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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气魄、大胆略与大手笔 :

这是西柏坡的一个不眠之夜。

灯光下,身穿旧棉袄的毛泽东一手习惯地插在腰间,一手架着香烟,正在全神贯注地看着挂在墙上一幅巨大的作战地图。

他的目光在那些用等高线标出的崇山峻岭中不知疲倦地行走着。地图上的河流、山峦、村庄、田野等坐标,在毛泽东眼里不再是平面和没有生命,而是立体而鲜活的。

毛泽东熟悉它们,如同熟悉自己的掌纹一样。

1948年的冬天,对于毛泽东来说是一个收获的季节。

11月2日,随着东北野战军攻占了沈阳,东北全境解放,全国的战争局势也随之大为改观。

济南战役和辽沈战役之后,国民党军全国损失兵力合计八十三个师,约一百万人。经过补充,总兵力二百九十万左右。而共产党领导的军队已经迅速增长到三百一十四万人。

这是一个微妙的时刻,共产党军队总兵力第一次超过国民党军,超过的数量是二十万。

而在中原地区,一场决定两党命运的巨大决战中,国民党军队八十万对阵共产党军队六十万,国民党仍然占有绝对优势,兵力上超过的数量也是二十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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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进行到1948年底,中国共产党领导的人民解放军显示出了惊人的勇气和意志,以巨大的魄力和气概,投入了决定两党命运的旷世决战。

11月6日,华东野战军向黄百韬兵团发起了攻击,淮海战役正式打响。一场规模前所未有的大战,在横跨四省的中原地区已经展开。

但毛泽东关注的不仅仅是这一个地区。指挥逐鹿中原的同时,华北这盘大棋的布局也在同时展开。当务之急,如何把傅作义集团五十五万大军抑留在平津地区,是毛泽东日思夜想的一个重要问题。

早在今年八、九月,辽沈战役即将开始之前,为打消林彪南下北宁线的顾虑,毛泽东就电令华北军区司令员聂荣臻、政委薄一波:

“以杨成武的华北军区第三兵团为主,组成西进兵团向绥远进军,牵制傅作义集团,使之不能出关东援,配合东野主力发起锦州之战。但要等东野先遣兵团入关到达冀东后,再发起攻击,争取于11月中旬拿下归绥。”

“命令徐向前、周士第的华北军区第一兵团,于10月上旬发起太原战役,争取于12月中旬拿下太原。”

按照当时毛泽东的想法,首先是拖住傅作义集团不往关外派兵增援锦州之敌。待解决了绥远、山西后,集中华北军区部队和入关的东北野战军夺取平津,再彻底解决华北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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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辽沈战役尚未开始之时,毛泽东就已经开始布局平津战役了。

随之开展的辽沈战役,仅用了52天,歼灭包括国民党两大主力在内的47万精锐部队,大大改变了敌我军事力量的对比,也大大加快了全国解放的进程。(见本文作者《气吞辽西——林彪谈笑间,让国民党最强野战兵团灰飞烟灭》)

如今东北已经全境解放和淮海战役的展开,摆在傅作义面前的无外乎有三条道路:第一,固守平津,这是毛泽东所愿意看到的;第二,西退归绥;第三,南撤东南。

目前,傅作义摆出了长达500公里的长蛇阵,蛇头在唐山、天津,蛇腹在北平,蛇尾则在宣化、张家口。

从阵型布置上,可以看出傅作义明显的倾向性。

他将自己傅系的17个师置于北平以西的张家口、张北、宣化一带;把蒋系中央军25个师置于天津、塘沽、唐山、滦县一带;自己的傅系美械王牌第35军和101、104军驻守北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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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泽东关注的焦点在于防止傅作义撤离平津。既然傅作义的倾向性偏向于西退绥远,那么毛泽东的眼光自然而然地盯在了平绥线上、五万重兵把守的张家口,平绥线是傅作义西退绥远的唯一通道。

但眼下能够阻止傅作义集团撤离华北的,只有华北军区第二、三兵团共13万人,再加上程子华东北先遣兵团12万人,抑留并消灭傅作义集团55万人无疑难度太大。

11月16日,毛泽东和中央军委针对华北战局,做出了一系列的部署:

指示新华社、广播电台多发东北野战军在东北地区祝捷庆功、练兵开会及东北野战军领导人在沈阳活动的消息,以迷惑、麻痹傅作义集团。

然后,命令林彪的百万大军提前结束休整,准备隐密入关。

指示华北军区第一兵团的徐向前、周士第:“过早地攻克太原,会使傅作义感到孤立而放弃平、津、张、塘南撤。你们拿下若干要点和机场后,即刻停止进攻,围而不打。待东野入关后再做攻击。”

命令杨成武的华北军区第三兵团撤围归绥,转头向东准备包围张家口,切断傅作义集团西逃绥远的道路,吸引傅作义派兵西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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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命令杨得志、罗瑞卿的华北军区第二兵团,和程子华的东北野战军先遣兵团出击北平至张家口一线,待傅作义支援张家口的援兵出动后,隔断北平与张家口的联系,以便抓住傅系部队,拖住蒋系部队。

在这时的淮海战场上,碾庄圩华东野战军围歼黄百韬的战斗进入了白热化。中原野战军于11月15日,一举攻克了宿县,切掉了徐州到蚌埠的津浦路段。对整个徐州之敌完成了战略上的包围,也就相当于切掉了整个中原地区国民党军南撤的道路。

这是一个重要的时刻。此举使蒋介石不得不在徐州战场孤注一掷进行决战。随着中野对从华中加入徐州战场的黄维第十二兵团进行包围。“小淮海”已经正式演变成“大淮海”。(见本文作者《刘伯承一系列的“神走位”,把淮海战役推到了战略决战的层面》)

