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时期,在新旧思想的碰撞下,曾涌现出很多才华横溢、光彩照人的优秀女性代表,其中以杨绛、林徽因、冰心、张爱玲、萧红等人尤为出众。常言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女人的地方更少不了明争暗斗。而当一群才情傲世、性格迥异的女人,置身于同一时代背景下,相互间又会发生怎样的精彩故事呢?

有一种流传的说法是,在民国才女们的交际圈中,存在着这样一条“鄙视链”:杨绛曾狠批张爱玲,张爱玲瞧不起冰心,冰心则暗讽“闺蜜”林徽因……

我们都知道,冰心是我国现、当代著名散文家、儿童文学作家、诗人,被称为“世纪老人”,其文字风格柔和自然、纯真唯美,《寄小读者》、《小橘灯》等作品入选了中学语文课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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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与她并无多少交集的张爱玲,为何会对她的作品和为人颇有微词呢?冰心又对她的“好闺蜜”林徽因做了什么,使得后者送了一坛山西老陈醋给她?

冰心与张爱玲不同的人生际遇

冰心,原名谢婉莹,1900年出生于福州长乐横岭村,她的父亲谢葆璋是爱国海军军官,母亲杨福慈是一位知书达理的女性,在这样开明的家庭氛围下,她自幼就接受了良好的教育。

虽然,当时的中国还处在动荡的战乱岁月,但生活在优越、安逸的家庭环境中的冰心,享受着来自长辈的宠溺,并未真切体会过战争给人带来的创伤和痛苦。

长大以后,她又受“博爱”的基督教义影响,逐渐形成了“真情、善良、美好”的人生观、价值观。

她认为,仇恨和对立是造成中国长期的战乱的根本原因,只有博爱可以化解这一切。因此,她的文学作品普遍带有一种博爱情怀,也被世人打上了“真、善、美”的思想标签。

19岁时,初试锋芒的冰心即已成名,五四运动期间,她发表了大量散文和诗歌,其中以诗集《繁星》、《春水》最具代表性,其中的每一首作品都有着美好纯真的意象,仿佛为读者营造了一个理想的乌托邦国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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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张爱玲的成长经历则与冰心截然相反。她1920年出生于上海公共租界西区,比冰心小了整整20岁,她的家世显赫,祖父张佩纶是清末重臣,祖母李菊耦则是大名鼎鼎的李鸿章的长女。但是,待她出生时,家道已经中落。

张爱玲从小似乎就注定了被抛弃的命运,十岁时父母离婚,她跟随父亲生活。父亲再婚后,后妈对张爱玲看不顺眼,有时便故意找茬对她拳脚相加,酗酒的父亲则更经常对她大打出手。

后来,她实在无法忍受家庭暴力的折磨,转而逃离了家投奔了母亲。殊不知,母亲也一样当她是累赘,不久便不辞而别,和别的男人去了欧洲。

她的不幸还没有终止,在之后的感情经历中,又执迷不悔地恋上了有妇之夫胡兰成,最终因对方的始乱终弃,被伤害得体无完肤,从此陷入了对爱情的彻底绝望。

张爱玲对冰心的评价

对照张爱玲与冰心的人生遭遇,可谓是“冰火两重天”,张爱玲父母离异导致家庭不幸、丈夫不忠导致感情不幸;冰心则是家庭幸福美满,爱情生活从一而终。

在不同境遇的影响下,两人的文章风格也迥然不同。张爱玲像一个看透红尘的孤僻精灵,文笔深刻犀利,文字直抵人性,其《倾城之恋》、《红玫瑰与白玫瑰》、《金锁记》等代表作,把当时社会的黑暗现实、女性的悲惨命运表现得淋漓尽致。

冰心则像一个婉约纯洁的烂漫天使,善于捕捉真、善、美的生活意象,使得文字具有诗一般美好的意境。在她的《六一姐》、《冬儿姑娘》、《小橘灯》等作品中,塑造的都是心地善良、美丽温柔、活泼大方、智慧端庄的完美女性形象,与张爱玲笔下的人物有着天壤之别。

