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美国加州大学戴维斯分校的一位土木工程师发现某食品品牌促销活动,买空了超市的一万多个布丁。以捐出价值3140美元的所有布丁为交换,他请慈善组织志愿者帮忙撕下商品条形码,在截止日期前寄回总公司,成功兑换到125万英里免费航空里程数。

他被网友称为“布丁男”(“The Pudding Guy”),当影星亚当·桑德勒在电影《私恋失调》中戏仿此举时,大部分观众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十多年后,从摩根士丹利人力资源部门辞职的布莱恩·凯利(Brian Kelly),将玩转信用卡积分和航空里程奖励的游戏推向了极致。从一个信用卡奖励博客起步,他创办的“积分人”(“The Points Guy)网站被孤独星球(Lonely Planet)的母公司收购,至今员工数超过100人,拥有每月1200万的访问量,以及每年超过5000万美元的利润。这些收入主要来自向读者推荐信用卡注册或用户奖励计划所获的佣金,每笔25至700美元不等。

最新项目是计划在今年6月上线的 “积分人”应用程序,通过综合不同的信用卡优惠信息进行系统计算,帮助读者选择在哪些信用卡上进行哪些交易,尤其关注那些特殊积分奖励,比如“用餐5倍积分”。在美国,大多数航空公司和信用卡公司都有转换积分政策,而“积分人”读者普遍希望习得更高效的消费策略以实现套利。

随着市场竞争变化,奖励条款日趋复杂,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凯利本人有25张信用卡,并雇佣了一名全职员工来管理他和公司的奖励,他承认他仍然搞砸了计算。“我会在Instagram上发帖,‘我在用阿拉斯加航空公司执飞的美国航空公司飞往伦敦的头等舱’,人们会说:‘傻冒!你没意识到如果你把美国运通积分换到阿联酋阿提哈德航空,花费的里程数会更少吗?’"

清爽的海景、街边咖啡馆、尖顶比人多的欧洲小村庄……如果说过去的旅游杂志负责向读者贩卖白日梦,那么“积分人”则把它作为一种承诺来兜售,即所谓的“最大化你的旅行”。“初级指南”的第一步就是:忘掉借记卡,没有积分就是毫无意义(双关语:“no points”)。超过3万篇博客,仿佛都在传递同一个信息:只要你正确使用信用卡,就能像亿万富翁一样生活,永远的套房,无限的游泳池,还有豪华舱那舒展的腿部空间……

凯利本人就是这样的“样板”,在社交媒体上吸引了20余万粉丝关注。网站创办仅2年后,他就以2000万美元价格售出,至今仍保留CEO的职务,更是公司毁誉参半的“标志性代言人”。去年3月,《商业内幕》采访多位公司前员工,揭露他既慷慨又暴躁的一面,私生活挥霍无度,且有吸毒和性骚扰劣迹,但公司声明拒绝承认这一指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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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利在家中。图片来源:纽约时报

一年中,凯利有4个月时间在旅行,其余时间则在家乡的豪宅中度过。纽约时报记者探访他家时看到,一排柜子展示着他“机场休息室”的生活方式:一箱未开封的法国凯歌香槟;一个新加坡航空公司的喷气式飞机模型;两本财务指南书《富有的婊子》。沙发上还有一堆新奇抱枕,一个上面堆满了歌星席琳·迪翁的笑脸,一个印着空中交通管制行话,还有一个用俗气的大写黑体字写道:“我像是坐廉航的人吗?”而他接受采访时的直率言论,堪称“凡尔赛”代言人:

谈到通过机场快速安检,“我已经好几年没等过五分钟了。”

说起乘坐协和式飞机(Concorde:英法联合研制的中程超音速客机),“我宁愿在平躺的床上躺六个小时,也不愿在狭窄的座位上坐三个小时。那宝贵的是谁的时间?”

