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石变法在中学历史课本里一直是重要考点,但这并不意味着考完之后就能对他有足够了解。中学历史教科书注重生产力与生产关系这一动态结构,较少关注人、事和群体意识的不确定性。对英雄人物历史观点的矫枉过正,也难免误导人忽视关键人物的主观能动性。此外,对战事、政事、法律活动等博弈过程的轻视,也难免让读者产生打开“先进、落后生产力”的大旗,就能预判“历史必然性”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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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成熟的人,可以与那种无论何事都要给出结论的应试型历史观点说再见了。

1、变法失败了吗?

在历史教科书给出的结论中,变法最终失败。王安石辞去宰相(1076年)后,宋神宗依然坚持新法,但步履维艰,直到他去世。宋哲宗继位(1085年)后,司马光在高太后的支持下上台,废除新法。

但历史教科书一没讲,八年后宋哲宗执政,重新起用了新党章惇为宰相(1093年),逐步恢复了王安石提出的免役法、保甲法、市易法、青苗法。

二没讲,王安石的社会影响力从来都不仅限于其政治地位。

王安石的一个身份是文学家,唐宋八大家之一;另外一个身份是政治家,任地方官近20年,京官18年。

这两者是相得益彰的。

如果没有流畅、准确、条例清晰的、超一流的表达能力,不足以权衡利弊,获得共识——某种程度上,政治就是不流血的战争。

没有丰富的实践经验,尤其是从基层到中央的实践经验,就不可能写出引发多个跨越阶层的群体共鸣的公文。

在两者基础上,王安石还有另外一个重要身份,思想家。王安石创立荆公新学,修写《三经新义》,在儒学传统下,丰富了中国古代朴素唯物主义思想和辩证法。

被后世称为圣贤的朱熹、程颐、王阳明等,从未进入权力中枢,而王安石为相多年。因此,他可通过立法手段,废除科举的明科、经科,增加法科;可以整顿太学,直接选拔成绩好的太学生;还可以提举经义局,解释儒家经典。

一个思想家,社会影响力可能有大有小,但当王安石任科举考试命题人时,天下年轻士人趋之若鹜。

2、四十年后

王安石的新学是熙宁变法的理论基础,

即使王安石罢相、去世后,这一套“新学”依然是官学——直到北宋灭亡之前。

中学历史课本没有提到“王安石变法导致北宋灭亡”,是从现代人的角度来看这场变法,但我们有必要了解一下古人的主流观点——在南宋、元朝、明朝、清朝,七八百年时间长河里,“王安石变法”一般都是国家和人民灾难的代名词。

直到晚清,严复、梁启超才重新开始审视这场变法,梁启超甚至称王安石是“三代以下唯一完人”。

民国时期,为了推行保甲制度,国民政府以王安石变法中的保甲法为历史依据。1933年商务印书馆出版柯昌颐《王安石评传》,使王安石形象更加正面。

建国后,邓广铭、漆侠等学者继续关注王安石,对变法的研究也越来越全面。

古人常把王安石变法与孝文帝变法相提并论,视之为取乱之道。北魏衰落的直接原因是六镇兵变,这是由于迁都洛阳后对留守鲜卑人的利益分配不均。所以北魏的衰落确实和改革有关。而北宋亡于靖康的直接原因是愚蠢。

不像晚唐,中央政府受制于藩镇和宦官多年,晚明面临小冰期和金融崩溃,晚清面临千年来前所未有的变化。北宋的突然灭亡是一系列愚蠢决策的结果。刚刚庆祝恢复燕云七州(1123年),后脚金兵就在汴梁城下(1125年)。

