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6年9月,张家口的夜晚,晋察冀军区司令员兼政治委员聂荣臻在他那间普通的平房中正要入睡,突然听见院子外面有激烈的争吵声,他仔细一听,似乎是卫兵拦着一个人,而这个人心急火燎想要进来。聂荣臻急忙披上外衣出了卧室,来到近前一看,原来是晋察冀军区作战科长杨尚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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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尚德的出现让聂荣臻大吃一惊。

杨尚德虽然是晋察冀军区的作战科长,可是他的工作是在北平军调部受叶剑英调遣,此时突然出现在张家口聂荣臻的住处,这让聂荣臻预感一定有重大事情发生。

聂荣臻急忙将杨尚德带进房内,把门一关就用一口四川话问:“你咋个回来了?”在老首长面前杨尚德从来直话直说:“我是专门乘坐一架美国飞机回来送情报的。”

聂荣臻一手拍杨尚德的肩膀,一手指着屋内的一张椅子:“坐下说。”待杨尚德在椅子上坐下后才问:“啥子情报?”杨尚德又站起来,他从上衣口袋中摸出一包香烟盒,就着桌上的灯光从里面抽出一支香烟,将这支香烟小心翼翼地掰成两截,从其中一截中抽出一张小纸条交给聂荣臻:“这是我们在国民党第11战区工作的同志提供的情报,情报说敌人将进攻张家口。”

聂荣臻接过这张小纸条,他凑近灯光仔细看,可是看不清楚,因为上面的字太小,他急忙命令秘书处的人立刻整理出来。不一会儿,整理出来的情报就送到了聂荣臻手中。

聂荣臻看过整理出来的情报,感到事关重大,也顾不上睡觉了,立刻通知重要干部开会,让杨尚德在会上做详细汇报。

一、原本形势大好的晋察冀如何突然面临危机?

此时的晋察冀军区,屋漏偏逢连夜雨。

1946年6月,解放战争开始全面开打,就形势而言,聂荣臻的晋察冀军区形势很好,不仅是因为它拥有解放区的第一个大城市张家口,还因为他的晋察冀北连贺龙的晋绥军区,南接刘邓的晋冀鲁豫军区,这使得晋察冀军区的战略回旋余地很大。聂荣臻在建设根据地方面又有着非凡的才能,他的晋察冀军区不仅能满足自身的要求,还为其他各军区输送了不少军队和物资,特别是对刘邓的中原大军和林彪的东北大军的支持,使得这两支大军中有不少战士都来自晋察冀。

晋察冀军区虽然在战争之初有好的形势,但是开局进行得并不好。

在战争的开局阶段,中央军委要求晋察冀军区南下平汉路和正太路,歼灭这一地区的国民党军有生力量,但是聂荣臻考虑到晋察冀军区南下作战将得不到刘邓晋冀鲁豫军区的配合,往北却可以得到贺龙晋绥军区的配合,因此提出往北打同蒲路,又加之此时贺龙在陈赓的配合下发起了晋北战役,孤立了同蒲路上的大同,因此聂荣臻本着先打弱敌的原则,提出不打平汉路和正太路,而打同蒲路以北的大同。

在聂荣臻的坚持下,中央军委同意了晋察冀军区的作战方案,即先打大同,可是,战役的结果却出乎中央军委和晋察冀军区的意外,不仅没有拿下大同,反而丢失了平绥线上的重镇集宁。

攻打大同,是晋察冀军区和晋绥军区的共同作战,战斗从1946年7月31日到9月16日,虽然歼灭了国民党军近2万余人,但是解放军也自伤2万,更失去了战略重镇集宁,这使得晋察冀军区面临着战略上的被动。

正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晋察冀军区准备采取守势时,国民党军开始了新一轮的进攻。

二、在形势一片大好的关键时刻却发生了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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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家口位于长城脚下,处于山西,河北,内蒙和热河的交界,向北是内蒙古,可以通往苏联,往东是东北,是关内人员物资往关外运输的重要通道,因此张家口的地理位置非常重要,也因此使得张家口成为近代以来的军事重镇,它一直是察哈尔省的首府,此时也是晋察冀解放区的首府。

国民党军在夺取了张家口外围的军事重镇集宁后,就将拿下张家口摆上了日程,此时在东北的国共双方正处于胶着,都在积蓄力量,而东北国共双方的力量都来自关内的华北。为了截断东北解放军的物资和人员供应通道,割断关内外解放军的联系,在大同集宁战役还未结束时,国民党军就开始了对张家口的战略行动。