随着淮海战役战事的升级,平津战役也已经进入倒计时阶段。

二,投机未必能取巧 :

11月22日,徐州战场上,黄百韬的第七兵团在碾庄圩被粟裕的华东野战军全歼。淮海战役第一阶段胜利结束。(见本文作者《鏖战碾庄圩——粟裕最难缠的对手黄百韬,到死也解不开的三个心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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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天,毛泽东电令华北军区第三兵团司令员杨成武、政委李井泉和副政委李天焕,下达了攻击张家口的命令。第三兵团秘密东进、星夜兼程扑向张家口。

1948年11月23日,东北野战军主力兵分两路,开始隐秘入关。这是一次具有历史意义的大进军。

除了先前入关的程子华、黄志勇兵团先遣部队,现总共十个步兵纵队和特种兵部队约七十一万人,火炮一千门、坦克、装甲车三百多辆、战马十万匹、随军民工十五万人,夜行晓宿,迅速而隐蔽地向关内开进。

一向不苟言笑的林彪突然跟参谋长刘亚楼开起了玩笑:“我不入关,还是无敌之将。一入关,就成了汉贼曹操。”

刘亚楼不解。

林彪问:“赤壁之战,曹操大军南下,带多少人马?”

“八十三万。”

“我们入关带的是多少人?”

刘亚楼恍然大悟,哈哈大笑。

这个实际上并不怎么好笑的笑话,却说明了一个让任何人毫不怀疑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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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东野,再也不是三年前入关时缺粮少衣、手中没枪的十万拼凑部队了。在中国共产党五支军事力量中,东野无论人数、战力还是装备方面,都遥遥领先。

林彪现在是不折不扣的无敌之将,东北野战军经过辽沈战役的淬炼,已经成了一股足可以撼天动地的力量,其威势足以让任何对手闻风丧胆。

锦州丢失后,杜聿明从葫芦岛路经北平前往徐州时,就曾心情暗淡地跟傅作义预言:“百万东北野战军即将入关,共产党在一年内将会统一中国。”

然而,接二连三地接到的一些消息,让傅作义目前对东野入关的动向一无所知。沈阳、锦州等一些城市正在召开庆功会,据说罗荣桓等高级干部正在出席各种庆祝活动。

在华北,共产党华北军区部队已经撤围归绥,停攻太原。每天都有飞机到山海关一线侦查两次以上,没有任何东北野战军入关的迹象。

一切迹象都表明,华北一带暂时可以高枕无忧。

作为一名职业军人,傅作义深知经过辽沈这场规模宏大的战役后,东北野战军近百万大军需要休整多长时间。半年不算多,至少也得四、五个月。东北野战军主力离平津足有1600余里,他有足够的时间,去让形势朝着自己所设想的方向发展。

早在11月4日,由于东北战场的彻底失败,蒋介石就将华北“剿总”司令官傅作义召至南京,许以东南行政长官的头衔,商议放弃平津,将华北部队南撤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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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贯熟知蒋介石为人的傅作义心里明白,一旦离开华北,也就意味着他将失去一切。因此,他义正言辞地力求主战。

他在军事会议上说:“固守华北是全局,退守江南为偏安,完全可以固守平、津、塘,依海作战,非不得已时不应南撤。在东北野战军入关之前,他可以再扩充二十万到五十万军队,加固天津到塘沽80公里弧形阵地,以完善平津防御体系……”

一番言辞说动了蒋介石。目前中原战场兵力对比是国民党八十万对共产党六十万,尚处于绝对优势状态。华北方面一枪不放就丢弃平津,将在政治上引发动荡。

如果傅作义能够在平津地区牵制林彪和聂荣臻的军队,对中原战场和国际局势都有利,最起码能给长江防御多争取一些时间。最差自己蒋系部队背靠津溏,从海路撤出还是有把握的。

出于这样的考虑,蒋介石暂时同意了傅作义的主张。

聪明的傅作义自然有他自己的打算。绥远是他起家的命脉所在,他麾下的部队大多都是绥远人,离开了绥远,就犹如大树没了根。非蒋嫡系的他迟早要被蒋介石吞并。

另外美国政府不愿意放弃他们在华北的利益,私下力劝傅作义固守平津,并愿意提供武器装备和物资,以及1600万美元的援助。对傅作义来说,既可以指挥华北包括蒋系所有部队,又可以得到美国援助,还可以占据出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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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旦形势不妙,上策随时可以西去绥远,下策或从海上撤兵,一举数得。

最重要的是一条政治因素,那就是罢战求和,保存实力。蒋介石已经处于无力回天的境地,自己何必毫无意义且毫无价值地去当殉葬品呢?

自己手中五十五万的强大军事力量,就是将来谈判桌上的资本。最好能实现绥远自治,最起码不管到了什么样的形势下,可以保存自己足够的实力和政治话语权。

因此,他才摆下了那个蛇头在唐山、天津,蛇腹在北平,蛇尾则在宣化、张家口的长达500公里的长蛇阵。万不得已时,蒋系军队从海上撤退,自己的嫡系部队退回绥远。

然而,投机未必可以取巧。

毛泽东早已把他的意图看得一清二楚。平绥线是傅作义西退绥远的唯一通道,位于平绥线上的军事重镇张家口,才是他傅作义长蛇阵的“七寸”所在。

1948年11月29日黄昏,随着杨成武的华北第三兵团对张家口的攻击战打响,平津战役正式开始了!

