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五，在那么一个气温稍微有些回暖，却依旧不想从被窝出来的普通早晨，打开手机的我偶然浏览到一则这样的消息：一位叫做墨茶的b站up主，因贫病交加，不幸去世。即便“穷病交加”只有寥寥四字，即便当时的自己并不清楚事件的详情，背后的绝望感就足以令我感到窒息。
当我坐在工位上打开电脑，越来越多的群友开始传播关于墨茶的情况，这份模糊的绝望感，因为流出的情报渐渐清晰起来。在网友们为他的悲惨遭遇感到同情的时候，又有人发消息说“墨茶”疑似曾以另一个名字“清羽”在其它 QQ 群“欠债不还”，使人们怀疑此事可能会“反转”。直到晚间，数家媒体向当地有关部门询问，才确认了此事的真实性。
已经不想再去想究竟那些人是抱着怎么样的居心去造谣的，我翻看了少年生前的动态，在生命的最后一段时间里，却依旧没有对生活发出一句怨言，仅仅只是好奇“原来大家冬至都是吃饺子的，”饱受疾病摧残之时，也只是单纯想吃几颗虽然吃自己买不起的草莓。那么向上、那么阳光的少年，却留在了这个冬天。
很遗憾以这种方式认识墨茶，只是想着，我能不能为墨茶以及更多像墨茶一样的人写点什么，于是，在键盘前我敲下了标题。
虚拟主播，远没有你想象的光鲜亮丽
近两年，以使用虚拟形象配以真人配音的形式进行视频投稿以及直播的“虚拟YouTuber”（Vtuber）或“虚拟主播”们，在短短几年内就火遍了国内外各大视频网站。如果你是B站、Youtube等网站的用户，想必你一定对它们不陌生。
前有开创业界先河收获百万粉丝的绊爱，后有1秒1舰长的最速神话绯赤艾莉欧。在很多人的眼里，所谓的虚拟主播就是随随便便说两句话唱两首歌，就能躺着挣钱的职业。所以，在得知一个和病魔抗争的年生活费仅2500元的虚拟主播确确实实存在的时候，很多人才发现，或许主播并没有我们想象中的那么光鲜亮丽。
“虚拟偶像”的“虚拟性”很大程度上体现在所谓的“人设”上，并不同于传统意义上的艺人在屏幕中展现的就是“自己”，套着二次元皮的虚拟主播们往往需要为自己的形象编造一个“故事”。从小就被父母遗弃，被修道院收养的修女克雷亚的“遭遇”听起来也同样让人落泪。
开始把“设定当做心知肚明的童话”，习惯了人设的观众们，渐渐对现实生活中存在的人们也开始麻木，他们不曾想过，揭下了“二次元皮”之后，“中之人”或许就是我们身边最最普通的人，墨茶会只因为买饮料中了“再来一瓶”而快乐，会因为打了一天工吃到泡面而满足，即便只有一百个粉丝也会忍受着病痛为他们带来快乐。
人们永远只会记住“爆红”的标志性人物，却很容易忽视那些默默无言努力“他们”。永井先生是一位从2003年开始就做起了游戏实况的“老二次元”，严格上来说，他甚至是如今“主播”这一行业的创始人。如今创造了百亿元市场的主播行业，在数次“隐退”和“复出”后，自称“IT社长”的永井先生，仅仅只是为数千粉丝直播的“38岁靠着粉丝打赏度日的无业游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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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主播的生活，远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光鲜亮丽。但只要有一个粉丝观看，就是他们以此努力下去的动力。
当“质疑”成了网民恶意的具现化
很遗憾，当“炒作”成为了当代网络的常态之时，在决心“不轻易上当受骗”的网民们开始对所有人刻薄，甚至带着最深的恶意去揣测别人：“所谓的凄惨不过是炒作营造出来的人设”，“糖尿病的症状和他描述的一点都不相符”“墨茶会不会只是假借生病骗钱之后人间消失”的猜想，带着NGA论坛里所发布的“360公司的内部截图”造谣，不断践踏着逝者的尊严。
仇富的同时对底层人民的刻薄，或许是当代网民最丑恶的一面。不只是墨茶，就连在B站进行直播展现自己吃的自热米饭的农民工，也要被“仿佛江户川柯南转世”的网友找出种种细节，质疑“干净整洁到一点都不像农民工”演变到农民工的儿子不得不出面澄清自己并不是作秀。仿佛戳穿了别人“演技”就是自己的胜利。
期待着反转，期待着事件背后的隐情，期待着作秀被发现以此嘲讽，唯一欠缺的，是身为人最基本的同情心。当他们自以为发现了“矛盾”，接近了“真相”。殊不知，用心底的恶意去揣摩别人，自以为理中客的看法，才是最刻薄和无知的存在。
“反转再反转？”网民究竟在期待什么？
