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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康熙六十一年(公元1722年)年末,清圣祖康熙皇帝驾崩于北京畅春园,随即,皇四子胤禛奉遗诏继位,历史进入雍正王朝。

雍正是一个做事雷厉风行,且无所畏惧的改革皇帝,他继位后的首要目标,就是纠正康熙时期遗漏下来的,连康熙都不愿意狠下心解决的一系列问题。

为此,就要和相关的利益集团做坚决的斗争,甚至和包括亲兄弟在内的部分皇族都达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因为清朝皇权比明朝还要更集权的特殊性,雍正在多次的政争中,都能相对游刃有余的应付。

雍正三年和五年,他分别惩处了年羹尧和隆科多这两位本是帮助他上位的大功臣,原因是他们开始结党营私,藐视皇权。

雍正三年和四年,还分别处置了允禵、允禩、允禟、允䄉等皇族中的反雍正势力集团,原因除了早先夺嫡之时的旧恨外,还因为这些皇子们在组织部分官员抵制雍正朝的新政。

如年羹尧、隆科多都是官至顶级的大员,皇族兄弟们更是在朝中势力雄厚,还掌管着一定的八旗力量,但他们在皇权的高压下,几无还手之力。

放眼四周,雍正控制下的皇权,似乎无所匹敌。

可还有一股力量,也是反雍正各项改革事宜最大的一股力量,雍正却始终无法撼动,只能凭借皇权暂时压制。

是什么力量能大过年羹尧、隆科多?大过雍正的亲兄弟们?

答案是,科举进士出身的官员们,以及他们代言的乡绅势力集团,简而言之,就是读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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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宋朝起,通过科举进入官场的官员集团就是所有王朝(除元朝外)的执政基石,皇权需要跟他们友好的配合,王朝才能和谐发展。

而这些官员们的后面,又是一个个的地方乡绅。

即使寒门、平民子弟通过自身的努力,通过科举进入官场后,也会被同化进去,成为新的乡绅势力的代言人。

读书人手上虽然没有枪杆子,但闹起事来,皇帝也得小心。

如北宋末陈东发起的除“六贼”事件,明初的“南榜北榜”之争,明末复社领导人张溥在《五人墓碑记》中记载的苏州抗税事件等等,都让当时的皇帝头大。

基于自古以来宣扬的,且到宋朝时就被无比放大的读书人的地位,皇权在对待他们时,需要慎之又慎。

强势如明太祖朱元璋,清理官员时以万计数,但在读书人团结起来时,也得妥协。

对待政敌无比强硬的雍正皇帝自然也不例外,他也最头疼这一群体。

清朝入关后,虽然也对部分读书人有过比较严酷的压制,但如果不涉及到造反和颠覆,遇到意见相左时,皇权也是无法强硬对待读书人的。

雍正执政开始后,为了让亏空的国库重新堆满银子,推出了很多新政,特别是“火耗归公”“官绅一体当差、一体纳粮”“摊丁入亩”等新政,严重的触犯了几乎所有乡绅的利益。

在这种情况下,乡绅们的代言人,科举出身的官员们,当然会用尽各种办法阻挠和诋毁雍正的新政。

而这些科举官员的集合,却让毫不犹豫对年羹尧、隆科多、允禩等动刀子的雍正投鼠忌器,无法使出同样的蛮横手段。

雍正其实对科举官员朋比为党是很厌恶的,根据《雍正起居注》中的记载,在当时,他也早就知道“只知有科甲,而不知有皇帝之御旨,只知有科甲,而不知有上司之宪檄”的官场现象。

科举出身的官员,通过以同年、师友、门生、故吏等关系为纽带,形成了庞大的利益团体,在排挤非科甲出身的官员,以及八旗官员上,是同气连枝的。

为此,雍正多次对类似现象予以严重警告,他曾明言:“科甲之人作弊巧诈隐密,互相袒护,往往不即败露,其害转大”“科甲彼此袒护之恶习,实有关国计民生,人心风俗……必欲尽革此弊,以为久安长治之计。”

当科举官员们大部分站出来反对他的新政时,他更是扬言:“科甲之习一日不除,则天下之公理一日不著。”

但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难,科甲官员反对新政不同于造反和颠覆这样的不可赦之罪,这个群体又过于庞大,雍正在处理时也是顾虑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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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对待诋毁新政干将田文镜(非科举出身)的读书人领袖李绂(雍正朝官至直隶总督)时,雍正两次被气得判处他死刑,明知这人结党反新政,却又不敢真杀,两次被迫赦免。

再如杨名时(雍正朝官至吏部尚书兼任云贵总督),雍正对他也是恨得牙痒痒,曾怒斥其:“怙恶不悛,大奸大诈,全无人臣之礼”“在家则为逆子,在国则为逆臣矣,天理尚可逭(意逃避)乎?”

可杨名时是康熙三十年时的进士,是雍正朝几乎大半科甲官员的前辈,老师,雍正同样不敢杀他,只能革职闲置了事。

李绂、杨名时后来全部被乾隆皇帝起用,还是登基的当月就起用。

雍正杀位高权重的年羹尧时,眼睛都不眨一下,可处理李绂、杨名时等在内的科甲官员们时,只敢找一些影响力小的杀,稍许有点底蕴的,他就不敢动手了。

至于原因,无非两点:

其一,这些科甲官员们反新政也好,结党也好,他们本身对皇权的威胁不大,他们的政治目的不以取代皇权为主,雍正可以适当忍受他们。

其二,科甲官员群体太庞大,到雍正朝时,八旗中人才出现的数量逐年在减少,治国离不开科甲官员,清朝越到后期,这种情况越明显,这其实是多数熬赢少数的典型,也无法反转,雍正不敢得罪大多数。

所以,看似冷酷无情,杀亲信重臣,杀兄弟时毫不犹豫的雍正皇帝,在面对科甲官员这个群体时,其实办法真不多,即使能杀几个,未来又会考进官场更多个,哪能杀得完?

雍正皇帝在强行推行新政的同时,也在想办法根治朋党,但“年党”“八爷党”好治,“科党”即使换神仙来,也治不了。

参考文献:《清史稿》《雍正起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