三,聚焦平张线 :

傅作义接到张家口守军第十一兵团司令孙兰峰的紧急电报,开始大吃一惊。转头一想,东北野战军远在1600里外的关外休整,攻击张家口应该是华北共军继攻击绥远后的又一次局部军事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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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马上命令自己的心腹主力第35军火速增援张家口。待重创华北共军后,再回北平集中兵力对付东北野战军入关后的军事行动。

第35军是傅作义赖以起家的部队,是傅作义集团第一王牌。多年的苦心经营,现在的35军成了一支全美械机械化部队,与现在怀来的第104军和张家口的第105军一起,构成了傅家军的主要基干。

第35军临出发前,傅作义特地对军长郭景云嘱咐:“35军是我三十年积蓄的心血,它在我心里的地位,你是知道的。此次驰援张家口千万小心,仗一打完不要耽搁,立刻返回北平,快去快回。”

11月29日,第35军乘四百多辆美国道奇卡车浩浩荡荡从丰台沿平张线进发。郭景云本着“快去、快打、快回”的原则一路狂奔,30日下午就到达了张家口,仅用了一天多时间。

傅作义紧接着命令第104军258师从怀来赴张家口;命令驻怀来的第105军310师移至宣化;命令驻昌平的第104军主力调往怀来;命令驻涿县的第16军调往昌平一带。

一系列的调兵遣将,战场重心都往西北的平张线上偏移。傅作义尚且不知,他调动的大部嫡系部队约十万人,相当于都在随着毛泽东的指挥棒各就各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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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傅作义的第35军到了张家口,毛泽东十分高兴:“此种形势,对我极为有利!”

平津战役的主动权,从一开局,就被毛泽东紧紧攥在了手里。

12月1日开始,郭景云开始指挥35军攻打已被杨成武占领的万全县,炮弹如雨一通猛烈轰击,顺利突破城门后,却发现城中空无一人,守城的解放军失踪了。

郭景云十分恼火。这时,三十里之外的宁远堡传来剧烈的枪炮声,那里驻有自己一个师。郭景云马上敢去驰援,猛烈的炮击后,冲进去发现又扑了一个空。

在继续对华北军区第三兵团一纵第1旅占领的沙岭子的时候,却意外遭到了猛烈的还击。郭景云动用了两个师和部分骑兵,外加宣化方面的部队策应,打了两天均被击退。

郭景云越打越迷惑,杨成武却是越打越清晰。

毛泽东的意图就是让杨成武在张家口想尽办法拖住第35军并切掉张家口与宣化之敌的联系,拖住35军就等于拖住了傅作义,就能为东野大军入关赢得时间。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毛泽东命令杨得志、罗瑞卿、耿飚的华北军区第二兵团紧急北上,控制宣化、怀来一带,构筑东西两个方向的阻击工事,务使张家口之敌不能东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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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令程子华、黄志勇的东北先遣兵团从蓟县、三河地区出发西进,急速向怀来、南口开进。

然而,当先头部队贺晋年的11纵进抵密云时,程子华觉得密云是西进平绥线的一个障碍,据侦查情报城内只有一个保安团,连同警察也不过两千人。当即决定拿下密云。

但这一次的“顺手牵羊”,却差点给平津战役全局造成不利影响,让毛泽东十分震怒。

对密云的攻击开始后,才发现敌守军有从古北口等地陆续集结的部队竟达四个团以上。

对威名远播的贺晋年来说,敌人多几个团对于自己拿下密云并没有产生多大影响,但对傅作义却是极大的震动,也对毛泽东意图围歼第35军,滞留傅作义于平津地区的部署,时间上产生了很大的不利因素。

曾经让东北十万“胡子”闻风丧胆的贺晋年将军事后回忆此战,仍然充满了自责:

“因侦查工作的疏忽,遗漏了重要敌情是不可原谅的。纵队最重要的任务是奔袭平绥线,应该弃密云于不顾,通过即可,这样不至于让以后围堵35军时间上那样紧急。想顺手牵羊,但歼敌多了反而惊动了傅作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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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晋年将军事迹见本文作者《四野传奇猛将贺晋年,剿匪专治各种不服,百年匪患,一举荡平》)

四,风云突变 :

密云失守的消息,对傅作义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他是在从张家口赶回北平时得知的。

指挥着八个旅,包围着敌人八个师的杨成武并不知道,华北“剿总”司令长官傅作义像个上班族,每天早上九点都准时出现在张家口机场。

自打郭景云率军西援张家口,傅作义人在北平,心也跟着走了。

35军是他的命根子,上任军长鲁英麟在涞水之战中,兵败自杀,对手之一正是如今沙岭子对阵35军的华北军区第三兵团一纵。性格骄狂的郭景云继任后出兵张家口,让傅作义隐隐觉得不是很放心,故每天不辞劳苦地坐飞机来张家口探班压阵。

东北野战军11纵打下密云,能全歼守军6000多人,一定不是小股部队。傅作义闻讯如雷击顶,急命郭景云率35军、和104军258师放下一切作战计划,在飞机掩护下,即刻撤回北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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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着急的还有西柏坡的毛泽东。

这时的12月5日,淮海战场进入了最关键的时刻,中原和华东两个野战军将国民党最精锐的两个重兵集团,分别包围在两个狭窄的地域之内,双堆集和陈官庄两个包围圈相距不足六十公里。

能否尽快解决双堆集的黄维第十二兵团,成了决定这场规模空前战略决战的关键。(见本文作者《血沃双堆集—淮海战役规模正式升级的第二阶段,才是决战中的决战》)

但从当时电报来往的数量和偏重点上看,此时毛泽东的主要注意力却不在淮海。

此次由于攻打密云,惊动了傅作义,还耽误了东野先遣兵团抵达平张线的时间,这样就让35军逃回北平的可能性越来越大。但就在毛泽东严厉斥责东野先遣兵团的同时,又一件让毛泽东更加生气的事情发生了。