关于成功带来的越来越少的刺激,“当我们的公司信用卡月入积分高达200万点时,5万点注册奖金的快乐就失去了。”

即使是新冠大流行期间的航空旅游萧条,也没有阻挡这位“廉价旅游之王”的脚步。去年8月7日,他计划从纽约前往克罗地亚杜布罗夫尼克,参观因《权力的游戏》走红的古城围墙。“疫情期间旅行是艰难的,受到棘手的、有时是矛盾的政府指导方针的阻碍。在这种条件下旅行,需要一种精神错乱的逃跑冲动和一种官僚式的分析细则的眼光。而布莱恩·凯利两者都有,外加几百万未使用的常旅客里程。”《纽约时报》写道。

这是一次典型的“积分人”旅程。凯利于前一天下午在纽约做了快速鼻拭子检测,9个小时后在Instagram上分享检测结果,然后登上了飞往伦敦的维京大西洋航班。商务舱机票花了他57500英里,外加724美元现金。

他小心翼翼地通过了美国运输安全管理局的预检线,并进入了三角洲天空俱乐部休息室——他知道,航空公司和维珍有合作关系。一个酒保宣布了晚间特餐:一瓶Dom pérignon,1万点积分。“积分人”网站每月公布最高的45种奖励的现金估值,当天达美里程的交易价格为1.1美分。布莱恩在脑子里快速计算了一下:这笔交易价值约110美元。餐馆里同样一瓶酒可能要250美元,甚至更多。于是,他点了香槟。

在伦敦希思罗机场转机后,他顺利抵达克罗地亚,到达杜布罗夫尼克后,他和朋友们租了一艘船开始“跳岛”旅程,当他们再次停靠码头时,他们都已经在欧洲呆了两周,可以自由地去其他地方旅行。这是欧盟严格的旅行限制中的一个漏洞。

图片来源:Instagram

凯利知道,目前国际旅行对普通的“积分人”读者来说是不可能的,但他有积分、健康和时间,让他的读者通过他来“替代旅行”。他不知道世界何时会重新开放。现在,他满足于享受孤独。

在美国,积分里程社区玩家数量庞大,其中不乏全职“旅行黑客”,通过钻漏洞谋生。2005年美国发行新系列硬币并允许免费邮寄的政策,靠刷信用卡并将钱直接寄往银行,不计其数的“里程百万富翁”应运而生。然而,不同级别的玩家都试图与凯利和“积分人”划清界限,在他们看来,他被信用卡公司收买,鼓吹次优交易,伪装成消费者代言人。

而凯利表示,这些旅行黑客才不是他的目标受众,“我不想非得去10个不同的目的地购买不同的礼品卡才能获得积分……我是为了大众。我们对必须赚钱这件事持开放态度,我有100名员工,我不能用美国运通积分支付他们的工资。”

“随着企业伙伴关系越来越紧密,奖励已经形成了一个全球仓鼠管道,连接天空俱乐部休息室到丽思卡尔顿大堂,到名厨餐厅Wolfgang Puck Express,到优步高端车。这种精英的全球栖息地暗示了我们总体上的分层经济,一种通过金融创新和不受限制地获得廉价资金而保持高位的经济。”纽约时报报道指出,如今的信用卡行业早已演变为豪华服务的通行证,收取高额年费的同时,产生一套“可兑换、可转让”的积分炼金术,无疑是对 “劳动价值理论”的嘲弄。

而追溯到这背后的商业模式,其本质是“穷人支持中产阶级的幻想,而中产阶级又支持富人的现实。”信用卡公司向商家收取高额交换费,商家将成本转嫁给顾客,那些用信用卡支付的人可以用积分赚回来,而那些用借记卡或现金支付的人最终补贴了别人的免费假期。

根据波士顿联邦储备银行经济学家2010年的一份政策文件,平均每户使用现金的家庭在一年内向使用信用卡的家庭支付149美元,而每户使用信用卡的家庭从现金用户那里获得1133美元,部分是以奖励的形式。“直到今天,这仍然是一种倒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