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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汉高祖刘邦人生的最后岁月里,“杀樊哙没杀成”这事儿,堪称是桩发人深思的政治活剧。

虽然说起刘邦的“薄情”,后人常津津乐道“杀韩信”的典故,但以“亲疏关系”来论,“刘邦想杀樊哙”这事儿,才更证明了皇权的冷酷——以私人关系论,樊哙这辈子,就是刘邦“亲生的朋友”。

这二人的关系有多亲?早年还未发迹时,还在沛县“以屠狗为事”的樊哙,就和当地“老混混”刘邦是铁哥们,平日争强斗狠时就当急先锋,后来还和刘邦“哥俩手拉手”娶了“吕雉姐俩”,这下更成了亲上加亲的“实在亲戚”。秦末大乱刘邦起兵后,樊哙更成了得力帮手,从沛县到蜀地再到逐鹿中原,一路建功无数。特别是鸿门宴的关键时刻,正是樊哙关键时刻冒死闯入,才给正“刀尖上跳舞”的刘邦解围脱困,书写经典传奇。

这传奇,也恰如后来司马迁写《史记》时的感慨:“是日微樊哙奔入营谯让项羽,沛公事几殆”。那天如果没有樊哙的这冒死一搏,未来的汉高祖刘邦,十有八九就“搭上命”了。

而且必须说的是,与刘邦关系亲密且立功无数的樊哙,绝非部分“戏说历史剧”塑造的那般傻大黑粗的“黑厮”。相反在许多西汉开国的关键时刻,樊哙也不止一次展现出他睿智的一面。比如他勇闯楚营后,面对项羽毫无惧色,左一句“臣死且不辞,岂特卮酒乎!”一句“大王今日至,听小人之言,与沛公有隙,臣恐天下解,心疑大王也。”句句有礼有节且打在要害上,硬是把项羽的杀心给“打下去”。

就连刘邦本人多次“犯浑”的时刻,都遭到过樊哙的当头棒喝。攻下咸阳后,刘邦进了秦宫就飘了,差点钻进温柔乡里出不来。却是樊哙当场“谏沛公出舍”,这才叫刘邦及时清醒过来,有了“约法三章”的美谈。晚年刘邦病重,一度干脆闭门不见大臣,又是樊哙一怒硬闯进来,大呼“且陛下病甚,大臣震恐,不见臣等计事,顾独与一宦者绝乎?且陛下独不见赵高之事乎?”这“大尺度”怒吼,却叫刘邦当场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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综合说来,野史里“傻大黑粗”的樊哙,正史上却是一位有勇有谋,敢担责且情商高的良将。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聪明人,却在刘邦临咽气时遭遇生死惊魂——明明他前脚还在前线浴血奋战,替刘邦痛打叛乱的燕王卢绾,病危的刘邦后脚就命令陈平赶往前线“军中斩哙”,也就是在军营里处决樊哙。幸亏陈平多个心眼,意识到吕雉即将专权,只是把樊哙装进囚车回来复明,回到长安就得知了刘邦死讯。“刘邦实在亲戚”樊哙的命,才算惊险捡回来。

那么,刘邦这“杀樊哙”的命令,到底是真心还是“做样子”?陈平接到的命令,那是“军中斩哙”的死命令,而且这一趟还带上了周勃,杀了樊哙立刻由周勃接任。这何止是“必须杀”?而且还生怕“杀慢了”。那为何刘邦又这么急着让樊哙死?直接的原因,就是《史记》里,樊哙“招祸”的那句话:“人有恶哙党于吕氏,即上一日宫车晏驾,则哙欲以兵尽诛灭戚氏、赵王如意之属。”

也就是说,有小人给刘邦说坏话:“皇上您可以当心哪,樊哙早就和你老婆吕雉勾结了,就等着您咽气后起兵,把您的宠妃戚夫人和您儿子刘如意全杀喽”。如此惊悚情报,当然会让病重的刘邦暴怒,发出“军中斩哙”的死命令。

当然,这暴怒的背后,也是刘邦晚年一场持续多年的争斗:废太子事件。

刘邦称帝后,岁数一天比一天大,和结发妻吕雉的关系一天比一天冷淡,反而和宠妃戚夫人越发如漆似胶,瞅着自己和戚夫人生的宝贝儿子刘如意,也是越瞅越顺眼。“换太子”的念头也就越来越强烈。外加这“心肝宝贝”戚夫人也“日夜啼哭,欲立其子代太子”,终于激得刘邦真行动了,要么嫌太子刘盈“仁弱”“不类我”,要么给大臣透口风,甚至刘如意已经被立为赵王后,刘邦还是不死心,“几代太子者数矣”。