1946年8月21日,当晋察冀军区陷入大同和集宁的苦战时,国民党东北方向的3个军共7个师在杜聿明指挥下向热河进攻,其中的第13军特别勇猛,一举占领承德,切断了华北解放区到东北的战略通道。

承德的丢失又引发一系列连锁反应,在平汉路上的孙连仲看到了机会,立刻指挥14个师向冀东解放区进攻。冀东解放区有很大部分兵力去了东北,因此使得冀东兵力空虚,加之冀东部队擅长游击战,却没有阵地战经验,因此不得不主动退却,使得孙连仲占领了15座县城。这样一来,晋察冀军区和东北的联系就更加脆弱,也使得晋察冀军区越加孤立。而晋察冀军区的首府张家口就面临国民党军东西两面夹击的严峻危势。

张家口以西:集宁落入了傅作义之手。

张家口以东承德和冀东各县分别落入杜聿明和孙连仲之手。

为此,国民党军的战略目标:“摧毁晋察冀根据地,占领张家口,打通平绥路,从而占领整个华北”有了达成的充分可能性:

1、在平绥线东段,以孙连仲11战区的第16军,第53军为主攻,从南口沿平绥路向张家口进攻,以杜聿明第13军助攻,从承德往丰宁,沽源进攻,以第94军为总预备队;

2、在平绥线西段,以傅作义的王牌35军为主,辅之以新编骑兵第4师,还有阎锡山的暂编第38师,在大同,集宁,丰镇集结,随时东进张家口。

对敌军大规模的两路出击,晋察冀军区的意见是向主动放弃张家口后撤,但这个意见没有得到中央军委的同意。中央军委认为粉碎国民党军对张家口的进攻是完全有可能的,因此晋察冀军区首先必须全力御敌,在条件实在不利时才可以考虑放弃张家口。

晋察冀军区根据中央军委的指示,放弃了主动撤离张家口的方案,开始着手做打的准备。由于解放军的歼敌传统是集中优势兵力歼敌,因此需要晋察冀军区正确配置兵力,而正确配置兵力,是对晋察冀军区的军事能力又是一次重大考验。

之所以说是又一次,因为在大同集宁战役中,晋察冀军区就显示出这方面的弱点,在攻打大同时,由于对来援的傅作义军采取“阻援”而不是“打援”战术,结果使得傅作义援军一路急进,而面对傅作义的三路援军,晋察冀军区又犯了对傅作义主力来援方向的判断错误,结果造成大同集宁战役失败。

针对这次国民党军对张家口的东西两路夹击,晋察冀军区将傅作义和蒋介石的矛盾提高到重要高度,他们判断,蒋介石对张家口是势在必得,他是一定要自己的中央军占领张家口的,而傅作义是一位枭雄,他虽然做出一副要东进张家口的姿态,但是在大同集宁战役中由于和解放军硬拼而遭受了重大损失,也见识了解放军的战斗力,因此不敢再消耗实力,他会聪明地等待时机再进攻,而这个时机一定是在蒋介石中央军攻下张家口东南的怀来镇之后。

基于对蒋介石和傅作义矛盾的判断,晋察冀定出各个歼敌之策,他们对傅作义部只用了建制不完整的陈正湘第4纵队进行监视,而以重兵集团对付平绥线东段的中央军。

在东线的解放军重兵集团,以萧克为司令员,罗瑞卿为政委,麾下共计有杨得志的第1纵队,郭天民第2纵队的第4,5旅,杨成武第3纵队的第7旅,还有陈正湘第4纵队的第10旅,辅之以独立第5旅和大量的民兵。

1946年9月29日,张家口东段的战役正式打响,国民党军李文兵团4个师向怀来发起进攻。在李文兵团进攻受阻后的第8天即10月7日,驻北平的第94军2个师从怀来东南20公里的马跑泉和横岭城向怀来侧背迂回,却不知杨得志率领第1纵队另2个旅1个团早就在马跑泉设下埋伏,结果被歼灭了1个团和3个炮兵连。

晋察冀军区在怀来的阻击战打得很顺利,杨成武的第3纵和晋察冀军区的各独立旅在平汉路北段也发起了破击战,接连攻克了4座县城,控制了124公里的铁路。

在怀来和平汉路北段的作战,使得晋察冀解放军对国民党军的进攻有粉碎之势,可是,出乎晋察冀军区意料之外,正在形势一片大好之时,傅作义来了。

三、傅作义如何避开解放军第4纵队的防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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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份,晋察冀军区和晋绥军区联合攻打孤城大同。

