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80年代后期,在吉林东部与朝鲜隔江相望的图们市,一位坐拥3.6亿资产“商业富婆”声名鹊起,她就是刚刚30多岁的韩玉姬,时任吉林省宇全工贸总公司总经理。韩玉姬最风光的时候其名下有婚被厂、西装厂、运输车队等十几家实体企业和商店,而且还被评为当地的“女优秀企业家”、“三八红旗手”、“政协委员”等,在整个吉林省乃至全国都有比较高的名望。

古往今来,不管是谁,只要一成名,社会上就会夸大或演绎这个人的出身和经历,甚至会越传越邪乎。韩玉姬也不例外,当人们看到这个年纪轻轻的女人能在商界里干得风生水起时,就开始传,韩玉姬有某个海外财团在支持,或者她有很硬的政治背景等等,反正所有说法都是一个中心意思:韩玉姬出身不一般。

其实,1955年出生在珲春的韩玉姬,父母都是非常普通的农民,而且家里孩子多,生活并不好过,算上韩玉姬,家里总共有11口人,全靠老两口种地养活,贫困程度可想而知。好在9个孩子都健健康康长大了,尤其是最小的丫头韩玉姬聪明伶俐,亲戚邻居都很喜欢。韩玉姬上中学时,成绩一般,所以家里没有供她继续上学,韩玉姬便回家帮父母一起种地务农,期间还当过一段时间的供销社售货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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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玉姬25岁时,有人将图们市曲水粮库的技术员吴宪权介绍给她认识,两个见面后性格相投,不久便顺利订婚、结婚。婚后不久,韩玉姬进入丈夫吴宪权所在的粮库工作,每天的工作内容就是倒粮食晒粮食,虽然单调枯燥,但夫妻二人能在一起上班,生活也还算安稳,再说毕竟这是一份正经工作,比在家务农要轻松多了,所以韩玉姬在工作上也比较认真负责,多次受到领导们的表扬。

那时正值改革开放的初期,很多敢于“下海吃螃蟹”的人都通过干个体脱贫致富了,韩玉姬也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她想:“两口子每天就这点工资,想致富还不知道得等到猴年马月”,于是她开始有了经商的想法了。1982年7月,韩玉姬办理了停薪留职手续,做起了小买卖。

韩玉姬刚开始没什么本钱,先摆了一个卖烟丝的地摊,后来看到服装利润比较大,于是又开始来往于沈阳、大连等大城市,做起了批发零售服装的买卖。或许是韩玉姬在做生意上真的有一定的天赋,在没有人指点、带领的情况下,韩玉姬的生意做得有声有色,慢慢开始小有名气了,许多同行都尊称她为“韩老板”。靠做服装攒下一点积蓄后,韩玉姬开了一家小百货商店,这时,吴宪权也办理了停薪留职,回家帮韩玉姬一起做生意。

1985年,韩玉姬和丈夫将他们的小百货商店进行了扩大化,他们在市中心买下一座宽敞的平房,将商店的名称改为“华兴商店”,由于图们市比较偏僻,当时的信息相对闭塞,商业还不发达,所以韩玉姬除了经营华兴商店的小百货以外,还开始接触其他买卖,每次都能赚得盆满钵满。

以前人们家里办喜事用的结婚用品大部分都是自己做的,随着生活条件的逐渐好转,许多东西都商品化了,1986年韩玉姬看到这样的商机后,和丈夫合计开一个朝鲜族婚被厂,但这需要很大一笔资金,两人手中的积蓄远远不够,于是便办理了大额贷款。筹建婚被厂的一切准备工作都很顺利,当韩玉姬准备上设备时,突然被告知贷款发生了意外,不能按时提供了。这下可把韩玉姬两口子急坏了,如果此时把建厂计划停下来,前期大量投入的人力物力财力都会打水漂,无异于倾家荡产。就当所有人都一筹莫展之时,韩玉姬灵机一动,她想到,人多力量大,如果能把乡里乡亲的钱都集中起来,也是一笔非常可观的资金。

如何能让大家不把钱存到银行而放到韩玉姬这里,其实这并不难,一是想办法取得大家的信任,二是给出一个比银行高很多倍的利息,只要婚被厂建起来,挣了钱连本带利退还给大家就行了,如果有人还愿意继续存着,也能用来做资金周转。想到这里,韩玉姬便放开胆子干了起来,公开对外宣布月息3%。1000块钱,存一年就能拿到360元的利息,这对谁来说都是一个很大的诱惑,但人们都知道天上不会掉馅饼的道理,没人轻易敢把自己的血汗钱往韩玉姬这里存。

