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七月,梅雨时节。

陈安步履匆匆地赶往京城的时候,天忽然就阴沉了下来,紧接着一场狂风暴雨席卷而来。

正准备找家旅店歇息的时候,忽然有一小乞丐来到他面前,那小乞丐上下打量了一番陈安,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道:“你就是准备要去京城赶考的陈安?”

陈安有些诧异地看向面前的小乞丐, 他确信自己从未见过面前的小乞丐,可看着小乞丐一脸真诚的模样,便点了点头。

小乞丐又说:“总算找到你了,你家里人托我告诉你,你父亲危在旦夕,让你赶快回去一趟。”

“什么?”听到小乞丐这话,陈安脚下一踉跄,险些摔倒在地,“我父亲他一向身体康健,怎么会...是谁托你捎话来的?”

小乞丐歪了歪脑袋,一边琢磨着一边说道:“是位大娘,个子有些矮,就比我高上一头多,有点胖,哦对了,她鼻子上还有一颗痣!”

“我娘...那是我娘”陈安怔怔地说道,随即赶忙稳定心神朝小乞丐拱了拱手说道,“谢谢你小兄弟”

说着话,陈安递给小乞丐一个铜板,转身便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半晌之后,小乞丐从衣袖里拿出一物,嘿嘿一笑,再转头看的时候,哪里还有陈安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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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陈安一路向南跑去,不知跑了多久,他身上的衣物浸湿,脚也因赶路磨出泡,可陈安却是一刻都不敢停歇。

陈家几代为农,到了陈安这一辈儿才有读书的意识,儿时陈家爹娘见陈安头脑聪明是个读书的料,便砸锅卖铁的供陈安读书。

好不容易挨到了去京城赶考,现下又出了这档子事儿,这一次的机会错过,他恐怕还要再等三年。

可陈安认为所谓功名不过是身外之物,亲人才是最重要的,这一次倘若他为了赶考没有回家,恐怕他要后悔一辈子。

不过尽管他步子快,还是晚了一步,他回到家的时候,父亲已然断了气,母亲伏在床前哭得撕心裂肺。

而陈安看着家中漏雨的房顶,以及盖在父亲身上的那破破烂烂的被子,想起从前父亲总是会把好吃的东西让给自己的场景,不禁悲从中来,也跟着母亲张氏哭了起来。

听到陈安的声音,张氏赶忙抹了把泪水诧异地问道:“儿子,你不是去京城赶考了吗?怎么回来了?”

“有个小乞丐捎话给我,说是您让他来的...”陈安回道。

张氏大吃一惊,“什么小乞丐,我可从来没有让人叫你回来啊,这次京城赶考这么重要,我怎么会...”

“娘,您就不要担心我了,如今爹走了,就算让我再去赶考,我也没有心思,只是爹身体一向康健,怎么会走得这么突然?”陈安的声音有些哽咽。

张氏偏头看了一眼已经断了气的陈父,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说道:“说起来你爹的事情,还真有些诡异,三天前你走了之后,你爹便去拜了拜,一直到深夜才回来。

回来之后你爹便高烧不止,总是说胡话,清醒些的时候,还会咳血,我吓了一大跳,赶忙找村子里的郎中看,可那些郎中都说查不出有任何病症。

没办法,我只好在药铺抓了些治风寒的药回来,可还是没有用,没过两天你爹他...他就...”

张氏说到这里的时候已然是泣不成声。

陈安将母亲拥入怀中,轻声安慰着她说道:“娘,没办法,人各有命,如今爹走了,他生前便没有过过好日子,死后他也该享福了,我这就去叫村里的木匠打一副上好的棺椁。”

说着话,陈安便要转身而去,却被张氏一把拉了回来,她说:“别浪费了,你爹临走前说了,咱家里剩下的那些钱就留给你娶媳妇用,他啊,随便找个棺椁埋了便是...”

想到父亲临终前还未自己着想,陈安的心里便更加不好受了。

第二天一早,在村里人的帮助下,陈父的尸身搬进棺椁,抬进了村里人共用的灵堂之中。

陈父生前为人宽厚老实,不少村民都受过陈父的帮助,如今陈父一死,前来吊唁的人自然也是不少,大家的默默流着泪。

唯有一人围着那棺椁转了好几圈,口中还嘀嘀咕咕的。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村长的儿子王富贵。

陈安见王富贵行为举止怪异,便走上前问道:“富贵大哥,你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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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对啊”王富贵没有回答他的话,反而再次看向棺椁说,“我前天晚上还看见你爹在村口跟别的女人亲亲我我,怎么今儿个就死了呢?”

王富贵平日里就嚣张跋扈,仗着其村长儿子的身份在村子里为非作歹,陈安几次都看他不顺眼,但都碍于村长的面子没有多说什么。

可如今父亲尸骨未寒,他却站在父亲棺椁之前说出这般大不敬之语,登时气不打一处来,“你胡说八道什么,我爹昨天新亡,前日更是还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怎会发生你口中之事?”

