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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木经惟

幸福什么我不懂。如果要说的话,现在活着、呼吸着,就是幸福的吧。

他在女人们达到高潮那一瞬间拍下色情照片。

有人叫他 “老流氓”,有人尊他 “摄影师中的摄影师”

他拍过的名人很多:比约克、Lady GaGa、水原希子、苍井优、权志龙、陈坤、汤唯、王力宏...

北野武说他比自己更极端,更疯狂。

01

“你怎么那么喜欢拿性开玩笑?”

纪录片《迷色》里,一位女模特,穿着得体的和服,坐在酒吧中,对手舞足蹈的荒木嗔怨道。

这个问题,或许正好问到了荒木的内心。

他镜头下的女人,裸体,捆绑,悬挂在半空中,肉体在捆绑下好像格外性感。甚至因为在日本展出这些暴露女性身体的而被控展示淫秽照片遭受罚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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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原希子公然质问荒木“对你来说,女人到底是什么?”

尽管如此,荒木的“自然冲动”还是使他作为挑衅者叛徒的公众形象确立并不断巩固。对于自己的“臭名昭著”,荒木并不厌恶,反而热切地拥抱并培养它,带着这种“恶名”在90年代走向国际。

“绳缚”的创作,来源于幼时的经历。父亲给他看的第一张照片是江户时代刑场上五花大绑的罪人被斩首的场面。自小在心里烙下了未来的印迹。

“绑住女性的身体从而释放他们的灵魂” ,这是荒木经惟对这种艺术有特别的解释。

自此,荒木情欲的叙事对象从人体蔓延到了花卉。连他最爱的花,都是代表男性的红掌和代表女性的兰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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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木拍遍了世界各地的美人。有记者好奇,便问他:“拍了这么多的女性,您最满意的作品是哪张?”

这个总是疯疯癫癫的艺术家,出现了为数不多的严肃时刻,他认真的说: “是被记录下来的,阳子的一切。”

或许每一个艺术家的内心都住着两个灵魂,一个外放不羁,渴望与艺术激烈地追逐碰撞;另一个则被日复一日的惰性诱惑着,沉迷在生活软弱的温情里。

荒木经惟也是如此。

02

“我的摄影生涯是从与阳子相遇开始的。”

荒木经惟和阳子的故事,还得从电通说起。

那时,荒木经惟和阳子都在电通公司工作。相遇并不突然,相爱却很意外。阳子恰好成了荒木的模特。他对她说的第一句话是:“啊,不要笑,刚才那个不高兴的表情就很美!”

在外人眼中,荒木是一个行为古怪、热衷女性裸体的“变态”,而在阳子眼中,他却是可爱的、有趣的,甚至是“敏感而纯真”的。

1971年,青木阳子更名荒木阳子,荒木经惟开始将镜头对准两人的全新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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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月旅行照中的赤裸新娘,让阳子的奶奶卧床三日。荒木用相机记录了这趟旅程中妻子的点点滴滴。他拍阳子发呆,拍阳子睡觉,也拍阳子的身体。这套照片,也汇为荒木首个摄影册:自行编辑出版、限量1000本的《伤感之旅》。

《感伤之旅》刚出版时,很多人批评荒木把私生活挖掘出来贩卖。但他的初衷不是这样的。他是非这么做不可,看的人怎么想,他都无法去管,就是要把它表达出来。

看的人怎么想不是关键,关键在于做的人。

挚友森山大道说:“因为他很受欢迎,大家都以为他只是个肤浅的演出者,但实际上,他了解摄影的真正本质。他知道摄影在世界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03

荒木童年正值“广岛核爆”二战期间,从小在家附近的墓地玩耍,衣不遮体的妓女被抛尸于旁。

妓院的笙歌和墓地的肃穆,活人的躁动和死尸的冰冷,以及裸露变形的肢体是他最早对生死和性的理解。

6岁时,在日光东照宫前,用鞋匠父亲借来的相机拍下了人生中的第一张照片。

在千叶大学主修电影和摄影,荒木见到了阿幸。

阿幸总是一身脏兮兮的,在一座废弃水泥房里玩,一边跑一边笑,流了鼻涕就用袖子一擦,鬼脸就是他的面具,天真至极。

荒木拍了这样一群,生活在最简朴的环境中,却最有活力,最真实热烈的日本小孩。

这组《阿幸》在1964年,为他赢得了日本太阳赏最佳摄影奖。荒木自此再没停止过摄影,每一个鲜活的生命,美的丑的全部是他创作的素材。

如果艺术家给人的印象是颓废的,荒木则是争分夺秒在打破麻木的世界。

后来他进到电通公司,由于公司位于银座,所以,下午他总是外出,去拍摄银座一带的女人的脸。荒木偷偷地拍着那些形色各异的女人。他觉得不矫揉造作的本色的表情最好看。

知乎上有这样一句话:很多人认识荒木经惟,是从他大胆露骨的先锋写真开始。但很多人爱上荒木经惟,却是从他和妻子阳子的故事开始。

她知道他是一个戴着坏人面具,内心却敏感细腻、容易感到寂寞的人。

04

1989年的夏天。夫妻两人应邀创作《东京日和》第三期的时候,阳子患癌。

阳子因病垂危时,每当荒木经惟走出医院,抬头看向天空,看着这世间繁花似锦,人生无常的悲哀涌上心头,花与天空便成了荒木经惟对于亡妻的深深眷恋。

“花”从此也便成了荒木拍摄的最重要的主题之一。

1990年1月27日,阳子棺椁里放满了她爱的鲜花,荒木拍下了花朵簇拥下的阳子。

为了让荒木可以重新振作起来,朋友们为此特意开了一个“鼓励会”。

荒木站在台上说:“你们就不要鼓励我了,让我尽情地悲伤吧。”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荒木都不再拍人,他的镜头里只有无尽的天空和花朵。