12月6日,郭景云率第35军乘四百多辆美国道奇卡车顺利逃出了张家口,而没有遇到任何抵抗。

原来杨成武判断出现了失误,他把防止敌人突围的重心放在了敌人西撤绥远的张家口以西。再加上攻打密云而带来的突然性导致敌人的突然东退,让本来兵力就捉襟见肘的杨成武猝不及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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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纵1旅在坚守防止敌人东退的沙岭子,坚守了三天三夜,但就在敌人准备退却的那一天也出现失误,在敌人强大的攻击下,未经请示退出阵地,将部队摆在沙岭子铁路两侧,脱离了与35军的正面接触,被35军擦肩而过。

解放战争中,毛泽东极其罕见地三次大发脾气,都发生在平津战役第一阶段、围绕35军东退的前后时间。这个时候,淮海和平津战场都到了最关键时刻。

杨成武给军委去了检讨和下一步行动布置的电报。

此刻的毛泽东很快得知,35军撤退这一天,杨、罗、耿的华北军区第二兵团正在从涿鹿到下花园的途中。挡在35军前面的,只有四纵12旅,和冀热察军区一部分地方武装。

在严令杨、罗、耿主力于7日务必赶到下花园的同时,毛泽东给杨成武回电,对他违背军委命令,放走35军东退的事情做出批评,口气相当严厉。并命令其对现有张家口之敌重新布置包围圈,不得再放走一个敌人。

知错就改,当天杨成武命令一纵重新攻占沙岭子,一举歼灭了由宣化北逃的敌271师,生擒了敌师长。7日,解放了宣化城。与此同时,对张家口之敌设置了三道包围圈。

第十一兵团司令孙兰峰及驻守张家口的国民党军已经插翅难逃。

多年以后,杨成武在提及这段历史时,也不由长叹:“几十年的征战和军旅生涯,毛主席对我属部队的表扬不计其数,多到数不清。而批评只有一次,但这一次十分严厉,对我的教育极其深刻,至今依然记忆犹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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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郭景云率第35军在飞机的掩护下,并连续突破宣化外、鸡鸣驿和下花园南的冀热察军区地方武装的两道防线,如果让35军再突破新保安与第104军会合,整个华北战局将陷入相对困难的境地。

杨、罗、耿的华北军区第二兵团尚在涿鹿以南,只有四纵政委王昭率第12旅在平张线上活动。现以一个旅阻击实力强悍的第35军,显然悬殊太大。

毛泽东的东北接二连三地发过来,中心内容只有一个:“全力控制宣化、怀来地区。”

务必全军立即快速行动,阻止35军于新保安以西,如被突走,由你们负责!

到了7日,二兵团主力还未到达指定位置,毛泽东的口气也是越来越严厉。

杨得志一边命令主力部队强涉洋河,以强行军行进,一边命令四纵12旅不惜一切代价,在西八里、新保安和东八里地区纠缠、阻挡35军。

罗瑞卿对主力部队指战员说道:“如果让35军过了新保安与敌第104军会合,我们二兵团是交不了账的,是要铸成历史大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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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纵12旅攻占了新保安后,王昭命令以西八里为前沿、新保安火车站为主阵地,东八里为预备阵地,决心坚守至少一个昼夜,等待主力的到来。

在飞机和重炮掩护下,35军很快突破了西八里。十二旅在付出巨大伤亡后节节撤退,车站等主阵地也告陷落。但四纵12旅硬是在新保安一线,给主力部队争取到了一天两夜的时间。

12月7日晚,35军终于攻占了新保安。

如果35军不做停留,连夜突击,12旅将无法再做出有效阻挡,35军一夜之间便可回到北平,但无法得知郭景云为什么鬼使神差地决定在新保安停留一夜。

8日拂晓,华北军区第二兵团主力通过强行军六个昼夜,终于陆续赶到。将第35军团团围在了新保安。

五,时间就是生命 :

平张线上一系列的意外,让毛泽东原本从容隔断平张线、围歼第35军的计划虽然没有出任何意外,但千钧一发、险到毫厘。

对于华北军区第二兵团来讲,时间就是胜利;而对于郭景云和他的第35军而言,时间就是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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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中哪怕有百分之一的失误,都可能导致百分之百的失败。人不可能不犯错,但有些错是不能犯的,因为那是致命的。第35军军长郭景云这回接二连三地犯错,都和时间有关。

从北平来张家口,只用了一天时间。从张家口回北平,郭景云耽误了两天半。

时间就是一个长度。人的生命长度,就是用时间衡量出来的。从这个意义上讲,在这个寒冷的冬天,郭景云仅用了两天半时间,提前加速走完了自己的一生。

在他连犯的几个错误中,如能避免其中一个,也许不会成为平津战役中以命运悲惨而闻名的主角。但历史没有如果!

郭景云在张家口有一个军械修配厂,他舍不得将这个让他财源滚滚的工厂丢下,让数万人的大部队整整等了一天,把工厂的设备拆完,准备带回北平。

随之带来的是,张家口的达官贵人们得知了消息,纷纷找上郭景云,出钱出物、转移财产,要随第35军一起撤回北平。使这个万分紧急的军事行动,成了一个城市富豪大搬家。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第35军军长郭景云,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成为这句民间老话最好的注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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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一直到12月6日中午,这个臃肿庞大的队伍才从张家口开始撤离,但开始车队行进顺利。过了宣化快到鸡鸣驿时,郭景云得到消息,前方遇到零星阻击,公里被挖断。

四纵12旅部分官兵,和冀热察军区的地方武装把公里挖开一道道大沟,将挖出的土都倒进路边的洋河。好不容易把路填好,就已经到了黄昏时分。期间不断有报告说,鸡鸣驿至新保安公路两侧不断有共军修筑工事。

郭景云召集军官会议,以副军长王雷震为首的军官们都认为情况严重,建议置共军零星抵抗于不顾连夜出击,快速通过。但是,郭景云不以为然,最终决定夜宿鸡鸣驿。

理由是:“凭我们王牌军的实力,谁能拦住?”