宋徽宗匆忙退位,随后听到金人渡河,立即弃东京,带着蔡京、童贯南逃。

钦宗继位上台后,很快怀疑并限制了他的父亲徽宗和他的旧臣,直接导致宗室被一扫而空。

宋廷的鹰派和投降派总是互相攻击,钦宗无法主持局面。李刚和种师道时而被激活,时而被遣散,中央战略决策不断更迭,士兵们不知所措。

金军被迫从第一次围攻中撤退,宋廷继续处于节节败退的危险之中,既不追击,也不准备防守。各地前来抵抗的近30万军队被遣散,以至当金军第二次围攻时,城内守军只有7万人。

尽管如此,开封这个老牌城市之所以最终被攻破,并不是因为七万人战死,也不是因为军民粮绝了,而是因为钦宗和他的大臣们撤掉了外城的驻军,好让神棍郭京可以施展巫术对抗金军。

靖康变故这场闹剧是在提醒世人:不能因为和平日子过久了,就认为骄奢淫逸无害。几个关键岗位上的人的腐败无能可能会彻底毁掉这个国家。

后人把靖康之变推到40年前王安石变法上,当然不公平,也不合理。但是,在情感上,它准确地迎合了人类思维的盲点——

对靖康之变负有直接责任的徽宗、蔡京君臣高举王安石变法旗帜。他们甚至在政和三年(1113年)封王安石为“舒王”。

给27年前去世的王安石追封,自然是东风压倒西风的姿态。

红旗飘飘,小人未必不能炫耀。很可惜,中学历史课本省略了这件事,只字不提,并不能起到激发青年学生理解多元历史,进行深入思考,提升逻辑素养的价值。

3.王安石及其合伙人

除了改革给国库留下5000万缗结余,让宋徽宗挥霍之外,王安石当然不必为宋徽宗的无能负责;王安石新法也不是宋徽宗制定联金灭辽战略的依据。但是围绕新法和旧法的讨论和人事斗争确实留下了一些遗产,其中党争是第一个使国家难以消化的。

所谓“新党”、“老党”,与现代政党政治有很大不同。“朋党”是一个贬义词,党人本身可能也不承认结党。作为别人贴的标签,归纳自然不准确:投机者有(如蔡京),坚持具体问题的(如曾布、吕公著、苏轼),在党争中能置身事外的(如韩绛),年轻时搞改革老了反改革的(富弼、韩琦)。

如果缺乏有效的规则和程序来限制竞争手段,缺乏足够有声望的个人或组织来保持共识,政治分歧可能会陷入政党斗争:

具体政策的争议变成路线争议;路线之争变成了人事与权力之争;为了消灭异己,他开始使用一切手段来诱捕迫害;为了打倒政敌,他们甚至把军事作为筹码。

党争的双方其实都逐渐迷失了自我,没有人真的在意开始时的初衷。

党争的危害不亚于土地兼并和资本垄断。所以,即使今天的文明社会有了比较完备的制度,各国的政界也往往有一些不成文的政治规则。

真理并不总是越争论变得越清晰。没有程序标准和边界争论,只会撕裂共识,把理性关起来。结果核心政客越来越狡猾,外围人士越来越蠢。

总结了党争的规律之后,我们意识到它有一个升级的过程。当我们回到北宋的最后六十年,我们会发现“反对变法”和“反对特定新法、特定民众”有着不小的区别。

司马光、高太后认为“祖宗之法不变”,安于宋代冗官冗兵的现状,反对一切形式的变法;王安国和苏轼赞同变法,但反对变法的二把手吕惠卿的具体行动。

最典型的就是“老党”苏轼,他上台后反对吕惠卿变法,反对司马光拒绝新法,所以被新旧党排挤。

教科书上讲的是王安石变法失败的原因。第一,从阶级角度看,新法触及大地主大官僚的利益;第二,“用人不当,办事仓促”,即“好心办坏事”。

第一点课本上有强调,第二点没理解好。其实纵观历史,哪一次变革没有触动保守势力的激烈反弹?对于今天的人来说,真正有意义的是第二点。

王安石变法的骨干包括吕惠卿、曾布、章惇、蔡确、蔡卞、蔡京等。他们中的许多人在哲宗和徽宗当政时任宰相,他们中的大多数进入《宋史》的《奸臣传》。《宋史》是元代宰相脱脱主编,对南宋高宗时期的史料进行重新编辑,自然有失公允。但是,纵观新党成员的所作所为,负面评价并非空穴来风。

