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朔,一个西汉著名的文学家。但在更多的史料笔记和人们印象中,他的身份更类似于汉武帝身边一个能言善辩、诙谐幽默的段子手,甚至司马迁也在《史记》中把东方朔列入了滑稽列传。

但即使是东方朔这样一个满嘴跑火车、放荡不羁爱自由的人,也不敢给汉武帝来一嘴巴子。可偏偏在五代十国就有一个人在众目睽睽下打了皇帝一耳光,结果不仅屁事没有,被打脸的皇帝还乐呵呵地给了他一笔丰厚的赏赐。

这个有着抖m体质的男人就是五代十国时期,后唐的第一位皇帝——李存勖。李存勖一开始也是个励精图治的统治者,但自打他完成晋王三矢的任务后,就开始沉迷于组团出道,整日里和一群艺人练习生在宫殿里玩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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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李存勖正和练习生们排练节目呢,突然灵感大作,来了兴致,朝着四周就来了一段即兴Rap:“李天下,你在哪里?Li Tian Xia,where are you?”估计这位皇帝唱得实在是过于不堪入耳,爱岗敬业的敬新磨受不了,就突然上前给了他一个大耳光子。李存勖被打蒙了,咋?唱得不好?这年头还有敢打皇帝的?

周围的内侍宫女和练习生一群吃瓜群众也都惊得瞪大了眼睛,吓得瑟瑟发抖。等大家反应过来,赶紧把敬新磨扣在地上,问他为什么要打天子耳光?敬新磨不慌不忙:“能叫李天下的,全世界只有一个人,他怎么还敢叫别人李天下呢?”

原来李存勖为了能顺利出道,起了个艺名,就叫做李天下,取李家天下和治理(李)天下的意思。这话分明是在吹捧李存勖尊贵无比,天下再找不出第二个人能配上李天下这个名字。吃瓜群众们都被逗乐了,纷纷表示这个彩虹屁吹得好。李存勖被捧得舒服,脸也不疼了,心情也好了,不但不处罚他,反而重重地给他发了笔奖金。

敬新磨作为一个地位低下的优伶,打了一个在位的实权皇帝的耳光,不仅全身而退反而还得了赏赐,可以说是他在史书中留下的浓墨重彩的一笔。而此人性格是no作no die,追求的就是刺激,玩的就是心跳,不在作死边缘反复试探就不舒服。刚躲过杀身之祸,就开始新一轮的花式作死表演。

一天,敬新磨在宫殿内给李存勖汇报事情,因为殿内养了许多龇牙咧嘴的恶狗,敬新磨发言完毕,就起身离开,免得有狗发疯咬人。可怕什么来什么,殿内突然窜出一条狗,紧紧追着要咬他。敬新磨一边绕着柱子跟狗躲猫猫,一边大声叫:“陛下,你不要放你的儿子来咬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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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一出口,李存勖大怒,心说居然敢骂我是狗爸爸?立马弯弓搭箭,当场就要射杀敬新磨。敬新磨知道李存勖一家子虽然号称李唐后人,但其实他们出身西突厥,是中原所看不起的夷狄人,而那里的习俗是非常忌讳狗的。所以才这样说话逗笑。但没想到李存勖这人开不起玩笑,一下就急眼了。

敬新磨没办法,只得马上认怂,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大喊:“陛下!您不能杀我!我和您是一体的,杀了我,国家会遭遇不幸的!”这话让李存勖大吃一惊,问他是何缘由?敬新磨解释:“陛下登基,改年号为同光,大家都叫您为同光帝,“同”同“铜”,如果你杀了敬新磨(铜镜新磨),铜(同)就没有光了!”这谐音梗把李存勖逗乐了,也不想杀他了。敬新磨又一次从作死边缘浪了回来。

但敬新磨的作死生涯并没有持续多久,随着李存勖在兴教门被杀,敬新磨也就此消失于历史长河中。敬新磨不仅仅是一个喜欢挑战求生无极限的人,在他这两则著名事件之前,史官首先书写的是他的善良。

李存勖除了是个出道爱好者以外,还非常喜欢打猎。有一天,李存勖带着一群下属和艺人在中牟县的地界飙马打猎。嗨过头的李天下,纵马踏进田地,踩坏了农民伯伯种好的庄稼。跟随的中牟县长心疼老百姓,就拦住李存勖的马,劝说皇帝不要践踏农民的庄稼,这可都是老百姓的救命粮食。