王富贵却是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反正我是看见了,我是亲眼看见你爹从你家里面走出来,去村口跟女人幽会的,你要不信就打开棺椁瞧瞧”

说着话,王富贵不管不顾地将棺椁盖推了开来,可里面的场景却让王富贵大吃一惊,“这...这怎么可能,你爹他真死了?可我明明...”

王富贵话还没说完,陈安便挥拳打了过去,王富贵也是个急性子,见自己挨了打,也不肯吃亏,一时之间二人扭打在一起,谁也劝不开。

到最后个个鼻青脸肿,王富贵依旧冷哼一声说道:“陈安你不信我的,你就等着瞧吧!”

说罢,王富贵转身就走,一旁的张氏见儿子受了伤,赶忙担忧地走上来说道:“你这孩子,跟他置什么气,你明知道那王富贵就是嘴上没把门儿的。”

“我就是气不过他这么说爹,这么多年,爹娘你们两个的感情村里人都看在眼里,我看那王富贵分明就是嫉妒!”陈安淬了一口说道。

母亲张氏脾气软,见陈安生气便好言好语地劝了劝,“好了孩子,在你爹旁边呢,消消气,等把你爹下了葬,你就赶紧接着赶路去,那度牒可还在?那可是你此次进京最重要的东西,可别弄丢了。”

陈安拍了拍胸脯,“放心吧娘,都在我包袱里放着呢,不会丢的”

晚上的时候,陈安执意要母亲休息,自己则留下来为父亲守夜。

夜深人静,灵堂内烛火摇曳,忽然一阵风袭来,陈安不禁打了个寒颤。

就在这个时候,灵堂内的烛火忽然灭了,陈安慌忙四下一看,就见灵堂门外有一道人影一闪而过,陈安大喝一声:“谁在那里!”

陈安刚要起身去查看,可紧接着他便感到头部昏昏沉沉的,身下一软,很快便瘫倒在地。

迷糊之间,他仿佛看到棺椁里爬出来一个人,陈安张了张嘴,可是一句话他也说不出来,头一歪便昏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直到一阵鸡叫声响起,他才悠悠转醒,他下意识地朝棺椁的方向看了过去,见棺椁安然无恙,陈安才松了口气。

他摸了摸有些发痛的后脖颈,不禁喃喃自语道:“怎么睡着了呢...”

陈安父亲的后事因有村民的帮忙,母子二人也觉得轻松一些。

又过了几日,在村民的帮助下抬棺准备将父亲下葬,几人摇摇晃晃地上了山,等到将棺椁埋进土里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望着面前的小土堆,回想起从前的种种,以及父亲临终前的嘱托。

陈安忍不住再次落泪,“爹,你放心,我一定会努力考中,绝不会辜负你的一片心意,儿子这辈子暂且无能,还未尽孝,您却已经踏上黄泉路...”

说着话,陈安在父亲坟前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然而就在这时,一阵大笑之声从其耳旁传来。

陈安赶忙四下看了看,却不见有人在笑,可那声音却距离他越来越近。

陈安竖耳倾听,那笑声过后他竟然还听到了有人说话的声音,只是这个声音很是刺耳 ,一时之间,他也不知这声音从何而来。

“这陈安啊可真是傻,白白看了那么多年的书,到头来也是替别人铺了路”

“要怪就怪他爹太花心 ,家里有了老婆还想着外面的,不仅被外面那个整得五迷三道的,而且还演戏骗过了妻儿,现在估计那陈老头儿正躲在一边儿偷着乐呢”

“说起来这陈老头儿也真够狠心的,自己的儿子苦心读书多年 ,好不容易换来进京赶考的机会,这陈老头儿还让外面女人的儿子抢了去,要我说这父子俩简直一样糊涂”

“那可不是,陈老头儿比陈安聪明多了,过了一辈子苦日子,到城里就认识了一个大户人家出来的老小姐,这手到擒来的好日子谁不想要啊”

这声音说着,便哈哈大笑起来,听得陈安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不禁怒喝一声说道:“王富贵,你又在说我爹坏话!”

跟在村长身边的王富贵一愣,“谁说你爹坏话了”

陈安闻声回过头去,就见王富贵离他还有些距离,可那声音却听得近在咫尺,而且这声音和王富贵的相差甚远,究竟是谁呢?

想到这里,陈安不禁脸色大变,不是王富贵,那又是何人?他颤颤巍巍地扭过头看向父亲坟头的方向,“谁,是谁在那里!”

说罢,便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坟头的另一边传了过来,“唰唰”两声,就见两条水桶粗细的大蛇从坟头之后飞了过来。

见到这情景的村民们,不禁吓得连连后退,就连陈安自己声音都有些颤抖了,“你...方才是你们在说话?我父亲的事情,究竟是真是假?”

