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早上一醒来,就赶紧在微博上搜NASA毅力号火星车的着陆信息,得知成功后,又心满意足地蒙头大睡了,一觉睡到饭熟时。

吃了午饭后,见天气不错,就出去转转,老家的春天来了。今年春节来得迟,往年这时,早已离家。老家的春天,很多年未曾见。

昨天天气差,我开车走遍了县城边风景不好的那一半村落,今天就要去走完另一半的好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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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屋在一座山的山脚下,离县城不远。但我的去处,是山腰间的吴家大院。吴家大院并不是一个四面合围的大院子,而是一个小地名,几十户吴姓人家就住在这里。

我把车停在公路边,下去走路。很多村落都早已荒无人烟,但是吴家大院的烟火气很浓。

村民们都在路边晒太阳,他们闲聊、打牌、择菜。蜜蜂在开花的果树上嗡嗡响,狗见了我这个陌生人,也跟着叫几声,一只狗叫,所有的狗就都跟着叫了。

主人们一边骂狗,一边问来者何人。大家都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他们。我说春光好,来转转,来看看。

一栋路边的新建大别野(墅)吸引了我的注意力,红色的瓦顶让人眼前一亮。以前,农村都是黑瓦,县城里,到处是蓝色的违建铁棚顶,红色的很少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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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块地我记得,是我小学四年级时的同桌家的。她名知春,春天来了,她应该不在这里了。以前大路未修,我去乡中心小学和县城读书时,都要从她家门前路过。

关于她的记忆已经很少了。村小里,学生用的板凳是长板凳,一边坐一个人。我与她的板凳一边是好的,一边是坏的。我和她约定,两人轮流坐好的那一端。

班上的男生们都笑我,说你又是班长、又是男生,还是组长,为啥不一直坐好的那一端?

倒不是我那时有什么权利意识和平等思想,毕竟,我在四年级的作文里,还曾鼓励伊拉克小朋友们学习王二小,要英勇地同美军作斗争。

我之所以和知春同学达成妥协,是因为有一次,她和我说:她妈妈在山上做农活时晕过去了。

但是后来,我和她之间的妥协,亦或是合作,变得不愉快了。她向老师告状,说我坐好板凳的时间比她要长。我只觉得冤枉,我那时并不知道我坐的时间是否要长一些,现在就更不知道了。

老师只是对我说:你是男生,要让着女生。从那以后,我就一直坐坏的那一端。

去了乡中心小学后,我分在一班,她分在二班。彼此很少联系,小学毕业后,便失去了一切音讯。今日看到她家的大别野,又想到了这些往事。不知她嫁哪里去了,兴许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在山腰间的吴家大院转了一圈后,我又去了山顶。埃及有金字塔,我们的山顶上有金子寨。虽然冠以“寨”名,但实际上是一个小庙。

我老屋虽然就在山底,但山顶上的小庙,我是从未去过的。这倒也不怪我,小庙在10年前重建,以前规模非常大,还有和尚。但文化大革命期间,一切就都没了。现在重建的,只是很少一部分,修得也很粗糙。

我朝着路人所指的方向,一路往山上去。穿过松林,第一次体会到了“为君起松声”的意境。在山顶,蓝蓝的晴天下,松林间,细碎的阳光洒下来,斑驳的路上,我一遍遍想起了王摩诘的诗。

我说是山顶,就真的是山顶,是在山的巅峰处,是在山的最高处。越往上走,路越是窄。渐渐的,两边都是悬崖。走了那么久,双腿本就迈不动了,又看到悬崖,不禁双腿打颤。于是在陡峭处,只好手脚并用。最终来到了山巅,看到了小庙。

我早就听说,村子里有一位老人在这里看庙,他并不是和尚。

看庙的老人见到我,问我是不是来给菩萨拜年。我的本意只是趁着春光好,到处走走看看。但既然老人这么问,我就给了肯定的回复。

说罢,老人拿出一把香,让我礼佛。这让我疑惑,我询问了价格,只要四元钱,心想也不多,就答应了。第一次礼佛,并不知细节,老人手把手教我。期间交谈时,他并没听过我的名字。于是我告诉他我父亲的名字,他还是没听过。我又告诉他祖父的名字,这下他知道了。

我祖父是地主之后,正因为这个关系,他两岁时就失去了父母,成为了孤儿,被亲戚领养。八岁时,从瓦房顶跌落,从此成了瘸子。成年后,因为成分关系,又因为是残疾人,到30多岁时才和我的祖母成婚。因为我祖母家成分也不好,刚好弱弱联合。祖母临终前,对我母亲说:她苦了一辈子。

文革期间,我祖父常被批斗。因为这些事,十里八乡的老人们就都知道他的名字了。

我注意到,庙里不仅有佛教的菩萨,还有道教的玉皇大帝,还有孔子,集儒释道为一处了。这样说来,让一位村民来看庙,也就说得过去。

点了香后,老人又拿出一捆黄色纸钱,让我烧了。我拿着一大捆纸钱,竟手足无措。老人又蹲下来帮忙,我注意到,他穿着一双破洞胶鞋,没穿袜子,脚趾头都露出来了。

忙完后,我想,终于可以走了。老人连连摆手,又让我放鞭炮。我说算了,老人说:这是最后一步。看了看他的脚,我答应了。

鞭炮有20、30和50元的,我选了一串20元的鞭炮。最后算下来,一共49元。我给了50,老人收了钱后,便开始跟菩萨说话。我离得不近,老人的声音也不清楚。

他让菩萨保佑我和我的家人。他还与时俱进,他对菩萨说:不管他开的是小车、大车、还是摩托车,菩萨你要保佑他不去撞别人的车,也不会被别人的车撞。他又说:现在电器多,菩萨你要保佑他的用电安全。他又接着说了很多……

他问我是在上班,还是在打工。我想,如果我说我是自由职业,他可能要跟菩萨说我是无业游民。于是我说:我在成都上班。他便给菩萨说:要保佑我步步高升,财源滚滚。

他又拿出两块黑色的、合起来后像小芒果一样的木质东西,说给我算算财运。他把两块“芒果”合拢后,往地上一扔。然后捡起来一块,便跟菩萨说:他财运一般,菩萨你还是要保佑他,来年他赚了钱,来给你还愿。

他又说要给我家人算算,又把“芒果”往地上一扔,又拿起一块,就没说话了。既然没说话,那我就知道结果了,便也不再问。

寒暄了几句后,我离去了。

我想起了欧洲的宗教改革,人们不愿意神父当中间人,要因信称义。

我在一个集合儒释道为一身的庙里,被一个算命先生算了两卦,又花了钱,又得到了不好的结果。我不经意间的“行贿”又是为了什么呢?

今天早上,我还在关心人类。

罢了罢了,我本是趁着春光好,去看春天而已。那当跑的路我已经跑了,当看的春天我也已经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