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炮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是杀人的冠军，它杀死的人比其他武器杀死的人都要多。在开战之前，各国就花费巨资制造了各种类型的大炮，并储备了巨量的炮弹。但是双方很快就发现，巨量的炮弹根本不够用——法军信心满满地认为自己的炮弹储量足够用上3 个月，但6 个星期后他们就不得不实行炮弹定量配给了。俄国曾骄傲地声称他们有足够的炮弹，平均每门大炮1000 发，但没过几天这些炮弹就用光了，因为每门大炮几天时间就能炮击1000 次——这说明什么问题？您应该学会推理——那就是在战场上呼啸而来的炮弹数量是多么惊人！也就是说士兵死亡的概率是多么大！密集的轰炸把鲜活的士兵变成了尸体，铺天盖地的炮弹又把这些尸体炸得支离破碎，支离破碎的尸体经过新一轮的轰炸最终混入尘土……
（上图）1917 年7 月英国诺丁汉郡（Nottinghamshire）弹药厂的工人
1916 年2 月21 日早晨7 点刚过，距巴黎150 英里外的德军防线后的1200 门大炮齐发，揭开了一场大战的序幕——在1915 年寻求破局的努力失败后（协约国军队没有攻下加里波利，德奥联军也没能打垮俄国），双方又都不约而同地把胜利的希望重新押在了西线上——共有10 万发炮弹以每小时每英里12500 发的密度密密麻麻地倾泻在法军的阵地上。在这场“炸弹雨”的“滋润”下，法军所在的森林被炸毁，有的地方甚至被炸出了喷泉，炮弹吹着口哨在天上飞，仿佛地狱里魔鬼的嚎叫。在持续了几乎一上午后，这场“炮弹雨”突然就停止了。这使法国人松了一口气，他们以为轰炸开道之后就该是步兵进攻了，因为这是惯例—于是躲在战壕掩体里的法军士兵都露出头来，准备迎接德军步兵的进攻。但他们错了，这只是德军引蛇出洞欲擒故纵之计，他们看到露头的法军之后立即明白了敌军所在的位置，于是立即指引大炮轰击法军露头的位置，法军被打得晕头转向。血腥的凡尔登战役开始了。
这次战役的地点是德国总参谋长法金汉精心选择的，他利用了霞飞为达目的不惜代价的特点，决定引诱法军进入他们不得不救的阵地，然后用大炮来迎接他们。法金汉的算盘是：既然打不到巴黎，就把法国士兵杀光，让“法国人流尽最后一滴血”。法国士兵死绝了，他们也就没戏了。那么怎样才能让法国士兵死光光呢？法金汉把屠场的地点选在了巴黎东面的凡尔登（这次战役的代号就是“处决地”），这里是巴黎西部的门户，只要德军去攻击，法军必定会死守，正好可以在这里将他们的主力聚而歼之。最后法军会因伤亡达到不能接受的程度而求和。用法金汉的话来说，这次行动将使法国失血过多而亡。和法金汉预计的一样，法军坚守不退，虽然暂时撤退可以赢得战略优势也不退，于是法军伤亡人数迅速飙升，前5 天里就超过了2.3 万人—其中2 万人“失踪”， 他们可能多数被大炮炸得没了影儿，连尸体都没留下，许多人还没有看到敌人就被炸死。而德军的前锋只伤亡失踪了2000 人。
（上图）前往凡尔登的法军骑兵
到2 月24 日的时候，法军战线开始崩溃。前一天晚上，位于马斯河（Meuse）东岸萨莫尼厄（Samogneux）外围的法军士兵被进攻的德军击退，这其实并没有什么，因为胜败乃兵家常事，而且被击败的只是一小组法军，萨莫尼厄城依旧在法军手中，但这些惊慌失措地逃跑的士兵逢人就说萨莫尼厄已经被德军攻陷了。法军指挥官听风就是雨，听说萨莫尼厄已经“陷落”，不假思索，立即下令反击。午夜的时候，法军大炮开始轰击德军“占领”的萨莫尼厄城，法军的炮弹呼啸着落在城中法国守军的头上。这简直等于帮助德国人攻城。
早晨4 点左右，德军真的……这次是真的占领了萨莫尼厄城。在此之后，德军连破法军两道防线，法军增援部队虽然不断抵达，但因为指挥不当，已陷入一片混乱。“只要德军的打击再稍微重那么一点点，法军就会崩溃。”一位目睹战争现场的法军司机如是说。法军指挥官德卡里（Decary）向霞飞要求撤退，即放弃马斯河东岸的全部阵地。霞飞接到该请求时正在吃晚餐，他淡定地回复说德卡里可以自己看着办，然后继续淡定地享用他的法式晚餐。
霞飞享用完他的晚餐后，他又接到卡斯特劳将军的建议：由于战局正在恶化，需要亨利·菲利浦·贝当（Henri Philippe Petain）的第2 集团军支援凡尔登西岸。霞飞同意了。
贝当没有辜负霞飞的期望，他抱病发号施令，重组了凡尔登的防御。首先他给前线划定了一条督战线，下令不许退过此线。同时他开始禁止法军攻击易守难攻的阵地，不做无谓的牺牲，并下令一旦德军突破防线，法军士兵可以后撤到足够远的距离，然后组织力量反击。他已经意识到此次战争胜负取决于供给，而法军本土作战占有优势，只要供应跟得上，保证耗死德军。
为了改善士兵的伙食，贝当发明了世界上第一辆野战炊事车，以保证前线士兵躲在湿冷的战壕里也能吃上热乎乎香喷喷的饭菜。为了加强对凡尔登的供应，贝当和他的参谋还搜罗来了6000 辆卡车，以每14 秒1 辆的速度将军需品送到凡尔登。为了保持道路畅通，路上抛锚的卡车被直接推到路旁的壕沟里。他们利用卸下货物的卡车把老兵运回后方，新兵则源源不断地被送到前线—法军总兵力的3/4 都到过凡尔登—这样前线就新兵不断，保持了士气与体力。后来这条运兵的二等公路也被称为“圣路”。
由于贝当的措施得当，德国人在凡尔登的推进被挡住了。2 月27 日，激战一天的德军毫无进展。由于春季解冻，德军运送物资的道路变成了烂泥塘， 而法军的远程大炮又把烂泥塘轰得更烂，德军前线需要的炮弹无法及时运达，其攻击力开始减弱。
（上图）1916年凡尔登战役中，法国士兵夺回杜奥蒙
虽然运输线遭到法军大炮的毁坏，但德军并没有反击，我是说德军并没有以牙还牙以血还血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们的大炮没有轰击法军的供应线，占优势的空军也没有出动。而此时法军的供应线上因为车辆物资太多已经拥挤不堪，堵得像个停车场，要是打的话一打一个准，但是德军没有这么做， 别问我为什么，我也不知道。于是法军士兵和武器源源不断地送达凡尔登。
德军攻陷凡尔登的希望逐渐化为泡影，战争开始陷入另一个僵局。德军在4 月9 日发射出了7 列火车的炮弹，但并没有用，虽然法国的血流了不少， 但德国的情况更糟糕。德国皇储威廉后来感慨万端地写道：“凡尔登就像马斯河上的磨坊，碾碎了我们士兵的身心。”这场战役后来也被称为“凡尔登绞肉机”，或者叫“人体磨坊”。
本文摘自《掌故003:趣味一战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