两条大蛇呵呵笑道:“既然被你发现,那我们就将实情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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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在陈安去往京城赶考之后,陈父并没有像张氏所言去拜,而是秘密私会了他在城里的相好赵燕。

赵燕原本出身于富贵人家,及笄之后更是嫁给了城里数一数二的富户,然而天公不作美,成婚三年,刚把儿子生下,就没了丈夫。

婆家认为赵燕是扫把星就将她赶了出去,就这样,她独自一人将孩子长大,本想让儿子陈方好好读书,将来以后走仕途,可奈何儿子几次科举都不中,就连乡试都没过。

就在赵燕心如死灰之时,偏偏遇到了进城来的陈父,陈父被赵燕的美色所惑,在赵燕的怂恿下,那天回家之后便演了一出大戏。

借假死为由,骗进京赶考的陈安回来看望自己,再用计将陈安身上的度牒偷走,让赵燕的儿子赵方顶替陈安的名额。

说到这里,其中一条蛇再次开口说道:“其实人类之事,我们本不该插手,怪就怪他陈老头儿惹到了本仙家的头上。”

两条蛇说的话,陈安不敢置信,只见他后退两步指着那两条蛇说道:“妖言惑众,我父亲才不是那样的人,而且他可是我娘亲眼看着死去的,就连尸体也是我亲自抬进棺椁之中的,他怎么可能...”

两条蛇冷哼一声说道:“陈老头儿正是偷了我们的东西才能在你们面前蒙混过关,那东西原本是我们用来救命的,可他陈老头儿却用来做这般丧良心的事儿,你若是不信,便打开棺椁看看,看看那陈老头儿究竟在不在里面!”

大蛇的一番话,不禁陈安一个人听到了,周围的几个村民都听到了,虽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还是一一附和着让陈安开馆。

陈安捏着拳头,心中不知为何有些不安,好一会儿之后,他终于咬牙切齿地说道:“开棺!”

原本填好的土,又被挖了出来,看着土中棺椁,陈安深深地吸了口气,现在他倒希望父亲真的死了。

想到这里,他缓缓地将棺盖推开 ,在场的所有人都随之屏住了呼吸,陈安心里带着一丝希望,可他望向里面之后,他不禁后退三步,踉跄着跌坐在地。

那棺材里面真的没有父亲的身影。

一时之间,众多村民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王富贵见状,不禁冷哼一声说道:“怎么样陈安,我早就跟你说了你爹幽会别的女人,你还不信,还打了我几拳,我告诉你,这事儿我跟你没完!”

正说着话,王富贵忽然瞪大双眼,指着不远处大叫一声:“哎!陈安,那不是你爹嘛!”

陈安顺着王富贵手指的方向一看,果然在不远处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只是那身影此时穿着破破烂烂的,身上各处都是伤。

虽然狼狈,但陈安一眼便认出那不是别人,正是自己“死而复生”的父亲。

陈安捏着拳头,怒气冲冲地迎了上去,可陈父见了陈安就像老鼠见了猫,撒丫子就跑。

眼看着陈父越跑越远,就在陈安体力不支的时候,先前那两条大蛇忽然飞身一跃,径直缠绕在陈父身上,陈父“哇呀”一声大叫,顿时摔倒在地。

“陈老头儿,偷了我们的东西,你还想跑”

两条大蛇说话的声音将陈父吓了一大跳,“你...你们两个小东西,会...会说话?”

而后不知陈父想到了什么,又硬气了起来,“原来那药是你们的东西,我拿了又如何?现在已经在我肚子里不知多少天了,有本事你们就抢回去”

两条蛇被陈父的一番话激怒,就见二蛇双眸怒瞪,“你这贪心的人类,你可知那药可是我们的救命之物,你不仅偷了我们的东西,还用这东西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情,人在做天在看,你会遭报应的”

两条蛇说罢,飞身甩尾再次将陈父掀翻在地,众目睽睽之下,二蛇飞摇直上,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此时陈父被二蛇打的已经没力气再跑了,看着陈安距离自己越来越近,陈父不禁落下了悔恨的眼泪。

“爹,你告诉我,那两条蛇说的不是真的,安儿从小听您教诲,我心知你是一个正直善良之人,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的”陈安一双眸子死死盯着面前的陈父说道。

陈父却是缓缓垂下了头,“为父本心善良,可终究逃不过美色之诱,燕儿长的漂亮,出身又好,这么多年我活在这穷苦的村子里,哪里见过那样美艳的女人,我几乎第一眼就被她吸引了。

本以为我这糙汉子不会被那样的美人看上,可她偏偏主动来找了我...而后我便一时鬼迷心窍听了她的话...她明明说好,等戏演成之后便跟着我远走高飞。

可我却没想到这女人竟然如此恶毒,不仅骗走了你的度牒,还把家里的钱都骗走了,当我得知她目的之后,已经为时晚矣...她早带着她儿子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陈父的一番话,让陈安感到有些羞耻,更是让张氏难过不已。

陈父的所作所为,让村民看清了他的为人,不禁纷纷摇头而去。

而陈父则是跪倒在母子俩面前请求原谅,可是破镜不能重圆,尽管一家人又重聚在一起,心中仍是有了隔阂。

后来陈安将此事上报官府,在官府的帮助下,自己的度牒顺利找回,不仅坏人被严惩,陈安进京赶考也十分顺利。

不久之后,陈安获榜眼大胜而归。

至于陈父在那之后,每每想起先前之事,都心中愧疚,在陈安获榜眼之后,终是郁郁而终。

(故事完)

民间故事意在教书育人,劝人向善,切莫与封建迷信对号入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