吕惠卿待王安石恭敬有加,人们曾称王安石为孔子,吕惠卿为颜渊。王安石第一次罢工后,吕惠卿与反对新法的司马光斗争,继续推动变法。

吕惠卿尝到了权力的滋味后,开始用各种手段阻挠王安石返回朝廷,甚至拿出王安石写给自己的信的原件,到神宗面前挑拨构陷。

王安石复相后,不认同神宗贬低吕惠卿,但神宗无奈。他原封不动地把吕惠卿的建议给王安石看。王安石深受震动,以致晚年退隐江宁后仍放不下,经常写福建子来发泄他的愤怒。从那以后,吕惠卿后来在地方任职,取得了巨大的成就,但没有人敢用它。他直到去世都没有再回到中枢任职。

当司马光上台废尽新法时,章惇在太后面前大呼“他日安能奉陪吃剑”,想与司马光决斗,于是被贬汝州。

哲宗亲政后,章惇回到中央,为相七年,基本上恢复了王安石的熙宁新法。

章惇行动坚决,他有勇气下令开除所有不守纪律的官员。同时,他可以自己以身作则,不利用宰相的权利把官衔给亲信。

但刚毅的另一面是咄咄逼人。

要求挖掘已亡司马光等旧党坟墓,追废宣仁太后太后(反对变法的高太后),并借吴法陷罪,废太后立的孟皇后。孟皇后身边很多丫鬟都被拷打,有的甚至被揪舌。

哲宗死后,章惇提出“端王轻佻,不可以君天下”,并极力反对赵佶为帝,后来被曾布制止。徽宗赵佶登基后,章惇的政治生涯立即结束。

蔡京是王安石主政时期的维新干将,与弟弟蔡卞(王安石的女婿)受王安石器重;司马光上台后,不切实际地要求五天内废除募役法,恢复旧法差役法。群臣中,只有开封府的蔡京做到了。受到司马光的表扬,晋升至直龙图阁学士;章惇拜相后,蔡京又依附于章惇,再次成为新法的前驱。

蔡京在徽宗朝颠沛流离,最终成为极其重要的大臣。徽宗人在国家大事上没有分寸,聚众扰民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蔡京成了犬马,雪上加霜,民间口碑极差。

第一起由新旧党争引发的迫害案,是针对苏轼的“乌台诗案”。然而,王安石劝诫神宗要保护被定罪的苏轼的生命。王安石、司马光两位的领导去世后,党争基本失控。“车盖亭诗案”把新党蔡确流放到岭南至死。到了蔡京,在手段上达到了——的新高度

蔡京和宋徽宗、童贯一起,建立了“元佑党碑”,309名官员记入,全国皆知。纪念碑上有名的人活着的时候被流放或者囚禁,死了的人后世子孙几代都没有任命。这份名单不仅包括司马光、文彦博、苏轼等“旧党”,还包括章惇、曾布等新法英雄。由此可见,蔡京的“党争”不再是路线斗争,而是排斥异己的迫害工具。时至今日,仍有不少历史爱好者称赞蔡京的盐茶改革、赈济制度和出色的执行力,声称为蔡京翻案,从《宋史·列传第二百三十一·奸臣二》记录蔡京的执政,或许能窥见其“执行力”的秘密:

到了宋朝,建州黔中,辰溪徭造反,杀死了溆浦县令。蔡京悬赏,招募能杀辰溪徭的人,规定杀一个头领,赐三百帛,拜官员,不究其原因。荆南守马珹说:现在不知道哪个族群在造反。你若按杀人多少赏人,恐有冤死。”蔡京免除了马珹的官职,并命令舒亶消灭这个团体。

