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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请秦

在蛰伏一年后,2021年的春节档成功接过“史上最强春节档”的殊荣。

和2019年《流浪地球》的横空出世不太一样,2021年的《刺杀小说家》从建组到宣布上映,算是赚足了关注。

好友郭帆评价:两年前路阳头发是黑的,两年后头发白了。这是一部付出了路阳生命时间的电影。

接受采访时的路导,穿着电影衍生周边,严谨正式地回答关于电影创作的每个问题,间或的发散也颇为认真。

叨姐打趣,那你怎么说这小说就得你来拍呢?

路导诚恳接上,这个和创作本身还是不一样的。

开创了「绣春刀美学」的路阳,在经历《刺杀小说家》之后,惋惜于特效人才的流失和电影产业的彳亍,但他也坦白想要尝试漫改。

喜欢动漫、格外恳切的路阳似乎总给人一种还很年轻的错觉,叨姐有一瞬间恍惚,半白的头发之下,其实是个热血漫少年主角?

普通人生的英雄一刹

“他如果是一个唯一的救世主,那他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对血统论有些避而远之的路阳,在看完《刺杀小说家》的那一瞬间,就认为自己一定要拍这个小说。

为数不多的宿命感只在路阳对《刺杀小说家》的改编决定上短暂出现了一下,他说:“这就是我要拍的东西,赶紧先占下再说,不想别人来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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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此之外,他的电影历程,和小说的原著双雪涛,似乎在「为普通人获得尊严」这件事上不谋而合。

经历了长达两年剧本改编,差一个半月就五年制作的《刺杀小说家》和原著保持着同样的故事核心:一个想要找到女儿的父亲,接受了刺杀一位不知名小说家的任务。

原著里的父亲颇有点日式无为的风味,同样由于女儿走失而家庭破裂,但他在百无聊赖的人生状态里,拿到杀手赏金只为了凭空冒出的念头——去看北极熊。

小说家因为写作而感到人生无望,但不得不继续和写作羁绊,向死而生,逻辑闭环。

必须要承认的是,原著里的两个主要角色的心理状态是很难复刻到电影里,也很难引起观众的共情。区别于文字这类抽象的艺术形态,电影的呈现需要更加具象、更易捕捉。

所以电影里的父亲——由雷佳音饰演的关宁目的明确,辗转6年寻找女儿小橘子,并承受着和小说世界呼应的梦魇。

“我答应帮你做这件事,你答应帮我找到女儿。”这是关宁被选中作为刺杀者的最大原因,也是他不顾一切接下非法任务的唯一企图。

这同时还是雷佳音在看完剧本后,震撼和感动的源头;更是路阳相信,最能打动观众的点。毕竟他们是最早被这条线打动的两个父亲。

路阳觉得最首要的依然是要有一种「普通人的情感」,而在这个故事里面,最容易捕捉的其实就是一个父亲对于孩子的执念。

“首先当时我深深的被这种情感吸引,我会想,如果换作我是关宁的话,我会不会像他这样做?对于佳音来说也一样,电影里面关宁为了找到丢失的女儿,他已经找了六年,那时候佳音的女儿也正好四五岁。”

没有任何怀疑,关宁会,路阳会,人们都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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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宁是一个普通人,我们要首先相信这个角色是一个普通人,他要有某种魅力,这种魅力来自于他这种坚韧,他面对苦难的这种态度。“

”他其实很可怜,但他觉得这是我必须要做的事情,这种坚持带来一种力量,在关键时刻让他变成英雄,他身上有一种光彩会散发出来。我们会说他其实是一个普通人,他可以做到这一点,那我们也可以做到这一点。”

普通人的英雄时刻不只眷顾关宁,也投射在了小说家路空文身上。

现实中由于小说而落魄啃老的小说家,在异世界里是一个一往无前的热血少年。实际上,这也是双雪涛用来鼓励自己、发泄愤怒的载体。

和路空文一样,写《刺杀小说家》时的双雪涛刚刚辞职,待业在家。

“每天都在写,写了挺多,然后投稿,一直在被退稿,一直在被否定。中间有零星的肯定,但整体是不顺利的。”

和路空文一样,笔下的少年带着小橘子横冲直撞闯到了寺庙,人物自己向前梭行。《刺杀小说家》只花了双雪涛两周时间,痛痛快快,一气呵成:

“郁结孕育也有一段时间了,一下子就把它释放出来。这两个世界,我也没有去构思它,写的过程中它就出现了,多少个分,多少个区,赤发鬼是什么样的状态,写的过程中它自己就出来了”

和路空文一样,双雪涛相信着「小说家的力量」,并被这样理想主义力量照拂。

关于理想主义的命题,在路阳之前的电影里一直被探讨。但《刺杀小说家》不但给了他继续探讨这一命题的可能性,也更加浪漫,更加超脱于现实,又强烈关联着现实。

不再没有姓名的白手套屠灵,实际上也是理想主义的另一个投射。作为本剧最大的反派之一,李沐和屠灵在极少的戏份里,完成了人物历史的健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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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原小说里面,主人公的对立面更多是作为背景出现的,并没有太多笔墨在他们身上,在小说里面,我们当然可以这样去创作,我们更多关注的是杀手和那个小说家。但在电影里面,冲突的双方必须要建立起来,否则观众会觉得失衡。”

在路阳看来,戏剧就是来源于冲突和矛盾,如果缺了一边,就像打出一拳去,无处着力,也没有反馈。电影里冲突必须是一来一往的这种交锋,所以他们决定把反派人物设置得丰富和强大起来。

