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9年5月10日,30岁的周荣庆和20岁的晋菊清在
河南省焦作市九里山钢铁厂
中喜结连理。
婚礼后不久,这对新婚夫妇就收到了一份来自中南海的信件,随信寄来的还有一条烙花毛巾被、一对鸳鸯枕和一条毛毯。
而信件的落款处,赫然写着
周恩来
三字。
周荣庆收到信后很是高兴,
因为周总理不仅是国家总理,还是他的亲大伯。
但正是这层关系,让两人的这桩婚事差一点就黄了,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周总理在家中是长子,他还有两个弟弟,
周恩溥
和周恩寿。
周荣庆
就是周总理的大弟周恩溥的独子。
1944年,周恩溥在山东时不幸被国民党特务抓住,受到了严刑拷打。
周恩溥为了掩护大哥,受尽折磨,至死也没有吐露半个字,
最后牺牲在了敌人的酷刑之下
,享年45岁。
这一年,周荣庆15岁,半大少年没了父亲,只能跟着母亲
王兰芳
四处漂泊。
王兰芳早年也参加过革命,在东北打游击时受过伤,
因此建国后也有相应的补贴
,母子俩平时打打零工,生活也能过得下去。
周恩溥与周恩寿
1950年
,周荣庆跟着母亲辗转多地来到了
北京
第一次见到了自己的大伯周恩来。
“你以后不要拿国家的工资了,我会照顾你们的。”
新中国成立之初,国内各方面都亟待发展,经济上可以说到了捉襟见肘的地步。
周总理为了减轻国家负担,向自己的亲人提出了这样
看似“无情”的要求
。
此后每个月,周总理都会从自己的
404.8元
工资中,划出
50元
照顾弟媳王兰芳,生病或是一些大开支,也一应由周总理承担。
周总理特意交待,这笔钱是给王兰芳用的,至于侄子,则必须靠自己的劳动赚钱,在外也不许宣扬与自己的亲属关系。
这位大伯父
律己严、持家严、规矩严
,让一个“严”字成了周荣庆对大伯周恩来的第一印象。
周总理与侄子、侄女
1957年,国家机关干部纷纷下到基层进行劳动锻炼,刚从部队转业的周荣庆也在大伯周恩来的鼓励下来到了
河南焦作的九里山钢铁厂
。
“布衣暖,菜根香,读书滋味长。”
临行前大伯的一句勉励深深地刻在了周荣庆的心中。
到了钢铁厂后,他任劳任怨,不挑职位,更不拿自己和周总理的关系说事,
过着普通工人的生活。
不久后,周荣庆认识了一个名叫
晋菊清
的女工,两人同在一个钢铁厂,日久生情,便谈起了男女朋友。
晋菊清长相俏丽,又踏实肯干,不仅时常受到钢铁厂领导的表扬,许多工友们也喜欢和她说话,还给她起了个
“炉花”
的绰号。
两人都是青年才俊,感情迅速升温,
几个月后就发展到了结婚的阶段
。
五十年代的钢铁厂
1959年1月的一天,晋菊清和几个工人凑在一处聊天,在谈到周荣庆时,一人神秘兮兮地说:
“你们知道周荣庆是什么身份吗?”
“什么身份?”晋菊清疑惑道,周荣庆还能有什么身份,不就是一个从北京来的工人吗?
“他可是周总理的亲侄子!”
晋菊清大吃一惊,再三确认过这件事后,心中又是惶恐又是恼怒。
她出身农家,祖上都是农民,自己也没什么文化,
怎么“高攀”得上周荣庆这个总理侄子呢?
晋菊清马上找到周荣庆,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同时有些气恼地质问道:
“你和周总理是亲戚这事,为什么要瞒着我?”
周总理的十条家规
周荣庆是个有骨气的,个性
耿直坦率
,直接将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
“是我大伯不让我说的,况且大伯是大伯,我是我,这和我们搞对象有什么关系?”