蔡京习惯眉毛胡子一把抓。为了党派之争,做姿态比办实事更重要。至于杀好人拿功德,多少家破人亡,多少冤屈积累到上下级,多少地雷埋到国家,不管洪水滔天——这连“实用主义”都算不上,无异于一剂鸦片。

时间久了,同事们都知道蔡京无信无义,徽宗也知道蔡京拉的仇,只用来干脏活。蔡京有一个没有朋友的党,他应该时刻警惕徽宗简单粗暴的示好来压制平衡,但他依靠有国防功劳的太监童贯来巩固自己的权力。蔡京和蔡卞兄弟反目成仇,与蔡攸父子反目成仇,互相争斗。他们表面上权力很大,实际上内外都不得人心。

更重要的是,以这种方式推行新法,自然过于草率,强行摊派——,不仔细审查,对人民群众是有害的。怎样才能团结最忠诚的人?怎么才可能不为王安石变法树敌,增加阻力?

熙宁君臣,元丰党人,这些群像共同组成了“王安石路线派”。他们的行为,他们的道德品质,在人们眼里都是和新法联系在一起的。不了解北宋的体制结构,就不知道改革从何而来;如果我们只知道制度的规定,不仔细区分新的党群形象,就不可能理解为什么政治改革会进行。

4.新老党员的隐性属性?

按照骨干人物理论,高太后、司马光等老党的个人道德普遍高于除王安石之外的新党官员,但与新党人相比,很多老党家族的行为都要详细分析,历史教材总结为代表不同的利益集团。

事实上,教科书中并没有提到一些更引人注目的巧合。

改革阵营中:王安石,江西临川人;吕惠卿,福建南安人;蔡确,福建泉州人;章惇,福建浦城人;曾布,江西南丰人;蔡卞,蔡京,福建仙游人。

反新法阵营中:司马光,山西夏县(称陕州)人;高太后,安徽亳州人;韩琦,河南安阳人;富弼,河南洛阳人;文彦博,山西介休人;吕公著,安徽寿县人;范纯仁,河南商丘人;苏轼,四川眉山人。

是因为北宋科举,福建士人比例过高,还是因为福建的经济形式,大地主大官僚的保守势力没有那么强大,敢于追随王相革命?还是只是单纯的巧合?由于精力有限,我没有做详细的调查。当然,这种巧合还是被司马光所萦绕,以至于开启了“闵人狡诈凶险,楚人从容”的地图炮。

除了籍贯,还有年龄。

第二年(1069年),王安石上台开始变法,吕惠卿37岁,蔡确32岁,章惇34岁,曾布33岁,蔡卞21岁,蔡京22岁。改革的主持人王安石48岁,最大的支持力量宋神宗赵顼21岁。

反新法阵营中,司马光50岁,高太后37岁,韩琦61岁,富弼65岁,文彦博63岁,吕公著51岁,范纯仁42岁,苏轼32岁。

对于个人来说,年龄是一个不可避免的规则。历史呢?

第一次意识到年龄对历史的影响。清华历史系的一个朋友曾经跟我说过,她读现代史料,对红军初到延安时的一些生活管理措施,一无所知。后来在给她爷爷过生日的时候,她才知道他当红军干部的时候还不到二十岁。

当韩琦和富弼在法庭上与新党争论时,他们不知道是否会想到庆历三年(1043年)的秋天。他们在三十多岁的时候满怀希望,跟随54岁的范仲淹进行改革。

你年轻时撞的包和你正对面的有逻辑的年轻人有什么异同?