他们也需要有一个人带领关宁进入这个世界,进入这个事件,带领他开始这场冒险。

于是在原著中人设扁平、画像模糊的工具人律师,在电影里,是被父母遗弃、被李沐利用的美艳助手。在抽丝剥茧推理出真相的时刻,她也会作出反叛的选择,甚至也会相信「相信的力量」。

就像路阳说的那样:“她不能再是个工具人,她要有自己的角度,要去感受这种变化,她跟主角认识之后,对世界的观察都不一样,甚至可以有巨大的差异,但是她最后也会产生某种变化,我们希望在她身上看到某种变化。”

理想主义者的胜利

读书时,头发尚未被《刺杀小说家》熬白的路阳被老师这样教育:

“如果你想写有一个峡谷,峡谷里有一个老房子,房子旁边有一个棵老树,你别,你得真的发现有这样一个景你才能写,如果没这个景的话你就不要写,否则拍不出来。”

但很快,路阳发现其实不是这样的,特效的出现解放了想象力的限制。

“在你的创作从文本、剧本开始的时候,就不会被限制‘这个不能动那个不能动’。我不管,我们就先写。因为雪涛的小说文学上他有极大的自由度,他给了我们巨大的空间,他里面是一个很新鲜的世界,我想不到的。“

”在阅读那篇小说的时候给我巨大的冲击力,无论是情感上的还是戏剧上的,还是主题上的,还是画面上的,我都想说如何能够把他们转化为电影的一部分,或者是翻译成电影的一部分。”

于是在剧本梗概写完之后,路阳就请了两位画家朋友,和美术、造型部门的同事画了将近2000张概念图。小说里有13个区,路阳就试图把13个区域的形状、政权、文化、宗教、工业结构都一一建立。

每个坊之间的关系是什么?每个坊的属性是什么?每个坊的前史是什么?……也许这些最终都不会出现在电影里,但他们统统都考虑了一遍。

这也是为什么路阳团队花了两年的时间打磨剧本的原因:他们经常因为一个用不到的细节,停下来讨论一上午,一上午推翻前几天的工作成果,重来。比如赤发鬼是不是要有两根脊柱,四只手臂怎么运动等等等等。

为了把前期的想象力落到实处,用路阳的好基友郭帆的话说是,《刺杀小说家》在中国的特效电影中创了一个先河。

在郭帆和路阳的回忆里,被看作是中国电影工业化起步的《流浪地球》,特效之精良,经费之庞大:“「千军万马,浩浩荡荡」八个字,刚点着火呢,钱就不见了。”

但《流浪地球》的特效也仅仅是A级。

《刺杀小说家》的特效水平达到了S级,最先尝试做出了类人生物cg角色特效,攻克了很多不可能的难点。其中赤发鬼的面部表情就用到了路阳喜欢的演员杨轶来进行面部捕捉预拍摄,而赤发鬼的毛发渲染一帧就要好几台机器连开30小时。

当时特效指导徐健甚至认为,在开过几轮会后,路阳会逐渐认清现实,把S级生物特效的念头给打消。毕竟在此之前,中国电影没有做过这样的尝试,就连好莱坞制作灭霸,也是分包好几个公司。

而在路阳的设想里,所有关于类人生物的皮肤、骨骼、毛发、表情,都由徐建带领的MOREFX来完成。

徐建问路阳:你最后的数字角色想做到什么程度?

刚看完复联的路阳:起码要做到绿巨人这样。

老徐不说话了。

但路阳好像用「相信的力量」再次“蛊惑”了合作伙伴:“我知道他自己是有要求的,整个特效团队在这个电影里花了三年时间,公司几百人,我能看到他们那种热情,对这个事情的投入,不是当作一件工作,而是为了突破技术,为了某种荣誉感。”

于是我们才能在IMAX大屏上看见赤发鬼起身时抖落的石块尘土飞扬,打斗行走时毛发的飘散,埋葬九天的大树簌簌落下了黄叶,红甲兵的盔甲与现实别无二致。

把《刺杀小说家》称之为「榜样」的郭帆认为,最难的生物是再现真人,比如说这里面眼睛是最难做的,它是有信息的,我们眼睛彼此之间可能不说话,但是可以传递信息,但是想把眼睛做得活,能够有神,又信息,其实是非常难的。

《刺杀小说家》不仅完成了赤发鬼的具象真实化,两个世界的转换也看得人顿起鸡皮疙瘩。最有意思的是,他们把一件长着眼睛的衣服做到了极致,以至于找郭京飞成为了看电影最大的彩蛋之一。

郭京飞扮演的那件神器,的确是《刺杀小说家》的又一奇幻元素。

当我们为现实世界的迷雾重庆、关宁的杀心迟疑揪心时,异世界的郭京飞恶趣味十足,和路空文背对背作战,耍贱战斗两不误,反而成了巨大的慰藉。

早在第一次看完原著时,路阳就急切地让制片人约见双雪涛,只为了求证在阅读过程中找到的彩蛋和猜想,比如久藏和千兵卫名字的来源,以及和几部动漫有关的哀伤象征。

自然而然地,路阳也把小说里的彩蛋,藏在了电影里。除了行走的新浪精,关宁的小橘子之歌也借用了日漫《阿拉蕾》的插曲音律。

回望2014年,路阳还只在某个新人导演推介舞台上局促地站成一排。

被时光传送到今天,在知乎收藏了不少游戏攻略的路阳,形成了「绣春刀美学」的路阳,刚刚建立「小说家宇宙」的路阳,似乎也在通过电影达成成热血奇幻的互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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