12月7日,35军先头部队在新保安以西的西八里阵地遇到较强阻击。华北军区第二兵团四纵12旅以巨大的牺牲,坚守了又一个白天,但最终被35军攻占了新保安。

王雷震主张坚决不能在新保安停留,马上连夜前进,两个小时就可以通过怀来。即使遇上阻击,离第104军也近在咫尺,怀来的地形比之新保安更加便于应付。

郭景云决定听从王雷震的劝告。但就在车队即将开动的时候,郭景云突然重新下达命令:“全军驻下,明天再走!”

入夜,警戒部队多次报告,新保安城外四周整夜都是挖工事的锹镐声,郭景云仍然不为之所动。殊不知,他自己也在自掘坟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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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北平出发张家口时的郭景云,给部下召开会议时,本着“快去、快打、快回”的“三快”原则。而如今为什么突然做出这个莫名其妙的决定,至今让很多稍有军事常识的人百思不得其解。

随着这个命令的下达,新保安成了郭景云人生旅途中的最后一站。

12月8日上午,傅作义得到的坏消息,可不仅仅只是35军被围新保安。

东北野战军主力大规模入关行动数日后,国民党军的飞机终于发现了地面上,由无数狗皮绒军帽组成的巨大洪流向关内方向蜿蜒涌动:

“大事不好!东北虎入关了!”

此时,东野七个纵队已经由喜峰口隐秘入关,踏入关内的土地。先头部队已到达冀东,直抵平津地区。由于行动已被敌人发觉,夜行晓宿已经没有了意义。

林彪当机立断,命令全军行军不分昼夜,加快速度。刚从沈阳出发的三个纵队和特种兵纵队,则取捷径,由山海关向冀东快速进发。

前几天,已经发现共军行进的一些蛛丝马迹,傅作义尚且不以为然。现在终于知道东北野战军大军已近在眼前。

1948年年底,让傅作义最担心害怕的两件事,就这样不可阻挡地在同一天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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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瞬息万变的战场 :

是进是退,傅作义陷入焦虑。不过,紧张归紧张,踌躇归踌躇,心头肉35军是不能不救的。

傅作义急令第104军军长安春山为“西部接应总指挥”,率本部两个师从怀来出发西援;张家口的105军向东进攻,企图两面夹击,35军能救回北平最好,实在不行,退回张家口也行。

安春山和郭景云平素虽有小的摩擦,但都是傅作义亲信,再加上自己第104军一个师也在随35军一起行动,因此安春山自是要尽全力救出第35军。

“西部接应总指挥”可以同时指挥第105军、第16军和郭景云的第35军。只有是有关救援35军的行动,都归安春山指挥。在率部出发前,另命令第16军,接替104军驻防怀来、康庄和八达岭一带。

12月8日开始,35军就在飞机和大炮的掩护下开始突围,在东八里与四纵和先行到达的三纵一部分兵力短兵相接,双方在公路附近的各个阵地来回拉锯,几度易手,战斗十分激烈。

下午,杨、罗、耿向第二兵团各纵队发出措辞严厉的电报,强调军令如山和谁放跑敌人“一定追究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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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张家口的第105军也开始强力冲击,力图突破杨成武的第三兵团的包围圈,到新保安接应35军。此时的宣化早已被杨成武拿下,战场上虽然异常激烈,但三兵团没有放敌一兵一卒突出自己的阻击线。

晚上,新保安暂时平静下来。随着三纵司令员郑维山率主力陆续到达战场,35军的突围越来越吃力,终于退回了新保安。郭景云干脆命令固守待援,他知道傅作义不会放下他不管的。

但郑维山此刻却面临着一个凶险的局面,和一个异常困难的抉择。

就在郑维山率部抵近新保安时,接到侦查报告:新保安东南方向约十公里的土木地区一带有零星枪声和国民党军的活动痕迹。心细如发的郑维山问过四纵后,得知那一带并没有四纵的部队。

郑维山大吃一惊: 那一带成了我军的盲区!

35军被围,北平是不可能置之不理的。身经百战的郑维山立即判断出,土木地区的枪声和动向一定是北平的援军。如不当机立断填补这个军事盲区,后果不堪设想。

从中央军委到兵团司令部,如今都是十万火急的同一目标,从命令中的严厉程度和不容置疑的态度上看,尽快赶到新保安围歼35军,是一道不容任何人打半点折扣的死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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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系上报请示兵团部已经来不及。在这个时候填补这个军事盲区,即便事后证明自己是正确的决定,擅自行动也无异于抗命。

灵活机智与死板教条,是一对矛盾体。机械地执行命令,即便失败,他没有任何责任。

他知道,执行命令是军人的天职。但他更知道,战场风云瞬息万变,敌变必须我变。现在的郑维山哪里知道,他现在正在处于一个历史的关节点上。他的选择将直接决定这场战役的成败。

一个优秀军人的本能和大局观,让他最终做出了正确决定,立刻改变行军方向向东阻敌——先斩后奏!