他说: “阳子死后,余生我只拍空景。” , 这些作品,后来集结为摄影集《东京天空变幻的云》。

荒木将对阳子的思念化成对花的渴望,他更“疯魔”了。不断地拍花,透过镜头,仿佛看到阳子去世当天,盛开得非常灿烂的花,他的“缪斯”身体虽然消逝了,但灵魂却仿佛栖身在每一朵经过他眼前的花上。

05

在阳子去世一周年祭时,他穿着爱人的红色大衣,高举着爱人的照片,拍下了这张令人心碎的照片。

“色情”也好,“情色”也罢,都是欲望的表达——这不是为谁洗白,而是人类只有真实面对自己的欲望,才能坦然面对生命、死亡,与爱。

荒木说:“人的一生,要经历三次死亡,才能成为真正的摄影家。”

荒木和阳子没有子女,或许,小猫奇洛可以算。

荒木本来是很讨厌猫的,尤其奇洛还是一只流浪猫的后代。只是因为阳子觉得它太可爱,于是就抱回家来。

敏感的奇洛似乎立刻就看出他是讨厌猫的,为了讨他的欢心,撒泼打滚百般撒娇,连睡觉都要蜷在荒木的腿上。

荒木很快就被奇洛迷住,还在札记里留下了撒娇意味的文字,“真是,可爱的不得了。阳子什么的不要了啦,喵喵……”慢慢地,荒木对这只猫“喜欢到无法想象”,甚至有一台专门给它拍照的专用相机。

奇洛曾经捉到过一只壁虎,并且得意洋洋地将这个“礼物”衔到荒木先生面前想给他个惊喜。

荒木便将这具壁虎尸体和花放到一起拍摄(这只壁虎被命名为《JAMORINSKY(亚木林斯基)》,尸体一直被荒木先生精心保存(据说多年后尸体碎成了粉末)。

尽管这是以奇洛为主题的摄影集,但是处处显示着阳子存在的痕迹。

《爱猫奇洛》是唯一一本陪阳子入棺的荒木经惟作品,因为在这本书里,阳子还没有缺席。

书中最后一幅照片,在院子蜷成半圆的奇洛,眯着眼睛舔着大腿左侧的毛,在它面前的,是栏杆外的一大片行道树,和被高压电线分割而成的像琴谱一般的天空。

荒木留下了寥寥几行字:“11月23日,奇洛的生日,阳子出院了,万岁喵!”

06

荒木在阳子去世后曾说一句话, “开场白是否就是尾声呢?”

2008年的时候荒木罹患了前列腺癌,他背着相机住进医院,偷拍护士,拍病房以及窗外的天空,又出版了《前列腺癌》。

治疗期间,他接连出版了《遗作》、《遗作Ⅱ》、《遗作Ⅲ》三本摄影集,直到病情稳定,他才结束了这个与自己生命“并时”的系列。

过了几年,荒木突发脑梗死导致右眼失明,在《右眼墓地》展览中,他通过由黑白负片冲印成的彩色照片,以及用有裂痕的镜头拍摄的作品来表现视野变化。

他仿佛真的理解了那天看到奇洛雪中一跃的真谛,“它突然跳了起来,好像要告诉我,别静坐在一个地方,也许它要告诉我,集中在那活的东西……或者也许阳子要叫我继续前进……”

这样一位复杂的摄影大师,该如何去解读他?

时间倒退,1993年日本著名演员、导演竹中直人,在一家书店中找到了一本荒木与妻子共同撰写的一本随录《东京日和》,竹中站着一口气把它读完,合上书的那一刻他泪流满面。

我曾经多么讨厌荒木,讨厌他的作品,但是在这本书里,他(荒木)只不过是一个褪去情色外衣,一个个子矮小,发型奇怪,却又十分温柔细腻,深爱着妻子的普通男人啊。

如今,有成千上万的摄影师模仿荒木,但却鲜有真正因为意义上的“私摄影”,因为当人们执着于裸不裸、捆不捆、刺不刺激这些事情的时候,已经失败了。

摄影,最初和最终都一定是一种观看方式。

没有人会像荒木经惟的摄影可以做到打破时空,单纯的让女人把衣服脱掉穿上,而是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更要尊重原始与自然的力量。

因为年轻,荒木从没觉得死离自己越来越近,最近觉得“死”这个字眼离自己越来越近,但是‘生’这个字变得在他心中还有闪闪发光的感觉。

“幸福什么我不懂。如果要说的话,现在活着、呼吸着,就是幸福的吧。特别是我现在想要多活一点的求生欲,所以,也许我现在就是幸福的。”荒木说。

一切都有如快门按下的瞬间,一切都有如心跳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