周荣庆不明白晋菊清的心思,但晋菊清的准婆婆王兰芳却看了出来。
她亲自找到晋菊清,耐心地为儿子解释道:
“你们相处这么久了,荣庆的生活作风你也都看在眼里。我们是总理的亲戚不假,但我们也都是普通人,你千万不要有什么顾虑。”
王兰芳的耐心劝慰打开了晋菊清的心结
,双方的长辈便商量着趁早把婚期给定下来。
上世纪50年代的婚礼
大喜的日子定在了1959年5月10日这天,周荣庆按照母亲的吩咐,提前
写信给远在北京的大伯报了喜。
两人成婚当天,厂里异常热闹,但婚礼并不隆重,甚至比起普通婚礼的规格还要简陋一些。
婚后第二年,周荣庆就被调到了焦作市供电局中工作,此后的工作岗位更是换了又换,
却始终没有任过一官半职
。
周荣庆一家就在这样平凡的生活中勤俭度日,靠着自己的双手努力改善着生活。
1960年,周荣庆夫妇迎来生命中第一个孩子,夫妻俩从新闻上看到大伯
周总理出访印度
,便商量着给孩子取名为
“周中印”
。
四年后次子出生,又赶上
周总理访问越南
,于是又给孩子取了
“周中越”
的名字。
1960年,周总理出访印度
“听说你伯父是周总理,你咋不去找他,让他给你弄个官当当?”
生活中,周荣庆偶尔也会听到这样的声音,每当这个时候,他总会疾言厉色地说道:
“他是他,我是我!”
十几年过去了,周荣庆依然将这句“泾渭分明”的话挂在嘴边,但从几个孩子的姓名上就能看出,
在他的内心深处,其实是敬爱这位总理伯父的。
1968年,王兰芳要到北京去看望周总理,问儿子要不要一起去,周荣庆思考了片刻后便拒绝了。
婆媳俩知道,
周荣庆是不希望从北京回来后让别人说他闲话。
于是,王兰芳便带着儿媳晋菊清和几个孙儿登上了前往北京的火车。
周总理与亲人
5月6日,中南海丰泽园中,
邓颖超早早地就在门口等候弟媳、侄媳妇等人的到来。
见到晋菊清和几个孩子后,她很是亲热地拉着几人嘘寒问暖了一番。
中午时分,周总理工作完回到家中,也热情地接待了远道而来的王兰芳一家。
在饭桌上,听说了几个孩子取名的典故时,周总理还乐得哈哈大笑起来:
“这名字这么起可不太好,我看要不改个名字吧?”
就这样,几个孩子的名字被分别改为了
周志勇、周志红和周志军
。(周志红为周荣庆长女,在家行二,原名周小莉)
1975年冬,68岁的王兰芳去世,两个月后,周总理也与世长辞,周荣庆陷入了深深的悲伤之中,
当初没有陪同母亲到北京去看望大伯,成了他一生的遗憾。
往后的十几年间,由于长期的劳作,周荣庆的身体每况愈下。
1992年初,周荣庆在焦作去世,临终前给妻儿留下了最后的叮嘱:
“我死后,切记不要大操大办,不要惊动七妈。”
周总理在
恩字辈
的兄弟中排行
老七
,孩子们一直亲切地喊邓颖超为“七妈”。
当时邓颖超已经88岁高龄,时常卧病在床,为此
晋菊清还几次到北京看望这位大伯母。
邓颖超与晋菊清
周荣庆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仍惦记着远在北京的“七妈”,
这又何尝不是出于对大伯的敬爱呢?
就在周荣庆去世后不到一年,邓颖超也离开了人世。
几位亲人相继离世后,晋菊清低调过日,让三个孩子从小就明白
“他是他,我是我”
的道理,将周总理公私分明的家风延续了下去。
2011年,晋菊清老人(右2)
如今,晋菊清老人依然生活在一个十几平米大的老房子里,几个孩子也在各自普通的岗位上,过着平凡人的生活。
九十年代末,一位记者采访到了晋菊清老人,提起周总理夫妇,这位白发苍苍的老人仍然热泪盈眶:
“伯伯和七妈那样的‘官’都一生清贫,我们这些普通的周家后人就更要凭自己的双手吃饭,绝不能干出半点有愧于他们在天之灵的事来。”
俗世中的高尚,平凡中的伟大,莫过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