韩玉姬首先让手下所有的人找亲戚朋友过来“捧场”,然后再让亲戚朋友们找关系拉人头,承诺不管是谁,只要介绍一笔存款过来,都会有存款额3%的提成。只要有人过来存钱,介绍人能拿到好处费,存钱人能拿到高额利息,韩玉姬能解决资金危机,这看起来是一个三赢的局面,尤其是3%介绍费这一项最具诱惑力,只要动动嘴皮子就能来钱,这种无本生意比种地或者做小买卖挣钱快多了,于是许多人都开始当存款介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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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存钱的人越来越多,一直在观望的人们也开始动心了,有的人不放心,试探性地只存了一个月,顺利拿到利息后,就放下了戒备心。一传十,十传百,图们市的百姓们蜂拥而至,都把钱送到了韩玉姬的华兴商店,最火爆时,人们都背着包排着队来存钱,韩玉姬也不得不每天雇佣临时工来帮忙数钱。前后仅仅过了几年时间,韩玉姬就从一个粮库晒粮食的职员摇身一变成为拥有上亿资产的富婆,此时的她还不到40岁,很多人都佩服她过人的胆识。

韩玉姬的集资行为被图们市当地的人民银行发现后,银行曾派人去口头制止,告诉其行为属于非法金融活动,但韩玉姬并没有理睬。几个月后,人民银行向图们市人民政府递交了 《关于对社会集资实行统一管理的意见》, 市政府也批转了这一《意见》, 但韩玉姬接到此文件后,坚持认为自己的做法是民间借贷,并不属于《意见》中的“社会集资”范畴,她并没有意识到这种集资行为的危害性。

韩玉姬手中的资金越来越多后,她迅速购买好设备,让婚被厂运行了起来,但令她没想到的是,产品的销量并不好,厂子的利润远远不够支付存钱者的利息,面对这样的窘况,韩玉姬并没有投入过多精力去思考如何提高婚被销量的办法,而是继续吸纳更多的存款,用一部分存款者的钱去支付另一部分存钱者的利息。如果韩玉姬能用这些钱去投资一些更好的赚钱项目,或许能改善这种拆东墙补西墙的局面,但只要初中文化水平的她根本无法做到很好地驾驭这上亿的资金,只是不停地集资,同时继续策划各种活动,来粉饰宣传自己的“光辉”形象,用这种方法来告诉所有人,华兴商店家大业大生意火,把钱放到这里绝对安全可靠。

首先,韩玉姬扩大了自己的集资团队,一下招募了500多人以“代办员”的身份去全国各地揽集资,代办员的提成最多可达6%,而且自制了储蓄本,开设了“储蓄专柜”,一切流程都向正规银行看齐。同时韩玉姬还利用媒体来给自己做宣传,报纸上经常能看到整个版面都在介绍韩玉姬和她的华兴公司,并且大力赞助各种活动,高调捐款,韩玉姬也因此被评为“三八红旗手”、“优秀女企业家”,后来还成为了“政协委员”、“吉林省私营企业协会副会长”,这一些列的活动和头衔都促使公司的知名度越来越大,一时间整个东北乃至全国都有很多人赶到图们市把半辈子的积蓄存到华兴公司。

1989年4月,吉林、延边、图们三级人民银行的领导找到韩玉姬和吴宪权,明确告知他们的行为很危险,必须立即停止,而且要把所有的资金全部还到存款人手中。韩玉姬两口子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但他们的头脑已经被“贪婪”二字充满,表面答应银行的劝告,暗地里却将吸纳储蓄的地点由门面转到私人住宅中,代办员的“辛苦费”也从最高6%涨到12%。

1989年5月,韩玉姬继续扩张自己的“势力”,将华兴公司更名为吉林省宇全工贸总公司,旗下拥有了婚被厂、西装厂、箱包厂、大型运输车队、贸易公司等9个实体产业,她自己任宇全公司的总经理,丈夫吴宪权任董事长,得力助手金玉子更是兼任副总经理和财会部长,这3个人没有一个真正懂得如果经营公司,在他们的“领导”下,这些产业无一例外地都在赔钱,为了不露馅,韩玉姬还叫人做假账,并按时缴税。