郑维山亲自率军刚刚到达沙城西南的宋家营村时,便与敌遭遇。从敌机轰炸开道和激烈的枪炮声判断,这绝不是敌人的小股部队。

他立即布置7旅在马圈、碱滩地区构筑三线阻击阵地;8旅配合7旅从敌侧后迂回阻击;从围堵35军的9旅抽出一个团,部署在马圈和新保安之间,做预备双向阻击阵地。

安春山原本准备的避开大路、改道偷袭能起到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效果。结果却被郑维山打了个出其不意。稳住阵地后,凭借超强火力,疯狂做猛烈冲击,却被郑维山接连打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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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9日晨,气急败坏的104军在十二架飞机的掩护下,以团为攻击建制发起更加猛烈的进攻。新保安里的35军也开始从里到外发起炮击,阵地一度被104军突破,形势一时进入紧急状态。

此时,在郑维山与兵团部终于联系上了,此时与他下决心抗命东进,竟然已经近一天时间了。

当时还不明就里的杨得志得知郑维山竟然在这样紧急的情况下,擅自改变作战方向,一时大怒,立即命令三纵把部队撤回来,否则放跑35军,郑维山付完全责任。

情况紧急。已把个人荣辱置之度外的郑维山顾不上做更多解释,不光不撤兵,还要求兵团部派兵增援。

这时,虽然还没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但凭着身经百战的战场经验,和对郑维山的了解,杨得志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立即命令四纵派出两个团前去增援三纵阵地。

而这时的安春山指挥104军一度突破了三纵阵地,离35军距离仅仅4公里。新保安的35军只要积极配合,一个冲锋即可实现会合。

这是郭景云和第35军最后一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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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这种千钧一发的生死关头,此时的郭景云竟然闹脾气不动了……

七,隔而不围,围而不打 :

原来,第35军译电员将傅作义那封任命安春山“西部接应总指挥”,古怪地翻译成“西部收容总指挥”,引起了郭景云的极度不满,他认为这个任命是对自己极大的侮辱。

第104军的攻击部队在离新保安很近的马圈附近已经打得昏天黑地,一度突破了三纵阵地。但安春山也突然收到康庄、怀来附近出现了解放军活动的迹象。

他第一次与郭景云无线电通话,告诉他新保安到怀来的通道已经打开,建议35军赶快往外冲,两军在马圈附近会合。

郭景云却认为安春山既然前来解围,打进新保安才算完成任务。打到跟前让自己过去,那是故意想看自己的笑话。他宁死也不愿意被人收容,特别是他一向看不起的安春山。

两人几次沟通都没有任何效果。最后一次,安春山郑重地告诉郭景云:“错过了今天这个机会,你就不可能再出来了。”

安春山怎么也想不通,新保安已经是死地,不能防守。自己冲进去还得再一起冲出来,错过机会,说不定连自己也得被包进去。生死关头如此儿戏,他甚至怀疑傅作义另有什么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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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春山打电话给傅作义,问他是要两军到北平集中,还是在这里与共军决战?心烦意乱的傅作义回答竟然是:“你看着办吧!”

就是在这种看似极度荒唐的扯皮中,让郭景云和35军丧失了最后的生机。

国民党军内部勾心斗角、自我掣肘、保存实力等荒唐事情早已屡见不鲜,与共产党军队军令、政令统一,顾全大局、全力共扶的风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在这样的对比下,即便是第35军这次能逃出去又能怎样呢?迟早还是逃不过被无数郑维山这样的、冒死不计个人得失而顾全大局的共产党将领歼灭的命运。

眼看康庄已遭攻击,安春山给郭景云发出了最后一封电报,再次要求他突围,要不然104军将不得不撤了!

郭景云没有回电。让下令撤退的安春山没有想到的是,他自己也跑不回去了。

攻击康庄的是东北野战军先遣兵团第四纵队。至12月10日上午,四纵占领了康庄,在十一纵配合下,全歼敌第16军一部六千余人。紧接着得到情报,敌104军向北平撤退,正在突破11师一个团的防区。

东野四纵司令员吴克华命令,以一个师在八达岭设阻击西线的阵地,11师尾随追击,10师抄近路直奔横岭断其退路。通过前堵后追,午夜时分将104军在横岭击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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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晋年的东野十一纵打下密云后,立即西进。配合四纵从敌人侧背插入,在康庄岔道包围了敌16军余部,接着一举占领了怀来,歼灭了104军余部。

在漫山遍野的溃散中,安春山顺着山沟跑了半夜后,被民兵俘虏。他声称自己是个伙夫,骗得了民兵的相信,还给他发了还乡证明和几块钱路费。借此,安春山只身一人逃回了北平。

12月10日,中央军委分别给平津战役西线三个兵团颁发了嘉奖令。

身处战斗中的郑维山也许还没意识到,自己这一次的擅自行动,对于整个战役有着怎样重大的意义。然而,在解放军的战史上,给这次战斗给予了高度评价。郑维山自此后,也让毛泽东印象深刻。

“我就说过嘛!天塌下来,有罗长子顶着!104军拼命救援35军,杨罗耿腹背受敌,硬是顶住了。”毛泽东高兴地对周恩来说道。

“前日我把三个兵团骂得昏天黑地,我的态度不好啊!杨罗耿打得好,杨成武、程子华他们后来都打得很好,贺电措辞要热烈一些!”

周恩来笑道:“由于平张线告急,傅作义又把蒋系三个军从津塘一线调到了北平附近。这样,既抓住了西线的傅系军队,又拖住了东线的蒋系部队。现在我们全局处于极为有利的态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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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诉他们先耐住性子,不要着急。”

毛泽东接着说:“张家口那里,杨成武以八个旅做围困尚可,要全歼孙兰峰五万重兵有很大困难,派东野四纵过去加强张家口方面。另外,从本日起的两星期内,只做整体部署,先不发起总攻。

原来,蒋介石先是派军令部长徐永昌到了北平,后又派国防部次长、军统特务头子郑介民充当说客,劝说傅作义将北平的部队全部撤到天津和塘沽,然后由海路退至华中。

蒋介石曾经跟自己的一个亲信说过,西线的共产党军队如果能够尽快把张家口的傅系第十一兵团部和105军、以及新保安的第35军打掉,倒是个好事情。傅作义也许能清醒些,下决心把平津部队撤下来。

