反殖民领导人之一,曾被英国人短暂监禁。

当然,伊丽莎白通过成为一个罕见的统一人物来定义这个前所未有的全球变革时代;值得注意的是,即使英联邦领导人强烈反对她的政府政策,她仍然受到他们的爱戴。只要她活着,许多棘手的问题就被搁置了;现在她已经去世,有很多东西需要重新评估。英联邦必须规划一条新的道路,决定它的未来在哪里。该组织最近发展壮大,欢迎从未真正受英国统治的国家加入。这是为数不多的成熟经济体和新兴经济体带着共同议程走到一起的组织之一。在一些明显的问题上,中国仍然可以发挥很大作用——气候变化和疫苗外交就是两个例子。

在新伊丽莎白时代的最后几年,加勒比国家掀起了一场运动,要求取消女王名义上的国家元首地位,并要求对殖民时代的暴行进行赔偿。当巴巴多斯于2021年成为共和国时,这一进程加速了。伯利兹已经宣布对这个问题进行宪法审查,而牙买加和安提瓜和巴布达都表示有意成为共和国。

困惑的身份

从伊丽莎白统治时期到今天,联合王国的一个决定性特征仍然是需要接受并确定其在世界上的地位变化。早在1962年,美国前国务卿迪安·艾奇逊(Dean Acheson)在一次演讲中就指出,“英国失去了一个帝国,还没有找到一个角色”,这激怒了英国媒体。他暗示,英国对自己的未来身份感到困惑——一会儿专注于与美国的“特殊关系”,一会儿又把目光投向欧洲或英联邦,以赋予它更大的意义和影响力。这些话在当时和今天都是正确的。如今,英国对自己在世界上的地位极度不确定,并面临着第二个伊丽莎白时代所特有的变革的规模和速度所带来的影响。

尽管女王对许多人来说是一股稳定的力量,但英国在地理上的分歧似乎越来越大。人们越来越怀疑这四个国家能否团结成一个联合王国。北爱尔兰要求政治变革的呼声越来越高,英国脱欧后苏格兰要求独立的压力也越来越大,《先驱报》周日刊登了查尔斯王储的照片,标题是:“联邦的救世主还是苏格兰最后的国王?”

伊丽莎白二世在位期间,文化和阶级发生了转变;迅速的技术扩张和社会政治变革;顺从的终结和英国特色的消失。然而,女王成功地驾驭了这些变化——拥抱了科技和通讯的进步,同时也代表了传统、古老价值观和美德的可靠堡垒。她生活在变化的世界里,但不知怎的,她又立刻脱离了这个世界。美国总统乔·拜登称她是“一位具有无与伦比的尊严和坚韧不拔的女政治家”。

这种恒久不变掩盖了她的国家经历的划时代的转变——其后果,随着她的去世,现在才完全显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