当这两者相遇,自然是水火不相容了。

张爱玲看过冰心的文章和本人照片后,不屑地说了一句:

“冰心的清婉往往流于做作,与其容貌极不相称。”

张爱玲好友苏青的话则更为露骨,她直言冰心是“丑人多作怪”:

“从前看冰心的诗和文章觉得很美丽,后来看到她的照片,原来非常难看,又想到她在作品中常卖弄她的女性美,就没有兴趣再读她的文章了。”

纵观张爱玲与冰心的一生,两人并无任何交集,也没有留下过相识交往的经历。这也难怪,二人水火不容的性格和价值观,就注定了她们只能是两个世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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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年龄资历,冰心可谓是张爱玲的前辈,在她开始在文坛上崭露头角时,张爱玲才刚刚出生。然而,对于这位“老大姐”,张爱玲却极尽讽刺和挖苦,还把她的文章和容貌联系在一起,批评其是扭捏作态,显然有点强词夺理的意思。

无独有偶,当时的鲁迅、梁实秋等人也都曾表示过,冰心的文章不值得效仿。笔者以为,某种程度上,张爱玲对冰心的批判与之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们认为冰心的作品脱离了当时因战乱而灾难深重的中国现实,对种种社会问题避而不谈,只是一味宣扬真善美的童话,对时事之针砭,对民众之觉醒,没有积极的促进作用,缺失了一个作家应该具有的社会担当和责任感。

至于这种批判是否公允,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冰心和林徽因的交往

翻过张爱玲的篇章,我们再来谈一谈冰心与林徽因之间的故事。

林徽因与冰心一样,是民国时期著名的才女作家,同时她容貌出众,是“民国四大美女”之一。除了作家头衔外,她更重要的成就在于建筑艺术方面,是中国第一位女性建筑学家,她和丈夫梁思成一道开创了中国古建筑研究体系,还曾参与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徽、人民英雄纪念碑设计工作,对新中国工艺美术的进步发展有着重要贡献。

其实,冰心与林徽因的渊源颇深。

两人的祖籍都为福州,是不折不扣的同乡。更巧的是,1911年的时候,林徽因的堂叔林觉民参加广州起义失败后被捕,她的养父为避免受到牵连,慌忙变卖位于福州三坊七巷的祖宅,而买下这栋宅子的人,正是冰心的祖父谢銮恩,当时11岁的冰心也一起搬了进来。

这似乎在冥冥中注定了两人之间那“剪不断,理还乱”的恩怨纠葛。

两人的相识也很早,她们各自的丈夫梁思成和吴文藻不仅是清华大学的同学,还住在同一个宿舍。1925年夏天,已发展成为恋人关系的冰心和吴文藻结伴出国,去法国康奈尔大学补习法语。不久后,林徽因和梁思成也来到此地,两对恋人在秀丽宜人的山水景色间相会游玩,彼此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在此期间,冰心和林徽因还留下了一张珍贵的生活合影,被认为是二人“友情的记录”。

然而,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回国几年后,两人却因一篇文章反目成仇,从此势同水火,老死不相往来,还波及了她们的丈夫和子女。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冰心和林徽因交恶的始末

1930年代,已经结婚的梁思成、林徽因夫妇,居住在北京北总布胡同。在他们住所周围,也聚集了一大批知识界的文化精英,如诗人徐志摩、哲学家金岳霖、政治学家张溪若、文化学者胡适、物理学家周培源、作家沈从文等人。

每到周六下午,他们就会自发到梁家作客,在客厅里品茗坐谈,交流专业心得,畅论天下大事。而风华绝代、才情卓然的林徽因,无疑是其中的绝对主角,她擅长交际,思维敏捷,时常制造一些别有趣味的话题,使得聚会的气氛越发热烈。