大同城在解放军勇猛的攻击下显得岌岌可危,而近在归绥(呼和浩特)的傅作义却作壁上观,冷眼旁观大同的即将陷落,原因只因为大同属于阎锡山第二战区,他傅作义从不为人做嫁衣。为了保住大同,蒋介石不得不将大同划归了傅作义的第十二战区,傅作义立刻拍马舞枪扑向大同,结果不仅救下了大同,还抢占了晋察冀解放区的集宁。

几乎是大同集宁战役的翻版,当蒋介石的中央军在平绥路东边对张家口的进攻受挫时,傅作义在西边只是做样子而不投入一兵一卒,结果蒋介石又不得不将张家口划归他的第十二战区,这下傅作义的干劲又上来了,他再一次披挂上马,挺枪直取张家口。

但是晋察冀军区在西面放了一个纵队——第4纵队,傅作义要抢占张家口,首先要过第4纵队这一关,第4纵队又是晋察冀军区的主力之一,在集宁战役中已经让傅作义领教了厉害,精明的傅作义不打算和这个纵队硬拼。

傅作义深知自己的情报系统无法破译解放军的电报,他就通过监测解放军无线电方向和信号强弱来判断解放军主力所在,结果发现张家口北面的张北方向解放军无线电信号很弱,而兴和县方向无线电信号较强,因此他判断解放军主力尽在兴和,而张北则兵力空虚。

判断了解放军第4纵队的主力所在后,傅作义用了一招声东击西之计,他先以少数兵力向张家口以西的兴和县佯动,牢牢吸引第4纵的主力,而以自己的主力第101师,新编第32师,暂编骑兵第1旅等2万余人从集宁往张家口突击。

傅作义清楚自己的情报系统不如解放军发达,他的人马往张家口运动很容易暴露目标,为了达成突然性,他没有用蒋介石规定的统一密码,而是采用了土办法,即将蒋介石的正规密码故意颠来倒去,完全违背格式,将时间和签名夹杂在内容中,使得解放军一时没法破译。

结果傅作义军只一天就突入到张北。

张北的解放军守军只有1个连,虽然张家口卫戍司令郑维山临时派了一个营对张北的防御进行加强,却还是抵挡不住傅作义军的进攻,被迫撤出张北。

张北一丢,张家口已经无险可守,为了延缓傅作义军对张家口的进攻,聂荣臻不得不调刚结束集宁会战返回张家口的李湘教导旅在狼窝沟筑起防线,掩护张家口领导机关撤退。李湘教导旅忠实地执行了命令,他们与傅作义军激战一天,待张家口的各级领导机关撤出后才利用夜晚撤离阵地。

四、事件评价

张家口的丢失,除了国民党军实力强大的客观因素,在主观上,还在于晋察冀军区所犯的战略性错误。

在战前,中央军委的意见是先打“三路”,即平汉路、正太路和同蒲路上的国民党军,因为这三大铁路沿线的国民党军战线长,兵力分散,而且没有坚城防御,一旦交通线被破坏就会形成各个国民党军的孤立,方便擅长野战的解放军分割歼灭,但是晋察冀军区认为要先打城市,即打“四城”中的保定、石家庄、太原、大同。解放战争初期的解放军既缺乏攻坚作战的经验,也缺乏攻城用的重武器,以己之短击彼之长的结果,自然是失利。

在具体战役上,也存在战术性的不足。

矛盾论所说,主次矛盾是可以转化的,在不同的形势下,原来的主要矛盾也会变成次要矛盾,而次要矛盾则会上升为主要矛盾。

晋察冀军区对傅作义和蒋介石的矛盾看得过大,认为他们之间的矛盾不可调和,在中央军拿下怀来之前,傅作义军绝不可能有所作为,这是晋察冀军区从以往的经验得出的结论,却没有想到蒋介石主动退让,将张家口划归傅作义战区,这是以老眼光看待变化了的情况。

晋察冀军区没有想到傅作义和蒋介石之间的内部矛盾在解放军这个外部矛盾面前,会变得次要,而以解放军这个外部矛盾为主。

有战略和战术两方面的失误,张家口的丢失也就成为了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