然而,蒋介石最大的悲哀,就是他的对手是毛泽东。

12月11日,毛泽东为中央军委起草了平津战役总方针电报。提出了对傅作义集团实行“隔而不围”、“围而不打”的战略部署。

所谓“隔而不围”,是以东北野战军主力迅速插入北平、天津、塘沽、唐山等诸点,隔断敌人的相互联系,防止其逃跑,但先不作战役包围。

自12日起,东野全力向平、津、塘地区开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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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围而不打”,内容有三: 第一是指西线华北军区第二、第三兵团主力和东野先遣兵团部分兵力,将张家口、新保安之敌只做严密包围,暂不发起攻击。继续让傅作义牵肠挂肚,不作他想。

第二是指徐向前的华北军区第一兵团对太原继续围而不打。让傅作义不感到在华北的孤立而放弃。

第三是指淮海战场加紧歼灭黄维兵团的同时,华东野战军对包围在陈官庄的杜聿明集团围而不打。主要给平津塘地区的蒋系部队造成错觉,不使之南撤。

“围而不打”要等“隔而不围”的到位。

八,一把没有钥匙的锁 :

1948年12月15日,淮海战场上中原野战军在华东野战军配合下,将黄维第十二兵团全歼于双堆集。最紧急的时刻已经过去,这场决定两党命运的战略决战,胜利已成定局。

南线虽然还未最后歼灭杜聿明集团,但淮海战役总前委根据毛泽东的指示,通过蔡凹会议,已经将讨论的重点,放在了渡江战役的规划部署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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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12日到12月19日,东线的东北野战军分左、中、右三路,已经将平、津、塘各地分隔要点分别占领。傅作义的“长蛇阵”已被切为数段。

西线的华北军区第三兵团已经相继占领了张家口各个外围据点,切断了张家口之敌对外的所有联系。东野四纵已于12月20日抵达宣化、张家口地区,使包围张家口的兵力达十万以上。

华北军区第二兵团手上有九个师,不断收缩着对新保安的包围,外围支撑据点已经一扫而光。对郭景云来说,城门永远关上了,第35军如同已经被装进了新保安这口棺材。

至此,华北战区的国民党军已经被分割包围在张家口、新保安、北平、天津、塘沽五个相互孤立的地区。

国民党统帅部和华北“剿总”有关华北战局是撤是留的摇摆和争议,已经正式到此为止。

新保安的钟阁楼上刻有“锁钥重地”四个大字,意喻其地理位置的重要性。但对郭景云来说意义则完全不一样。新保安目前对他而言,是一把没有钥匙的锁。

近半个月的围困时间里,郭景云一直试图找到可以打开这把锁的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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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安春山差点把钥匙递到他手中,结果,机会稍纵即逝。无谓的意气之争,使自己与救援之手只相差不到四公里的那段间隙,成了郭景云永远的遗憾。

他在被围困期间做的最频繁的一件事情,就是召集军官训话,给部下打气。但回到住处,却经常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求神问卦、占卜吉凶。

在训话当中,军长郭景云继续给部下和自己做着军事之外的心理按摩:“新保安这个名字吉利。我是陕西长安人,我儿子叫郭永安。长安、永安、保安,我们一定会平平安安回到北平……”

围困期间的12月16日,为协调平津战役的时间和部署,毛泽东命令华北军区第二、三兵团,从17日起西线的作战,统一归东北野战军林、罗、刘指挥。

林彪和罗荣桓为做到仁至义尽,命令杨得志和罗瑞卿给郭景云送了劝降信,被郭景云烧掉。他仍然对傅作义抱有幻想——“总司令是不会舍下他的35军的!”

在城外,解放军开始了大张旗鼓的攻城演习。35军粮食弹药的严重匮乏,让解放军官兵越来越“胆大妄为”,经常从战壕中架着云梯大呼小叫地跑到城下。

此举经常让35军官兵既心惊肉跳又倍感羞辱。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演习会变成真的攻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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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19日,东野四纵越过新保安开赴张家口。吴克华奉命给华北军区第二兵团留下了两个重炮团。同日,杨、罗、耿致电林、罗、刘并请示中央军委,决定于21日扫清外围,22日向新保安发起总攻。

早在11月时,傅作义就已经尝试着与共产党接触、试探以达成谈判。实际上,他总认为共产党肯定是不希望打得两败俱伤,还幻想以和谈换取时间。他的小聪明,毛泽东自然心知肚明。只有把傅作义打痛,谈判的主动权才能操在自己手中。

“围而不打”并不是永远不打。

既然“隔而不围”已经完成,要实现“以打促和”,西线的新保安和张家口成为平津战役大规模歼灭战的首选之地已成必然。

“锁钥重地”的钥匙,已在人民解放军手中。

九,大镜门 :

1948年12月22日早7点,在漫天大雪中,对新保安的总攻如期而至。

东野四纵两个重榴弹炮团、华北军区第二兵团直属炮团、再加上各旅的迫击炮全部集中到了新保安的东门方圆100米范围内,城门和城墙在惊天动地的炮声中轰然倒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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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小时的轰炸后,华北军区第二兵团四纵和八纵开始实施交替突击。于9点左右突破城墙缺口冲入城内,巩固了突破口,炮火随即向向城内延伸。

第35军的指挥部在城中心的钟鼓楼。突击部队分路穿插,向核心逼近。35军利用坚固的工事和暗堡进行抵抗,时常组织部队进行反扑,巷战进入了极其激烈的胶着状态。

最顽固的抵抗发生在城西,三纵九旅遇上的是第35军101师。如果说傅系以35军为核心的话,那么101师就是35军的核心。傅作义就是从101师师长,升至35军军长的。

以防御著称的傅家军,在工事和火力点构筑上相当有一套,三纵九旅多次突击因伤亡太大未获成功,郑维山只能派七旅两个团从四纵突破口进入后,顺着城墙内侧向101师攻了过来。