据说,当时名气还稍逊的沈从文,由于“咖位”不够,只能坐在一旁剥橘子。

久而久之,这个交际圈子的影响力越来越大,形成了当时北平文艺界有名的“文化沙龙”,令无数文人才子为之心驰神往。

然而,当时也住在北平的冰心却并未成为座上宾,个中的原因无人知晓。

不知受何种心理驱使,1933年9月,冰心在天津大公报上发表了一篇小说《我们太太的客厅》,一时间在社会和文化界引发了轩然大波。

为何会这样?因为明白人一眼就能看出这篇文章是在影射梁家的“文化沙龙”,文中描写的“北平独立小院中的客厅”、“喜爱聚会的太太”以及参与其中的名流角色,无一不与林徽因及其家中举办的文化沙龙高度相似。

文章先对“我们太太的客厅”进行了全景式的叙述,随后太太和佣人出场,之后便是艺术家、科学家、政治家、哲学教授、诗人等文化名流粉墨登场。而前文所说的梁家聚会中出现的人物都能一一找到对应,如那个“留着中分,面容特别消瘦的诗人”分明就是徐志摩,哲学教授则是金岳霖,科学家则是周培源......

小说淋漓尽致地描写了“客厅”中的众生相,无论是对聚会的主角“太太”,还是对参与的各色人等,都进行了幽默的调侃和辛辣的讽刺。在她的笔下,作为女主人的太太,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性情古怪又爱慕虚荣,喜欢拉拢男人,还和“诗人”有着暧昧关系。

而众所周知的是,现实中林徽因和诗人徐志摩之间曾有过一段纠缠不清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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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重要的是,小说里的太太还有一个5岁的女儿,名叫“彬彬”,而当时林徽因的女儿正好也是5岁,名字叫梁再冰。而且,还特意提到太太的母亲是“老姨太”(意为过去的小妾),为何这么说?因为林徽因不是嫡出,而是妾生。这原本是个只有极少数人知道的秘密,冰心却把它堂而皇之地写出来并公之于众。

不仅含沙身影地攻击别人,曝光别人的身世隐私,还捎带上年幼的孩子,无疑有些不道德了。

难怪,林徽因看了这篇小说后非常生气,不过性格柔中带刚的她保持了文人风度,并没有直接找冰心理论,而是托人给冰心送了一坛山西陈醋,其意不言自喻。

据说,冰心收到这坛醋后哑口无言,恐怕也是自觉理亏吧。

从此以后,这对曾经的“闺蜜”分道扬镳,再没有了任何交往,而曾经的同窗好友,她们的丈夫梁思成和吴文藻,也开始变得形同陌路。

当年,林徽因在写给美国友人的一封信中,曾如此说道:

“朋友Icy Heart却将飞往重庆做官(没有比这更无聊和无用的事了),她全家将乘飞机,家当靠拉关系弄来的卡车全部运走,而时下成百有真正重要职务的人却因为汽油受限而不得旅行,她对我们国家一定是太有价值了!?”

显然,她对冰心的这一举动也充满了嫌恶之感,可谓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同时,她也不再称呼其名,而是把冰心直译成“Icy Heart”——冰冷的心

而“冰心”这一笔名取自唐诗“一片冰心在玉壶”。

抗战期间,林徽因和冰心都曾住在昆明,两人的住所一度相隔很近,步行只需十余分钟,但相互之间没有任何来往,可见积怨之深。

1955年,时年51岁的林徽因长期为建筑艺术事业呕心沥血,最终积劳成疾在北京去世,一代才女香消玉殒。而年长她四岁的冰心则人寿多福,一直活到了近百岁高龄,世人称之为“文坛祖母”。

冰心为何要“开撕”林徽因?

在那篇“醋意满满”的小说里,冰心一改往日轻灵秀丽的文风,她笔下的女主人公也不再是冰清玉洁的白莲花,而是性情虚伪、对感情不忠贞的负面形象,所有的矛头都直指林徽因。

一向给人以“温淑贤良、与世无争”印象的冰心为何要这么做?

不少人的看法指向了一个词:嫉妒

诚然,嫉妒是人的天性,对于女人之间更是如此,我们不必因为冰心在现代文学史上的显赫地位和完美人设,就为尊者讳。毕竟,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心理学研究表明,女人的嫉妒大多与容貌、身份、财富有关。

往往,一个过于优秀的女人身边,是不会有太多同性朋友的。而那个年代,光芒万丈的林徽因的四周除了一个外国友人,几乎没有女性朋友。

那么,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冰心会嫉妒林徽因的什么呢?

