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长时间内,中国陆军的在枪榴弹、步兵榴弹发射器这样的火力上,一直处于严重不足的状态。和美苏等国的军队相比,步兵榴弹的匮乏,使中国军队在班排一级的火力上出现了明显的差距。

直到近年来,随着95-1步枪配套的枪挂榴弹发射器开始普及,这个短板正在被有效的迅速弥补。一向被调侃患有“火力不足恐惧症”的中国陆军,为什么在步兵榴弹的装备上,看似缺乏足够的积极性呢?

一、解放军建国后特别不喜欢枪榴弹

在步兵作战的过程中,会是无法避免这样的情况:敌人躲在各种掩体后面,用枪打不着,手榴弹也扔不到,而自己又呼唤不了炮火的支援。如果有什么办法能把手榴弹打出一百米、甚至更远的地方就好了。

这种作战需求,在一战期间催生出了用步枪发射手榴弹的技术,并演化出了后来形形色色的枪榴弹。但是在中国解放军建国后的历史上,枪榴弹一直很不受欢迎,特别是在80年代之前——而这相当大程度上,要归结于67式枪榴弹的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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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 俄罗斯军迷重演珍宝岛冲突,当时中苏军人曾使用树枝搏斗

在60年代,中苏关系急剧恶化,特别是以珍宝岛冲突为代表,两国在边境上爆发了一系列武装冲突,几乎正式开战。在这种历史背景下,应对苏联军事威胁、尤其是装甲力量威胁,就成了中国陆军的头等大事。

然而当时国内经济和技术都很糟糕,第一种实用化的反坦克导弹AFT07(红箭73)研发,从1972年5月才开始,79年2月才设计定型。在这种压力下,几乎一切步兵战术的核心都离不开“打坦克”三个字;最好是人人都能打坦克,如果打不了坦克,至少也要能打其它装甲车辆。

开发各种类型的步兵反坦克武器——包括67式反坦克枪榴弹,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但部队很快就对67式枪榴弹失去了兴趣,反坦克、打火力点的重任,后来完全交给了69式40火箭筒(仿制RPG-7)。

图:空包弹

解放军特别讨厌67式枪榴弹的原因,首先是用起来太麻烦。当时的56式半自动步枪、56冲锋枪,枪口设计都并没有自带枪榴弹发射功能;因此在发射枪榴弹之前,首先要装上67式枪榴弹的发射具,然后枪榴弹才能装上枪口。

在发射的时候,射手一定要把枪膛内的实弹退出来;换上专用的大装药量空包弹——否则用实弹去发射67式这样没有俘弹器设计的老式枪榴弹,结局就是大概率一枪直接打爆弹药,搞出枪毁人亡的事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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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67式枪榴弹

67式枪榴弹为了打坦克,弹体很大(70毫米口径)、很重(800克)。因此它虽然初速(42米/秒)和有效射程(75米)已经很低,但后坐力依然大大超越正常人能接受的极限,后坐能量高达130-190焦耳。

即使是为枪托标配了缓冲垫,射手发射67式枪榴弹依然极其痛苦。由于初速很低,枪榴弹必须以特别大的仰角发射,而且需要很大的提前量;不是训练水平特别好的士兵,发射枪榴弹的实际命中率非常低。

对于部队来说,67式枪榴弹携行特别累赘——四件套(弹体、枪口装置、缓冲垫、空包弹)的一个盒子抵得上4个手榴弹大小;使用起来反应速度特别慢;还特别难以打准;射程还特别近。

图:69式40火箭筒

这使得相较于火箭筒,67式枪榴弹不占编(人人可带、人人能用)的优势实际上根本发挥不出来。一个步兵班带上10发67式枪榴弹,都不如专门安排一个火箭筒射手,携带2-3枚火箭弹顶用——虽然开火次数少得多,但打得快、打的准、打的远。

最终让部队下决心彻底抛弃67式枪榴弹的原因在于安全性。它的“枪-1”引信的设计和制造技术不过关,存在致命的安全缺陷。在多次出现一发射就枪口炸、枪毁人亡的事故后,“枪-1”引信和67式枪榴弹停止生产,不再使用。该弹的引信改进型号在1984年复产,用于对外援助柬埔寨。

自此之后,直到中越边境战争爆发为止,解放军对枪榴弹的态度都可以用深恶痛绝来形容。

图:发射一枚枪榴弹的步骤如此繁琐,士兵不喜欢也正常

70年代改开之后,中国从欧洲引进了俘弹器技术,从美国引进了引信技术。80年代新研制的枪榴弹安全性已经大有改善,而且可以用实弹直接发射;加上放弃了不切实际的反坦克需求,后坐力小了,射程也上来了,总体性能比67式枪榴弹改善巨大。

但新枪榴弹样品送到前线试用的时候,中越边境战争已经进入两山轮战时期,作战以阵地防御为主,步兵身边根本不缺重火力,枪榴弹轻巧便携的优势无从发挥。当时前线部队对新枪榴弹的评价并不是很高,觉得它用是确实能用,但反应太慢,等它打出去敌人都能摸到面前来了,比较鸡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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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95步枪枪口设计保留了发射枪榴弹的能力

在90年代之后,国内开始正式列装90/03系列枪榴弹。但是由于枪榴弹本身难于使用、火力反应慢、精度差的固有特性,加之90/03枪榴弹的引信安全性依然不是特别理想,形成了容易出事故、难以出成绩的特点。

因此直到今天,枪榴弹依然很不受部队官兵欢迎,也没有被列入必训科目;一直被军方作为选训科目,只是定期召集少量技术出众的士兵进行集训。虽然出镜和宣传不算少,但90/03系列枪榴弹的实际生产和装备数量都很少。

