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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看红楼梦,就无奈贾宝玉这块顽石之劫,他一生经历的姐姐妹妹无数,花袭人绝对是其中排在前列的,但她之于宝玉,真不知是缘是劫?

母亲般细致入微的照顾

袭人长宝玉几岁,是贾母委派给宝玉的大丫头,因为她忠厚老实,恪尽职任。相比贾母给宝玉的晴雯,袭人更显性情温和、勤快、任劳任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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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生活上:

天凉添衣,饮食起居,袭人照顾得细致妥帖,就连上学前,都要细心收拾好毛氅、暖炉,叮嘱宝玉让小厮添换。尤其对通灵宝玉,每天都细心保管。生活上极细小却重要的事,一做十多年,她始终兢兢业业、认认真真,可以说,她对宝玉的爱护,介于妈妈与妻子之间,付出了她青春时光所有的心血。

从维护宝玉来看:

宝玉的性子其实有些怪癖的,对他看不惯之人,经常率性直怼。袭人处处都要留心,时时规劝他,免他任性胡为,遭长辈责罚。

有次宝玉气急了,摔了茶杯,要撵奶妈李嬷嬷走,袭人救场,对贾母遣来询问的人说,是她摔倒,失手打碎了茶杯。对宝玉,那就是典型的护犊子心理,情愿自己吃亏,也不让宝玉吃亏,即使被宝玉误踢了窝心脚,也克制自己,息事宁人。

不怪说作者说她,是“有些痴处”的。怎么“痴”?服侍贾母时,心里眼里只有贾母,服侍宝玉,心里眼里又只有宝玉了;她还有一痴,喜欢说“大道理”,一个丫头,竟将宝玉不思上进,当做自己的责任般,使出浑身解数,拿捏着宝玉循规蹈矩,取得世俗意义上的成功。

除黛玉外,袭人是贾府,最拿捏得住宝玉之人。

黛玉能影响宝玉的喜怒哀乐,但黛玉从不拿捏宝玉,她懂他,理解他,心疼他;而袭人不是这样的。

试想一个妈妈与她的孩子之间,那种从属和掌控的微妙关系,袭人面对她爱护长大的这个少年,有这样介乎母亲般的掌控欲和责任感,其实并不奇怪。

袭人忠厚老实?当然,一般情况下,是这样的,但不要疏忽,再老实的人,都会有自己的小私心,袭人也不例外,同时,她还有一股痴劲儿。

她看似木讷,实则心里也是有算盘的,不怪说,直脾气的晴雯是看不惯小心思的袭人的,晴雯脾气不好,但胜在坦荡,袭人脾气好,但小算盘却不少。

袭人父兄想将她赎回家,她当即就否决了,但却故意在宝玉面前露口风,急得宝玉泪流满面,不知所措,她趁机提出三个条件,依了她,就不走。

很多人认为,袭人要求宝玉上进、百事检点,不任意任性,对纨绔子弟宝玉来说,算得上是义仆了。

但其实,她为的是自己。别着急,听我说下去,看有没有道理。

袭人的痴劲儿,让她有一种价值驱使,一种“争荣夸耀”的心思,她不像黛玉,是宝玉的知己,懂宝玉。袭人并不懂宝玉,她要的只是宝玉听她的话,宝玉在世俗意义上成功。就跟我们很多家长,打着“为你好”的旗帜,干涉要求孩子实现自己的期望如出一辙。

宝玉那时还是个懵懂、无知的少年,相当重情义,有照顾他、陪他一起长大的情分,拿捏起来不要太容易。

纵观全书,袭人使的性子,都对着宝玉去了,反要宝玉回身哄着她。所谓的“贤袭人娇嗔箴宝玉”,其实就是用自己在宝玉心里的情分,拿捏住宝玉。

古时候奴才对主子那是只有敬畏服从的,但袭人对宝玉却是个例外。袭人每次规劝宝玉,都冠冕堂皇,用正统的道理扯大旗,每次她“撂开手”的要挟,都让宝玉屈从了。宝玉在老爸那儿都阳奉阴违,宝钗劝,都直接怼回去的,却屈从了袭人的“劝告”,不得不说,袭人是最拿捏得住宝玉之人。

