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播以来,《梦华录》引发了不少争议,从刚开始的评分争议到后来的“双洁”争议,几乎每个热搜词条,都能将内娱炸开锅。

当下,该剧播出过半,它的评分已经从刚开播的8.8下滑至8.5。

站在这个关口,相信追剧的大部分观众,都能对它有一个较为全面的认识,不再是刚开始的“为颜痴狂”,更能静下心来,审视它的问题与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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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须承认,《梦华录》之所以会陷入黑红境地,主要来源于两大败笔——改编上的先天不足和宣传上的自卖自夸。

《梦华录》脱胎于关汉卿的《赵盼儿风月救风尘》。原著中的赵盼儿,是个冷静理智、有勇有谋的妓女,她能向同为妓女的宋引章施以援手,帮她摆脱浪荡子周舍的家暴迫害。

该剧将赵盼儿改为官宦出身,因罪落籍沦落风尘,十六岁脱籍为良。

为了强调赵盼儿“出淤泥而不染”,编剧枉顾逻辑,给她赋予了吊诡的台词——“嬷嬷嫌我舞技太差,就送我直接去学了账房管事”。

看到这里,我们不禁纳闷:难道古代的妓院老鸨,都这么善良?

其实,《梦华录》从女主出身开始,它的设定就已脱节,背离了关汉卿“救风尘”的底层内核。

关汉卿现存元杂剧中,塑造了不少妓女形象,比如谢天香、杜蕊娘等。关汉卿之前,古代的妓女形象一般比较单一,要么是倚门卖笑的贱女,要么才情风流的神女。而关汉卿却一反常规,塑造出了更多元的妓女情态,既有受压迫、被践踏的血泪辛酸,又有秀外慧中、有情有义的底层颂歌。

关汉卿费笔墨书写的,不是勾栏里的小白花,而是那些身不由己、受尽苦难,仍充满生命力,保有人性光辉的妓女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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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华录》不但舍弃了这种出身,而且还表露出了“笑贫又笑娼”的创作态度。

类似“以色侍人才是贱”、“贩夫走卒不配听曲”、“字都不识几个的人,能讲出什么大道理”、“行事不似平民世俗女子,原来是官宦之后”之类的台词,剧中比比皆是。

字里行间,编剧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强调阶级、权力等鄙视链。

女子“清白”与否,成了评判女性的主要价值尺码。

赵盼儿不止一次地强调自己的“清白”,为了照顾顾千帆的官声,她甚至想把茶坊改成酒楼,因为做官太太不能随便抛头露面。

这种自查性质的道德审判,在第19集的“双洁”达到了顶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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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间,男女主互相袒露身体史,发现两人都是清白之身。

赵盼儿虽沦落风尘,但从没失过身,和欧阳旭恋爱三年,都是“发乎情止乎礼”。顾千帆从小跟人定了亲,在官场沉浮十余年,“从未有过任何小娘子,也不曾玩过什么逢场作戏”。

两人从身到心,都与他人无染,是正儿八经的“双洁”。

确定彼此“清白”后,顾千帆马上说自己不介意,但赵盼儿却回应说“可我想说,因为我不想我们之间有任何猜疑”。

这意味着,“立贞洁牌坊”对她来说非常重要,可以让他们纯洁的爱情得到进一步的升华。

至此,《梦华录》里的糟粕思想,正式浮出水面。

究其本质,它弘扬的依旧是钳制女性的那套封建遗毒。这不仅击碎了它前期服化道铺垫的现实感,还让它的女性主义宣传狠狠打脸——好好的古偶剧,为什么要反复强调清白?

为什么700多年前,关汉卿可以在封建背景下,写出一个侠肝义胆的互救故事,而700多年后的编剧,对女性的想象力却变得如此匮乏?

相较关汉卿的原著来说,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讽刺。

和“双洁”一样陈旧的,还有顾千帆调查的《夜宴图》。

顾千帆之所以追查《夜宴图》,是因为《夜宴图》里藏着皇后入宫前“失贞”、欺瞒皇帝的秘密。

就剧集背景看,这位“失贞”皇后,应该是宋真宗赵恒的第三任皇后——刘娥。

她是宋朝第一个临朝称制的皇后,常与汉代的吕雉、唐朝的武则天并称,后世称其“有吕武之才,无吕武之恶”。

历史上的刘娥,是歌女出身,很早就嫁给了蜀地的银匠,后来改嫁宋真宗,宋真宗不仅知道她嫁过人,还给她前夫赏了官。

可到了编剧这里,价值观却倒退几百年,去无事生非地拿“刘娥是不是处女”的问题说事。

可见,这部剧在精神内核上,确实极其陈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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坦白说,如果《梦华录》不碰瓷女性主义,只安安静静地做一部古偶剧,它并不会沦落至此,受人诟病。

开播伊始,该剧试图打破古偶格局,将宣传卖点放在“女性励志”上,打造“年轻女性的修炼手册”。

野心昭然若揭——

不拘泥于男女CP、小情小爱,而是讲一出“古装版的欢乐颂”,“冲破封建礼数的束缚”。

没想到,随着剧情的不断展开,它愣是啪啪打脸,推翻了早前立下的flag。

如果说,营销“女性主义”、“女性互助”,只是它随大流,吃女性红利。那营销“双洁”,则无疑是它自掘坟墓,把自己往骂战上引。

“双洁”这个设定,本身滋生于网文土壤,是一个相对小众的网文标签。对不看网文的观众来说,如果不做进一步解释,很难一步到位地理解它的意思。

“洁”的反义词是“脏”,所以光从字面理解,“双洁”本身具有浓烈的道德审判意味。

放在网文领域,它可能会招徕一部分特定受众,但放在影视领域,它就显得不合时宜,让人反感。而营销“双洁”设定,更会给人带来一种“时代在倒退,传统在复辟”的既视感。

值得注意的是,在一些古早言情剧里,“双洁”也曾风靡一时。比如,琼瑶剧《情深深雨濛濛》里,在夜总会唱歌的陆依萍,就经常把“清白”挂在嘴边。

编剧写出“双洁”这种设定,一方面跟个人的创作倾向有关,很多老编剧可能会比较偏爱这种设定;一方面跟过审需求有关,像“妓女不能当女主”之类的;还有一方面跟观众的审美偏好有关,可以照顾一部分有“情感洁癖”的观众。

说这么多我并不是为编剧洗白,我只想说出现这种设定,并不完全是剧作方面的问题,但营销这种设定,整个团队却有着不容推却的责任。

说得直白点,就是主人公感情升温,观众是喜闻乐见的,我们欢迎“顾盼”CP甜甜地吻在一起,但“双洁”坦白局这种东西,则是画蛇添足、大可不必。

总之,我们要坦然承认《梦华录》做得好的地方,也要正视它存在的一些不足。

有讨论、有争议,总归是一件好事。

希望透过这些思潮碰撞,创作者能够有所反思,让国产剧得到一个正向、良性的创作循环,不要紧盯着眼前的女性红利不放,也不要陷入“双洁”这样的窠臼里去,去扎扎实实地用心做一些好内容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