二、解放军对榴弹发射器评价极高,但种种原因导致单兵榴弹发射器的装备普及很慢

和枪榴弹相比,解放军对膛线身管的榴弹发射器评价极高。在《”九五“军队级重点教材——轻武器射击教材》中,甚至开篇的轻武器发展历史章节里,就将枪榴弹定义为已被榴弹发射器淘汰的落后武器类型;并在大篇幅援引美军的榴弹发射器发展经历后,给出了极高的我方评价:

”榴弹发射器在数场局部战争中以难以估量的威力,使人惊讶的射程和超出预料的精度,令人信服地证明,轻武器仍是赢得未来战争不可缺少的重要武器。“

图:越南士兵使用M79,2014年

这种高度评价,是在中越边境战争中,用血的代价换回来的。在结束越南战争后,越南军队接收了大量美式的M79榴弹发射器和配套的40毫米榴弹弹药。M79是美军总结朝鲜战争经验后,开发用于取代枪榴弹的型号。

它采用了线膛身管设计,榴弹飞行过程中依靠自旋稳定,因此精度非常好;针对士兵这样的点目标,依然有150米的有效射程;超过200米的距离上,依然能只用2-3发弹药就打进窗户大小的范围。

图:一名M79射手,可以自行携带18-24发榴弹

在结构上,它可以看作是一个放大版的单管猎枪。装填、瞄准、开火的速度很快,远远超过枪榴弹。而且一名M79射手,就能自行携带18-24发榴弹,造成的威胁极大。

在中越边境战争中,79年时中方的步兵武器水平,实际上比起当时接受苏联大力援助、又接受大量美军遗留物资的越军差距较大。我国79式狙击步枪、80式通用机枪、82式冲锋枪,都是在战场上缴获越军武器后,紧急仿制定型的武器。而M79发射器和40榴弹,我国在缴获之后却没有量产装备,不是不想,而是在当时做不到。

图:美制40榴弹,注意引信占据了非常大的体积比例

M79、乃至M203,榴弹发射器本身都很简单,仿制起来没有什么难度;但是美式40毫米榴弹就要命了,它的引信安全性极好,但代价是内部结构非常复杂,对材料和工艺的要求也非常高。

中国在80年代,面对美式40榴弹的引信,在不计经济代价的情况下,可以用更高级的材料和工艺”以高代低“、依靠技能精湛的技术骨干、使用最好的加工设备,在极高的产品不良率(各部件十里挑一、甚至百里挑一),完成少量样品的仿制、科研测试,但不可能实现大规模生产和装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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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95步枪和91B榴弹发射器

后来在90年代,95步枪装备了91B型榴弹发射器,发射器和弹药的设计均是参考美式榴弹设计;但只有各种杀伤力极低的防暴弹药,杀伤弹研制过,但由于性能不理想一直没有装备。

这和口径也有关系,国内为了和美苏拉开距离,枪挂榴弹刻意选择了35毫米口径,而且弹体尺寸更小。引信由于机械结构复杂,要减小体积本身就难。国产35榴弹药的口径和尺寸不够,除去引信后,留给炸药和预制破片的空间就非常小了,无法形成足够大的杀伤半径。

图:配装95-1步枪的QLG-10A榴弹发射器

在91B型榴弹发射器之后,国内的枪挂榴弹系统几经反复,最后在技术路线上选择了俄式路线的前装发射设计。虽然名义口径依然是35毫米,但和此前的91B榴弹发射器系统完全不能通用弹药。

新的QLG10系列榴弹发射器没有采用发射美式40榴弹的M203与M320的结构,而是效仿了苏联GP25的设计——包括前装填的发射器、无弹壳设计的榴弹弹体。这种设计的优点主要是尺寸短小、重量较轻,而且发射器结构简单,造价要低廉得多。

图:注意弹带上的凹槽

但由于装填过程需要精确的把弹带上的缺口对准发射器膛线,在心理和生理压力巨大的战场上,射手的装填速度会比美式的要慢。而且由于弹带本身的缺口加工误差,它和膛线匹配的一致性更低,实际精度要低于美式40榴弹。此外由于发射器长度限制,弹种灵活性较差,很难开发需要较大弹头体积的特种弹药。

目前QLG10系列榴弹发射器的装备数量不详,但有传闻说它在野战部队中与95-1步枪按1:5的比例搭配列装。如果这一消息属实,则我国在70年代以来,步兵火力上与美苏等国家最大的差距正在被有效的消弭。

美军在普及枪挂榴弹发射器后,美军步兵的一个核心战术,就是用7.62x51和5.56毫米机枪的持续火力压制、驱赶目标;然后用榴弹发射器,对各种掩蔽物后面的目标进行点名式的攻击。这种套路实际上后来俄军也玩的非常熟练。随着QLG10系列榴弹发射器的普及,解放军也开始有玩这种战术的资本了。

最后、枪挂榴弹发射器虽好,但我军还是不能彻底淘汰枪榴弹

虽然打的准、有效射程远;但包括枪挂榴弹在内,所有身管发射榴弹都存在一个最大的局限,就是弹药直径。这也是枪榴弹唯一的优势所在,它可以发射各种直径很大的超口径弹药;在一些特定的作战需求中,这种优势是无法被取代的。

图:以色列破门枪榴弹
图:国产破门弹效果

比如在城市战中,针对高效破门、避免被室内的敌人伏击的需求;和破甲弹类似、把绝大部分炸药能量集中到前方的破门弹,就是一种非常有效、实用的弹种。

对于解放军来说,完整的步兵榴弹火力,枪挂榴弹发射器和枪榴弹两者都必须要有;前者承担杀伤等主要任务,后者承担破门等辅助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