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楚汐
起心动念想读止庵的书，源于前段时间刷到他和史航的对话谈，关于阅读与写作的态度，让我看完很是受益匪浅。
我的读书观就是一句话，从第一页第一行第一个字开始，读到最后一页最后一行最后一个字读完，读完然后再说。谈论一本书，其实是非常困难的一件事，就跟我们谈论一个人一样。
这是止庵的读书观，老老实实地读完，然后再说。
这也是我一直喜欢且习惯的阅读方式。尽管网上疯传各种快速阅读的方法，甚至建议对于某些致用类的书籍不必全读，只捡部分有用的或是需要的阅读即可，如此才能让阅读发挥最大的效益化。
但我私心里还是不太愿意让阅读这件事儿也变得如此功利。因此，无意间看到止庵老师的读书观，还蛮受用的。我几乎都能想象得出他说这句话时的停顿和强调，“第一页第一行第一个字开始” 到 “最后一页最后一行最后一个字”……
当然，能配得上如止庵这般用心，逐字逐句阅读的书，自非等闲之书。诚如他在随笔集《云集》里谈及的好书观：
我所谓“好书”，无非是值得一读而已。因为要读过才知道，那么就是不悔一读。要而言之，内容上求一“新”字，道理上求一“通”字，文字上求一“达”字。无拘历史，传记，哲学，随笔，均如是。
这样的标准很容易让我们联想到读书圈里颇为流行的一种观点—— “读书要读经典”。只不过，经典书显然和内容上的“新”是相矛盾的，那这点又做何解呢？
我们想当然地认为经典自是指某一类书，但止庵在《云集》里解释说，经典既可指一类书，也可以指一种眼光。一本书成为经典，有待时间考验；我们却无须坐等，能有这副眼光鉴别就行。
此外，经典有很多，虽然都值得读，但还得就个人需求而言，未必全都要读。「读与不读，还看自家口味」。
毫无疑问，这才是今时今日的我们对经典书应有的态度：既不盲目通读所有的经典书目，让自己苦不堪言，而是从己身所需出发，读自己想读的；也不一味排斥新书，徒等时间的检验，而是努力培养自己鉴别好书的眼光。
这是我读止庵老师《云集》的第一重收获。
其二则是来自本书书封的一句话：在燥竞的年代里，做个自适其适的人。
“自适其适” 语自《庄子·内篇·大宗师》，说的是一个人拒绝固有价值体系后所能获得的自由。也就是说，不受制于固有的价值体系，方得真自在。
虽然这份自在人人称羡，却不是人人都能如愿求得。而我在这部随笔集里，倒是窥见了几分止庵的“自适其适”。
比如在本书的修订跋里，止庵毫不讳言说，之前出过的《云集》开本和版式都不为他所喜欢，这次能够 “改头换面” 出修订版，自是幸事。嗯，还顺便对内容也做了些修订。
想来这是非读书人而不能体会到的追求和执着吧。对于自己心爱的集子，仔细挑选的都是自己满意的文章，自然也想着能配个最称心的封面皮，再恨不能起个最有心思的名字……
果不其然，本书“云集”二字看似简单，却有着止庵的三重小心思：
一个是取其含义，“比喻许多人从各处出来，聚集在一起”，对应本书收录的书评或与书相关的人物，如阿尔志跋绥夫、普里什文、纳博科夫、卡尔维诺、帕慕克等等，果然是“名人云集”呢~
二则是书名里的“集” 字，有向古人看齐致敬之意，比如明朝郭奎的《望雲集》，清朝钱良择的《抚雲集》，还有周作人的《看雲集》…… 止庵自谦说自己这集子不过是孤零零一朵雲耳也。好吧，想来止庵也没想到这孤零零的一朵雲耳，对诸多读者而言，确实好大一片云彩呢。
最后，“云” 字还可解释为 “说”，止庵将他读这些古今中外智者的共鸣与感受，一一细说给我们读者听。
止庵说自己的人生观得之于《庄子》与《论语》。简单来说，《庄子》是心学，是一个人的哲学，是讲出世的；而《论语》是讲入世，是关于两个人的哲学，除了“我”之外，还有“你”或“他”。
止庵不轻易给人书单，但他的随笔集子里散布着他的阅读轨迹和建议，比如对初学《论语》者，「我觉得杨树达的《论语疏证》疏通思想最得要领，程树德的《论语集释》提供材料颇为详尽，通俗读物如杨伯峻《论语译注》等。」
又如读鲁迅，止庵建议”纵读“，一是按照时间顺序来读；一是将日记、创作、翻译、书信一并来读。这样读来，或许更能体会鲁迅的生命历程。甚至于读鲁迅译作，也可将它们看作鲁迅表现自己的方式，就像他的创作一样。
更有本书的后半部分，收录的是张爱玲的《传奇》人物图赞，以张爱玲为《茉莉香片》、《心经》、《倾城之恋》、《红玫瑰与白玫瑰》等八篇小说手绘的插图为引子，来分析张爱玲小说里的人物形象、心理特征和表现手法等等。
……
诚如这般的阅读智慧，在这本随笔集子里俯拾皆是。我们只需如他所言，老老实实地读完即可。只是，如止庵老师这般的阅读密度和思想沉淀，即便我们真的 “从第一页第一行第一个字开始，读到最后一页最后一行最后一个字读完”，我们就能全都读懂了吗？
未必。
至少读止庵的随笔集，我们需要提前做好自己的智商被碾压的准备~ 不过也正因此，才能观照己身，反思平生，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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