论身份地位,两人都出身于生活条件优越的名门望族,她们的丈夫也都是各自领域里的知名人士。

论文学成就,冰心作品的影响力甚至还要大过林徽因。

除此之外,只能有一种解释,那就是容貌了。

钱钟书先生在《读伊索寓言》一书中,对这种嫉妒心理有着入木三分的描述:

“譬如一个近三十的女人,对于十八九岁女孩子的相貌,还肯说好,对于二十三四岁的少女们,就批判得不留情面了。”

的确,被称为“民国女神”的林徽因,不仅容貌美丽动人,气质清丽脱俗,还才华横溢,堪称男人们梦寐以求的理想伴侣,难怪大诗人徐志摩为之神魂颠倒,哲学泰斗金岳霖为之终身不娶。

而冰心在这方面,虽然不至于如张爱玲及苏青所言的那么夸张,但确实要远逊于林徽因。

我们不难想象,北平的那一个个夜晚,当梁家的客厅熙熙攘攘、名流云集,才貌双全的林徽因在众人的仰慕里正春风得意时,彼时同在一个城市的冰心的落寞心境。当这种落寞逐日滋长,最终竟生成了无缘由的怨恨,使得她冲破了理智的情感防线,提笔写就那一篇洋洋洒洒数千字的《我们太太的客厅》。

但是,疑问又来了,如果冰心真的嫉妒林徽因的容貌,为何一开始还要和她密切交往呢?选择敬而远之岂不更好?

事情显然没有那么简单,以冰心的性格和学识,不会浅薄到仅因为嫉妒林徽因长得漂亮,就丧失理智去写文攻击好友。

这里面有着更深层次的原因,那就是二人在爱情观上的巨大差异。

对于感情,冰心是传统保守且专一的,她的丈夫吴文藻也属于踏实厚道的人,两人相识相恋又相守一生。

因此,有着感情洁癖的冰心对于男女之间玩弄感情游戏的现象,是极为痛恶的。

由于这个原因,她不喜欢徐志摩,因为后者在感情方面的朝三暮四,先是为追求陆小曼抛弃了发妻张幼仪,和陆小曼结婚后又开始惦记起林徽因。

以至于徐志摩飞机失事遇难后,她曾对友人表示其是“天才自毁于风流”

她同样看不惯林徽因,因为林徽因对于感情的随性而为,其身边总是围绕着各色各样的男人,犹如众星捧月。

但林徽因却很享受这种高高在上的感觉,对于男人们的追求,她采取的是既不迎合也不拒绝的暧昧态度,甚至与梁思成结婚后也是如此。

不过,再怎么说,林徽因的生活方式并没有影响到他人,遭遇这样的批判对她本人来说,显然是不公平的。

不知是否为歉意使然,晚年的冰心在回忆起这段往事时,虽然对“醋文”事件闭口不谈,但称赞林徽因是“她所见到的女作家中最俏美灵秀的一个”。

如今,逝者已矣,生者如斯,所有是非恩怨都已随风飘散。在时间的河流面前,一切都不再那么重要了。

重要的是,两个性情各异的才女,都曾在文学和艺术历史上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为后人留下了宝贵的精神财富,如此,也就足够了。

还是那句话,我们都不是圣人,所以也不要苛求别人是圣人。

就用林徽因的一首《人间四月天》作为结尾吧:

我说你是人间的四月天;
笑响点亮了四面风;
轻灵在春的光艳中交舞着变。
你是四月早天里的云烟,
黄昏吹着风的软,
星子在无意中闪,
细雨点洒在花前。
那轻,那娉婷,你是,
鲜妍百花的冠冕你戴着,
你是天真,庄严,
你是夜夜的月圆。
雪化后那片鹅黄,你像;
新鲜初放芽的绿,你是;
柔嫩喜悦,
水光浮动着你梦期待中白莲。
你是一树一树的花开,
是燕在梁间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