我们有多少母亲,是最知道孩子性情的人,很多时候,却利用了这种知道,迫使孩子听我们的,而不愿意倾听孩子心里想什么,只觉得听从自己的安排才是对的,却忽略了作为一个人的成长,和他独立的价值感。

袭人的私心,其实不难看出,一方面她是内定给宝玉的侍妾,宝玉对她好,她才好,所以,她期望宝玉对她百依百顺;另一方面,痴劲儿又驱使她,要帮宝玉走上正途。不客气地说,怡红公子并不像怡红院的主人,完全被架空了,看袭人不理他,他连使唤的人都没有,袭人才是背后真正的行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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袭人间接干预宝玉的未来。

袭人最著名的黑历史,是向王夫人进言。

宝二奶奶的人选,袭人作为丫头,没有资格置喙,但她作为宝玉的准姨娘,权衡之下心里做了选择,还巧妙地在其中推波助澜。

宝黛之情,她不仅了解,还撞破了,这份感情的浓烈和排他性,让她不安;而宝钗的性情,不仅好相处,还能督促宝玉“上进”,所以她私下站队了,数次为宝钗创造机会。

她巧妙地借助王夫人之力,不仅在王夫人那儿刷了好感度,还将宝玉挪出了大观园。

说她为了宝玉,但她在做这些事的时候,没有考虑过宝玉内心的需要,情感的需要,以及宝玉的选择。

当然,她的言辞说得很得体,将一个知世故、懂人情的好丫头形象,在王夫人和众多读者心里扎了根。

但掩盖不了,她深谋远虑更多的,是自己的种种心思,是自己眼里能看到的那点成就,而至始至终,无关宝玉的想法和决定。

作为母亲,每次看到袭人对宝玉关怀中的拿捏,我都不禁扪心自问,反思自己。

美国心理医生斯科特·派克在《少有人走的路》中说:“真正爱孩子的父母都明白,爱孩子,就要尊重孩子,尊重他们的意愿和感受,尊重他们有做决定的权利。”

这里并不想评说袭人的好坏,只想从一个母亲的角度,剖开拿捏的真相。或许有人会说,只要孩子学好,管他什么方法呢?

第一,抛开什么是好,什么是不好,罔顾孩子的意愿,替他做决定,这本身就不会好;其次,孩子内心没有认可,却迫于情势暂时妥协,这不仅不长久,还容易造就不负责任的心态。

看宝玉每次都被袭人拿捏住,但没多久又故态复萌,就知道,没有激发人从内心生出的自我教育,都会是失败的教育。教育不是灌输,而是点燃火焰,拿捏式教育本身,实质就是强迫,只不过用的是软钉子。同时,从心理层面,孩子无法成长,他依然是不懂承担责任的小孩。

袭人式母亲,是具有迷惑性的,因为她事无巨细,全都打理,还打着“为你好”的名义,却并没有将对方当做独立的人看待、尊重。这是很多母亲都容易犯的问题,但它的结果却危害颇大,孩子要么叛逆,要么缺乏责任感永远也长不大。

孩子小时候依赖父母,但他总会成长,长大了,有了自己的主见,分歧也会越来越多,越来越大。细想之下,孩子叛逆的程度,不正是与家长们的干预度成正比吗?

回到红楼梦,袭人的作为,越细想越有些胆寒,她的痴性让她其实谁都不真爱吧,她只是爱自己认定的东西罢了。她之于贾宝玉,或许也是顽石需要经历的情劫之一。

一部《红楼梦》,让我们看清了不只是一点点人性真相。

End-图/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