5、熙河开边和宋越熙宁之战

王安石为人以文才、品德著称,处世则以邋遢、执拗闻名。他的妻子吴琼曾说,王安石吃饭只吃最靠近自己的一道菜,因他只想赶快吃完饭去读书、办公,从没注意吃了什么下肚。

这则轶事倒是与小学自读课本上的大科学家煮怀表事迹颇为相似。区别在于,牛顿煮怀表颇难考证,王安石不拘小节、脱离低级趣味的事迹,倒是常见于政敌记载(如《邵氏闻见录》)。

中国人的精神境界,既有“出世”的淡泊,也有“入世”的通达。《红楼梦》里的“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即是最受追捧的注解。

人情练达是一种沟通境界,是明确目标,弥合分歧,设立底线,平衡利益的技能。将之简单概括为“世故”乃至“厚黑”,那么今天很多尚有职业荣誉感的党员干部,大概心里要默默不同意。

王安石的识人眼光,大抵上不如司马光。但把他的执拗理解为不懂人情世故,恐怕是低估了他。内政改革总归要动身边人的蛋糕,而对外战争虽然有风险,但未尝不能打开国内局面,获得更大的合理性自证。这是一种比同僚间迎来送往更高维度的世事洞明。

熙河开边,就是王安石的一次顺水推舟。

熙河开边的倡议者、谋划者、执行者王韶倒也不负众望,从熙宁元年(1068年)开始持续对吐蕃、青唐羌、西夏用兵,取得多次战役级别胜利。到王安石罢相为止,宋廷已于河湟开地两千余里,斩获不顺番部19万9000余人,招抚30余万帐,达到了“欲攻西夏,必先收复河、湟二州”的战略目标,改变了仁宗朝以来对西夏的被动挨打局面。

王安石在中枢顶住巨大的开支靡费,在战争出现一时挫折时,全力为王韶反击来自旧党和谏官的抨击。王韶也投桃报李,上书请求在新开地行市易法,到熙宁八年(1075年),新开土地市易司已收本息钱五十七万余缗,其成果对变法事业是一次有力支持。

然而战争作为一种博弈,结果并非总是可以推演。

交趾(即越南李朝)对北宋称臣纳贡,但时有边境摩擦。宋真宗年间,因北宋钦州包庇逃犯,交趾还曾直接引兵犯境。因当时忙于辽事,后来又纠缠于西夏边事,宋廷在南境一直采取忍让态度。

熙宁六年(1073年),在王安石的大力支持下,主张外战的强硬派沈起出任桂州。沈起和他的继任者刘彝按照保甲法切断了边境贸易。整个国家都感到不安,资深将军李常杰主张先发制人。

北宋与交趾的战争终于在熙宁八年(1075年)爆发。到目前为止,中国和越南不同的学者对战争的具体开始、过程甚至结局都有不同的看法。但是宋朝打了一场不划算的仗。

教科书在谈到晚清洋务运动时,得出的结论是“甲午战争北洋舰队的覆灭标志着洋务运动的破产”——事实上“炮弹填沙”、“枪炮晒衣”等谣言早已澄清,甲午战争的进程具有一定的偶然性。另外,甲午战争失败后,李鸿章等洋务运动主持人几乎没有受到影响。

说到王安石变法,课本上连宋与交趾之战都没提。其实这场战争直接导致了王安石被猛烈弹劾,然后正式辞职,再也没有回来。

中学历史课本,此时不提军务,只提王安石因爱子王雱之死而悲痛。这大概是从字面上刻意解读王安石的奏章。但客观上,它无疑造成了学生一边倒的一知半解的局面。

任何时候,动用军队都是国家大事。战争是政治的延续,是中学思想政治课和大学国防教育课反复灌输的一句话。但是,教科书从来没有提到战争的结果会对政治产生更深刻的影响。

不仅丞相受此规限,皇帝也受此规限。即使在王安石辞职后,宋神宗改革和扩张边境的野心也没有改变,直到元丰五年(1082年)永乐城会战,宋军被西夏打败,死了3万人(《西夏用兵》说宋军连士卒死了20万人,《邵氏闻见录》说“百万人被图碳”)。宋神宗半夜接到报告,起身绕床走了一圈。他睡不着。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当众大哭。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恢复过来。