但每次刘邦只要动起这念头,都招来大臣们激烈的反抗。特别是他麾下不同阵营的重臣们,为这事儿几乎抱了团。群臣里除了一个赵尧外,几乎就没一个支持的。反对的方式,更是一个赛一个狠,大臣周昌怒吼“臣期期不奉诏”,一向圆滑的大儒叔孙通在刘邦面前磕破了头。早已远离权力核心的“汉初三杰之一”,更不惜请来“商山四皓”出山辅佐太子。残酷的现实终于让刘邦明白:这事儿,真要办就是大乱。

所以,一场折腾后,“废太子”的事儿成了泡影,可宠妃戚夫人与发妻吕雉,那就成了死仇。怎么保全这娘俩,也成了晚年刘邦的心病。甚至刘邦还对大臣赵尧叹息“吾私忧之,不知所出”。而这桩关于樊哙“起兵杀刘如意”的流言,恰恰戳中了刘邦的心病。

而且,对于樊哙来说,他“有没有这个心思”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桩流言恰恰给刘邦提了个醒:樊哙不只是他“亲生的朋友”,更是吕雉的亲妹夫,自己一旦不在,樊哙只会“站”在吕雉一边。倘若樊哙真是个“傻大黑粗”也就罢了,偏偏他不是,反而将是吕雉外戚家族的重要“助力”。

而这,才是刘邦“换太子闹剧”背后的考虑,这不是两个儿子“谁更像自己”的问题,而是未来大汉江山“姓什么”的问题。比起没有根基的戚夫人母子,太子刘盈背后的吕雉集团则大不同。如果打江山好比做生意,那吕雉不止是刘邦的结发妻,更是事业上的“合伙人”。吕家在西汉开国时出了大力,吕雉的几个亲兄弟也都是汉朝军界的重量级人物,外加她自己也在勋贵里极有人脉。如此种种,怎能不让刘邦感到威胁?

所以,看刘邦人生最后几年的所为,就分明能感到他对汉室江山未来的忧愁。哪怕在见到自己的亲侄子吴王刘濞时,他还脱口一句“汉后五十年东南有乱者,岂若邪”——五十年后东南会有人造反,不会是你吧?四十二年后,果然是这位“汉朝好侄子”挑起了“七国之乱”,不但自己落得兵败身死,还成就了刘邦的“神预言”。

不管这“神预言”,是不是来自刘邦的能掐会算,起码也说明一个事实:连亲侄子他都怀疑,何况对“亲生的朋友”樊哙。

但偏偏此时的大汉江山,也是风雨飘摇的时候,说起刘邦在位的时代,后人常津津乐道“休养生息”。其实刘邦在位的最后几年,汉朝没一天是安生的,英布卢绾等开国功臣纷纷造反,叹息“安得猛士兮守四方”的刘邦,那几年不是在平叛,就是在赶去平叛的路上。外加北方匈奴侵扰,朝堂内外的矛盾错综复杂,汉室的皇权,当时还无比脆弱。

这样的情况下,刘邦也明白,一旦擅自废立太子,惹来的必然是又一场大乱。而在自己身后,能够稳住局面,确保汉王朝继续“休养生息”的,也只有自己的老婆吕雉。所以他一边嫌弃着太子刘盈不像自己,一边又在征讨英布时让刘盈“监关中兵”,一心一意培养刘盈的政治能力。一面明知吕雉会对戚夫人刘如意母子不利,让周昌等人辅佐保护刘如意,一面承认吕雉“真而主”,默认了他开始专权的事实。

所有这一切,都是为了身后的汉朝江山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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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正是因为这个打算,长期以来作为自己最放心部下的樊哙,反而成了刘邦心目中,自己身后的“不安定因素”:吕雉的专权已是既定事实,吕家接下来的势力膨胀也可以想象。倘若吕家的“战车”上,再绑上一个樊哙,那这“权力天平”,可就严重失衡了。所以为大汉江山计,趁着自己还有口气儿,必须得叫这位“亲生的朋友”跟自己“一道儿走”。“军中斩哙”的急迫心情,也就可以理解。

只是刘邦没有想到,权力场上的事儿,常见人走茶凉,哪怕自己还没凉凉,命令送到机灵的陈平手里,也就顺理成章凉了。不过让他放心不下的吕雉,在接下来的几年里,虽然把吕家的威权推到了顶峰,却也忠实执行了“休养生息”的国策,让风雨飘摇的汉王朝,顺利度过了最艰难时段。而在吕雉咽气后,一直“机灵”的陈平也与憨直的周勃联手,如刘邦生前所愿,安定了汉朝江山。

只是这“死里逃生”的惊魂一刻,相信也是晚年樊哙的刻骨铭心记忆,亦是后世多少读史者的重要一课:封建皇权的抉择面前,所谓“情分”“冤屈”,很多时候,就是这么冰冷脆弱。

参考资料:《史记》《汉书》、达锬《刘邦易太子缘由及失败原因》、张森年《从大风歌看刘邦晚年忧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