四纵十旅政委傅崇碧指挥部队击溃了敌267师,溃散的267师官兵一窝蜂地冲进了101师防区,造成巨大的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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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4点左右,第35军101师师长冯梓见大势已去,不由想起被困新保安时,他的老同学甄梦笔,也就是现在华北军区第二兵团政治部敌军工作部部长甄华给他的劝降书。

于是,冯梓让政工室主任王德全设法与解放军联系,愿意接受投降。半个小时后,王德全带着三名解放军干部来到冯梓的隐蔽所。冯梓当面拿起电话,命令全师放下武器,停止了战斗。

此时,四纵十旅和十一旅已经攻占了鼓楼。陆续包围了第35军军部。

郭景云想出去找101师,却根本冲不出去。想向北平发报,还没说完就被已经攻上军部屋顶的一名解放军战士一梭子弹打掉了无线电天线。

情绪激动的郭景云命令推几桶汽油到军部隐蔽口处点火,准备与副军长王雷震、参谋长田士吉等军部人员一起自焚,被早就准备投降的田士吉阻止。

郭景云神色木然,嘴里不知嘟囔着什么,转身回到屋内。不一会,屋内传出一声枪响……

12月22日晚6点,新保安的枪声逐渐平息。

傅作义集团的王牌35军,军长郭景云自杀,副军长王雷震、参谋长田士吉、两个师长被俘,这个全美械装备整编军仅过了11个小时便飞灰湮灭。

也就在这一天的晚上,华北军区第三兵团,和东北野战军第四纵队围歼张家口之敌的战斗也随之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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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日晚,新保安的枪声还未停止,张家口第十一兵团司令孙兰峰接到傅作义的密电:“张垣(张家口)被围已无守备意义,可相机突围转至绥远。”

以105军为骨干的第十一兵团,是傅作义除35军之外,最主要的嫡系部队。孙兰峰秘密通知第105军259师于当晚出北面的大镜门外围做试探性攻击,准备全军出北向西往商都县方向突围。

12月23日凌晨,先行出动的259师传来“进展顺利”的消息。于是,在清代察哈尔都统高维岳书写“大好河山”下的大镜门外,第十一兵团五万多人马与部分市民拥挤在一起,向着城外那条宽一公里左右、长达十余公里的狭长沟型地带涌泄而去。

先前出发的259师在走到离大镜门差不多十公里的朝天洼、西甸子时,突然遭到两边山上的猛烈侧击。师长郭跻堂如梦初醒,这才知道解放军这是在“引蛇出洞”。

孙兰峰此时,在骑兵卫队的簇拥下到了大镜门,急命不惜一切代价打开西甸子通道。第105军军长袁庆荣指挥两个师,每次以两个营以上兵力发起冲锋,想杀出一条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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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面阻击的华北军区第三兵团一纵3旅两个营,一连七个小时,打退敌人十一次冲锋,阵地被冲破又夺回几次易手。两个营对两个师,拼死不退。

下午4点左右,一个消息让整个战场的国民党军陷入混乱:“张家口被解放军占领了!”

攻入张家口的是吴克华的东野四纵和华北军区第三兵团二纵。

占领市区已经天黑了,两支部队没有停留,立刻出大镜门加入战斗。将敌人五万多人被压缩在大镜门外到西甸子之间的十公里长,一公里宽的地带,随即开始猛烈穿插……

“各自逃命吧!逃出多少算多少。”这是孙兰峰下达的最后一道命令。

12月24日的大镜门成了傅系第十一兵团的末日之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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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后记 :

不知道有多长时间了,傅作义把自己关在寓所里。他不让任何人打扰他,就那么坐着,从早到晚一言不发。

外面的人知道总司令现在的心情,除了女儿傅冬菊,没有人敢打扰他。

强烈的刺激几乎使他处于麻木状态。先是郭景云军破身死,让他扯肺连心的第35军全军覆灭。后有孙兰峰丢下张家口,丢下第十一兵团五万多人,只身逃回了绥远。

傅作义自己苦心经营几十年的傅家军损失大半,没有了自己的嫡系部队,自己也就成了无根之木,也就相当于没有了政治资本。

捶胸顿足之余,最让他心情沉重的是,最近共产党公布的“国人皆曰可杀”的43名国民党战争罪犯,他傅作义赫然在列。

他手中还有几十万军队和几百架飞机。而目前的淮海战场上的陈官庄,杜聿明率领国民党徐州主力三个兵团,还在被华东野战军围而不打。华北兵力现在成了蒋介石唯一可以倚仗的军事力量。

但退就真就那么好退吗?

目前东北野战军在北平、塘沽、天津一带,已经完成了点与面之间的快速切割。

全身而退,已无可能,自己又何必去给蒋介石陪葬呢?傅作义的打算还是偏向于和谈。但现在被共产党列入战争罪犯,让他心情异常沉重。

毛泽东曾对林彪解释过,共产党公布战犯名单,有助于平津整体态势,其实也有助于加强蒋介石对傅作义的信任,让傅作义有借口不再南撤。和谈我们是欢迎的,但不能被对手口头上的和谈牵着鼻子走。

“以打促谈”才是王道!

东北野战军在攻击塘沽的准备过程中,已将攻击目标锁定了天津。

淮海战场的华东野战军,也即将对陈官庄的杜聿明集团发起最后的总攻。

毛泽东在《将革命进行到底》的新年献词中热烈地宣告:“1949年中国人民解放军要向长江以南进军,将要获得比1948年更加伟大的胜利……”

1948年的岁末,给历史留下了太多的宏大篇章和精彩的笔墨。

1949年即将来临。

新的一年,将是改天换地的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