更令人心寒的是，在官方媒体都已经公布墨茶逝世的消息后，“饿死的b站up主人生另一面：家境尚可，因违法多次被拘留“。这样的声音却出现在了互联网上，在报道中，似乎大家心疼的他变了一副模样，连他生病也要说是太爱喝饮料，一切的报道都要把他推向反面，似乎一切都是罪有应得。真不知是出于何等险恶的用心，才能在这种情况下靠着蹭热度吃下如此的“人血馒头”。
同时又有很多用户发言，说他的小号如何，说他骗钱，说他不尊重女性。过了没多久造谣的人道歉了，可是看见的人却不多。
种种事情让这件事情复杂了起来，“反转”一词被人提了又提，有人在同情他又有人质疑他到底是否“无辜”。但是，墨茶因为贫病交加离开了我们光是这一点，我们就不应该在他死后还要挖掘出所谓人性的黑暗面加以鞭挞，还要站在道德制高点进行审判。
墨茶不是第一个生活在底层的虚拟主播，也不会是最后一个生活在底层的。我们的网友又何时才能停下自己的质疑和揣测呢？我宁愿受骗，也不希望真有人因为饥饿死去。
孤独死，与我们的距离比想象中的要近得多
欠了医院2000多元的医疗费，即使强忍着病痛也只能“买药论片买”的墨茶最终因为没有得到有效的治疗而去世，让“孤独死”这一社会现象再度进入我们的视野。在日本，独居的人在家里，因疾病等原因死亡而不为人知，被称为“孤独死”。2015年，日本有150万人死亡，其中大约3万人孤独而死，十年间增加了近4倍。
中国的情况也确实不容乐观，尤其是当代的年轻人，现实中甚至没有一两个能够交心的知心朋友，那些三次元的不适应者们仅仅只在网络上才能绽放自己的笑容。对于打黑工被骗，身份证被掰断的墨茶来说，靠着网上好友赞助的旧设备才能勉强开启直播。
严格说来，孤单去世并不可怕。一个人，总是赤条条地来，赤条条地走。
但是，一个人逝世良久以后，才被这个世界发觉，两者是不一样的。在这样的死亡面前，再豁达的人，也难免心里有点凉意吧。
想吃的草莓还没等朋友寄到，20块钱买下的电饭煲还没用坏，就先一步离开了我们。我们无法断言还有多少人也和墨茶一样成为下一个孤独死的人，但是或许我们能利用来自己的关切，尽可能地去帮助那些素不相识的人。这些微小的善意，或许就有可能拯救另一个本会走向悲剧的“墨茶”。
作为“沙雕网友”的你我，又能做些什么？
越来越多的主流媒体开始针对墨茶的事件展开报道，在自己成稿的这段时间里，也看了许多意见领袖们针对“社会福利制度”“社会的公平与否”这样尖锐的问题作出讨论。很遗憾，笔者终究只是一名游戏编辑，只是一名喜欢在互联网上冲浪的“沙雕网友”，在无力感的面前，是否有我们能够做到的事情呢？
想起一个在Dota2玩家圈子里流传的故事：2019年8月，一位长春的Dota2玩家刚刚出院，因为身体并未痊愈，行动有所不便，但又因为一个人在家，无聊至极，遂于社区发帖诚邀同城小伙伴去他家做客，不为别的，只为找个人陪自己聊天。
于是，另一位主人公XU就这样，在机缘巧合下第一次结识了“韩”（化名）。随后恰逢TI小组赛，XU便向老婆请了一下午假，第一次跑过去“韩”家看他，买了点日用品和外卖就这样看了半天的比赛，随后便开始玩游戏，几盘过后，由于有人陪的“韩”心情大好，便送了一堆装备给XU，XU见他执意如此，便只能收下。
“韩”是真的很喜欢Dota2，有时候药都要断了，TI本子都能给充1000级，重复的东西还都给XU，甚至盾都留XU的地址，并嘱咐道：盾到了他要是还活着，让XU麻溜地送他家去，要是不在了的话，盾就是XU得了。
“韩”对于自己的情况是真的看得开，也不矫情，只是很自然地做着一件件事情，享受着与好友一起游戏的快乐时光。
只可惜最后，23岁孤苦一人的“韩”还是去世了，而XU也是通过朋友圈才得知这一消息。
或许，这正是我们能够做到的事情。也许我们无法从社会制度上改变这一切，只不过无论是疾病的折磨，还是孤独死的绝望，都能让以我们的微薄之力，或多或少缓解一些他们的痛苦。墨茶的沙雕网友们，虽然嘴上有点不饶人，但是却依然以自己的方式去温暖他。
为他寄草莓也好，给他提供直播的设备也好，哪怕只是在他难过的时候与他聊聊天而已。
小时候的我们总被父母教育“互联网上坏人多，千万不要被骗了”。
时至今日，我们似乎又很难去否认，互联网确实是存在真情的，哪怕有刻薄到无以复加总是用恶意去揣测别人的人存在，哪怕有借着别人的遭遇来自我满足的人存在，哪怕现实世界有着比互联网还恐怖的恶人存在，你我对素未谋面的人的善意，才是在这一片“人心的荒岛”上所架起的桥梁。
我不太相信天堂、轮回之类的言论，失去生命的肉体，最终只会腐烂、消失，只希望剩下的“墨茶”们，能受到关注，在当下能生活的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