做历史研究,最忌讳的就是关键材料不全就下结论。熙宁年的战争对变法影响有多大,教科书没有提及。不是传授知识的态度,大概是为了考试而扭曲了。基于片面的自信去确定,有时候更可怕。

6.我主王安石

关于王安石的人情练达有很多说法,但哪些是支持者的赞扬,哪些是反对者的批评,需要逐一考察。最重要的是,在王安石非凡的意志和品格下,人情世故倒可以退而居其次了—

在官场上,有多少人会因为政治信仰而与选择、推荐、提拔自己的师友为敌呢?王安石会,他面对的是享誉天下、熟知他的曾巩、韩伟、欧阳修、文彦博。更难得的是,王安石与老党的斗争再激烈,也从未编织罪名害人。“小王安石”章惇做不到,到最后,“接班人”蔡京成了个人迫害专家。

王安石当然是一个坚持理想的人,但他远不是一个经常被庸才谈论的“幼稚的理想主义者”。那些侧写王安石的恐怕连中学课本都没看过。

王安石知道他必须反对谁。

只要共产主义有一天没有实现,就有一天会有既得利益和未得利益者,这与道德无关。随着既得利益者年龄的增长,往往要照顾更多方面,承担更多责任,所以总是率先垂范。此时把他们团结在一起的,一定是协调各方利益、平衡各方诉求的能力。

但在北宋,冗官冗兵的情况无法消除。再也不可能通过请吃饭、温文尔雅来协调,必须快刀斩乱麻。

王安石知道自己必须团结谁。

王安石通晓义理,知道什么样的事业才是对的;作为中央官员,他有权提拔--没有什么比这两个人更能号召一群二三十岁的年轻人去改造世界了。

但是年轻人较少受到人性和欲望的考验。而真正伟大的人格,往往是“清水泡三次,血洗三次,碱水煮三次”。

我不知道王安石是否达到了“大人格”的境界,但他一定已经超越了“既得利益”和“未得利益”的范畴,老了也没有改变主意。“在朝不蓄势,在野不蓄钱,公真圣人也。”这句话是他后来生活的真实写照,至今还是那个时代的非主流。

这句话是反对王安石的吕惠卿说的,但王安石晚年也没有原谅他。元丰初年,吕惠卿“除母丧,过金陵,以启与安石求和”,王安石回信说:“与公同心,以至异意,皆缘国事,岂有他哉……不如相忘”。

另一个晚辈,苏轼这种“老党”,被训斥后,在金陵周边拜访王安石。王安石亲自迎接,和苏轼在一起二十多天。回头看看他们留在这里的书信和诗词,我们会发现,苏轼其实是打算在金陵买地,以便能隐居在王安石的隔壁。只是苏轼不久被召回朝,王安石也快去世了,所以历史上有一段美谈。

一个人浮沉半生,即使一时看走眼,到老大概也具备了足够嗅觉。所以,对于徽宗和蔡京来说,死去的王安石才是最好的王安石,否则旗不随扛旗杆的摇摆,那就尴尬了。

结论:

亲戚孩子告诉我,《水调歌头》这么长,能不背吗?苏东坡是个反对进步的老派。

这让我想起十几年前,我的中学同桌感慨地说:“我以为司马光是个好人,小学上学学司马光砸罐子!没想到他是个坏的,坏人里的老大!”

中学历史教育试图打破戏曲中脸谱的历史观,但到目前为止效果并不理想,甚至造成了另一种片面。

古人把制度问题道德化,往往把它们的不同归结于君子小人之分。然而,随着生产关系的社会模式变得越来越复杂,它最终处于无法解决的状态。

如今,当人们将道德问题制度化时,不分忠奸信义。有些人说“腐败是经济发展的润滑剂”,有些迷信带来了“先进的制度”,就肯定会控制住坏人。

有感而发,所以今天又来告诉大家自己心中的王相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