结果李天下怒了,这是老子的天下,老子的土地,老子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挥手让人把中牟县长赶走,还在心里盘算,准备回头就杀了这个没眼力劲还让自己下不来台的县长。敬新磨这个人精儿,看一眼李存勖的脸色,就知道这个中牟县长的小命难保。

于是带着一群艺人把被赶走了的中牟县长又绑了回来,让他跪在李天下马前,故意骂道:“你身为堂堂的一个中牟县长,竟然不知道咱们陛下喜欢打猎吗!为什么放任那些平民百姓来这片田地里种庄稼?是为了赶着给国库交税吗?为什么不让他们饿死!就算让他们饿死也应该给咱们天子留着这块场地来打猎呀!你呀你!可真该死呀!”

其他的捧哏也跟着:“对呀,对呀,你真该死!怎么能不把田地留出来给天子打猎呢!”于是敬新磨故意向李存勖请求,要把这个中牟县长处以极刑,以儆效尤。李存勖被他们一唱一和、装模作样的样子给逗笑了,心情一好,就放了这个中牟县长一条生路。

这个故事其实跟汉武帝的宠伶郭舍人的故事非常相似。汉武帝和幼时的乳母感情非常好,不仅赐她称号“大乳母”,还经常召见她,送她布帛和饮食。乳母有一次向汉武帝说起某家的土地,汉武帝认为乳母想要这块地,二话不说便将它送给她。

乳母的话,汉武帝没有不听的,于是公卿大臣也不敢违背乳母,非常尊敬她。结果乳母家中的子孙和奴仆得了势,行为猖狂,在长安城中横行霸道,竟然当街抢劫路人车马,还把人衣服都扒了。这事传到宫里,汉武帝却不忍心依法惩罚乳母一家。于是有人请求,既然不忍心按律惩罚,那不如就让乳母一家都迁到外地去,汉武帝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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乳母不想走,以想当面辞别汉武帝为借口进宫,实则去求郭舍人求情。郭舍人让乳母去见了皇帝就走,但是走的时候要一步三回头。乳母听了,去拜别汉武帝,走的时候果真频频回头看。郭舍人就在旁边厉声骂道:“嘿!你这老女人!为什么还不快快走!陛下已经成年,难道你以为还需要你的乳汁,陛下才能活命吗?你还回头看什么呢!”汉武帝听了,一时怜悯乳母,下诏不要处罚乳母,只罚那些犯罪的人迁徙。

但乳母犯错在先,而且是刻意找郭舍人说好话,郭舍人救她是有利可图的,跟敬新磨救无辜的中牟县长一比又差了好些意思。所以太史公评价郭舍人“说话虽然不怎么符合道义,但能让皇帝开心,就也还行”。而在《新五代史·伶官传·第二十五》中,史官评价敬新磨“当时的伶人中,唯独敬新磨最善于说话,说的话还很好听,而且还没有其他恶行。祸国乱政的伶官另有其人。”

李存勖画像

李存勖后期放纵自己,断送了国家。然而一个昏君总有诸多理由,史官批判李存勖时,说他“智勇多困于所溺”,李存勖的“所溺”就是伶人。就如商妲己、周褒姒、唐玉环一般,后唐便是诸伶官了。而在这种情况下,史官还能替敬新磨说好话,没有给敬新磨扣上乱政的骂名,还把他的善行放在第一则故事中,简直太难得了!

历朝历代,伶人都是贱籍,再得宠的优伶都不过是皇帝的玩具、宠物。皇帝高兴了就赏,说杀就杀。但敬新磨没把自己放那么低,在他心里,皇帝也是人,和自己一样的人。所以他敢打皇帝耳光,敢骂皇帝有个狗儿子,还有本事两次都毫发无损。杀皇帝、篡位夺权的人自古以来多得是,但打皇帝耳光的仅此一人了。敬新磨心里应该颇有“饶你精似鬼,喝了老娘洗脚水”的得意。

气了

在最靠近权力中心的地方,敬新磨凭自己的才辩机智混得如鱼得水,却没有沆瀣一气。相反,他还很善良,举手之劳便救人一命。他只是一个小小的伶官,却在历史长河中闪耀着独特的人性之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