此时的韩玉姬已经是骑虎难下,为了保住自己的这些“产业”,她一面继续地到处吸收集资,专门给金玉子购买了住宅,配制了全套家具家电,作为集资的活动场所,一面继续为宇全公司宣传造势,甚至还豪掷46万元举办了一场“宇全杯”篮球国际邀请赛。韩玉姬在包装自己方面也毫不吝啬,花费了大量的集资款,不仅购买了豪宅、豪车。

宇全公司旗下的皮革厂开业当天,韩玉姬和吴宪权花了将近5万元包下一架飞机,把那些从国内外请来的客人全部由北京接到延边。不仅如此,1989年韩玉姬还做了两件更为出格的事,其中一件是她生日当天,图们市有数百人前来“祝寿”,有几个年龄比她大很多的人直接跪地磕头拜寿,她一高兴,直接抓起几把钞票撒了下去,究竟这些人是不是韩玉姬请来的“托儿”,我们不得而知,但在场的很多人看到这一幕都很不舒服。另一件事是韩玉姬把自己刚开始创业的小商店经过一番重新装修建成一座纪念馆,名曰“韩玉姬故居”,仅这一个项目就花费了将近100万集资款。

1991年韩玉姬和丈夫吴宪权花费20万在深圳租下一套豪华别墅,在那里生活了将近一年。同年7月,正在深圳居住的韩玉姬接到金玉子的电话汇报,金玉子说吸收集资的情况不太好,韩玉姬干脆将存钱月息由原来的3%一下提高到6%,代办员的“好处费”也全面提升至15%。为了稳定“军心”,韩玉姬对员工们,除了发放正常的工资和提成外,还频繁地发放奖金,数额从几百元到几千元不等,而员工们看到老板如此挥霍集资款,并且还常年不回公司,所以很多人开始借机侵吞公司的财产,公司内部乱成了一锅粥。

1991年后半年,听说宇全公司经营不善的人越来越多,每天前来提取本息的人群不计其数,其如同当年人们争前恐后来存钱时一样火爆,据统计1991年8月10月,宇全公司每天支付的利息高达40~50万,直至10月底,韩玉姬已经无法支付集资者的本息,于是发出暂停向所有人办理提取本息的通告,与此同时,韩玉姬开始焚毁账目,毁灭证据,并且关起门来不见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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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向有关部门反映宇全公司不还钱的人越来越多,政府也开始调查此事,由吉林省级牵头,公检法、纪检、工商、税务、银行等部门成立工作组,进驻宇全公司,同时又从周边地区抽调了500多名干部对宇全公司进行全面调查。据查韩玉姬、吴宪权、金玉子等人从1986年开始进行非法集资,截至1991年10月,来自吉林、辽宁、黑龙江、北京、广东、上海、江苏等地的2.3万多人,共往韩玉姬的公司“存款”3.6264亿元,除去已经支付的本息1.5亿元,和其他用于投资、捐助、挥霍的金额,仍有1.7亿不知去向。

为了最大化保证存款者的利益,省、州、市将宇全公司几年来缴纳的所有税款全部退回,共计435.8万元。

1993年11月17日,韩玉姬、吴宪权、金玉子三人正式被逮捕,一年后,延边中院对宇全集资诈骗案做出了一审判决,韩玉姬被判处死刑,吴宪权被判死缓,金玉子被判15年有期徒刑。

专案工作组前后经过2年8个月时间,想尽一切办法,追回财物折合人民币共计4829万。

1997年1月29日,延边中院召开公判大会,宣布了对韩玉姬等人的判决,历经10年的韩玉姬集资诈骗案终于在这一天画上了句号。

韩玉姬集资诈骗案造成的损失和影响是巨大的,教训也是沉痛的,不仅让成千上万家庭的血汗钱打了水漂,而且许多家庭因为此事发生了变故,夫妻离婚的,亲戚朋友反目成仇的,43人因卖房集资而无家可归,另外还有两人因绝望而选择了自尽。

许多人一开始就明白韩玉姬的套路,但还是抵不住高额利息的诱惑,把钱“存”了进去,那些提前取走本息的人无疑是幸运的,而那些最终却血本无归的人们,这件事可能在他们心里一辈子都是无法抹去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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