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晚秋

图:网络

一九六一年,因国家处在三年经济困难时期,城市需疏散人口,跟随父亲做家属的母亲要带着我们几个回老家。当父亲的单位开始做动员工作时,便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老家的爷爷。爷爷便着手为我们操办房子问题。

首先,他花了九十块钱,买了一块半亩多的宅基地,南北长,东西窄。位于老家村庄的最西边。南面有条小河,西边紧邻着庄稼地,三面没有遮挡。爷爷说,这地方好,风凉水便,素静。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更多图片

接下来盖房子,父亲出资,爷爷操心。那时的房子全是用泥垛成的。我们这里是淤泥地,下雨天或者春天化雪时,正如“鞋”字的象型,一只鞋可粘起二、三斤的泥疙瘩。

东院的邻居娶的是沙地里的媳妇,迎娶时正好是下雨天,新娘下了轿,被粘的东倒西歪,两只脚怎么也迈不开,引起阵阵调笑声,新娘子欲哭无泪(这是回老家一年后看到的情景)。

盖房子用的就是这样的泥。和泥时里面再加上麦穰和麦糠,增加粘度和韧度。把和好的泥用铁叉子挑起来在地基上一圈圈地摞上去,所以叫”挑墙”。每次挑两尺高左右,等晒到七、八层干了再挑上一圈。三间大堂屋落成,我们还迟迟没回来。爷爷奶奶和一个未出嫁的小姑便搬了进去。

父亲弟兄俩个,叔叔在本县县城里工作,婶子和她的几个孩子们居住在农村。因原来的住房已破旧不堪,婶子便要求也搬进大堂屋里,和爷爷奶奶三口一起住。婆媳姑嫂同在一个屋檐下,时间一长,矛盾不断。

爷爷奶奶一怒之下搬离了大堂屋,住到了距离村庄约一里多路的油坊里。虽早已不碾油,可一人多高的两个大碾子还在碾盘上一前一后的矗立着,他们便把床铺在了两碾子之间的碾槽里。

我们回家的时间指日可待,爷爷便在距大堂屋前面相距五米处用同样的方式又盖了两间小堂屋。

1962年的春天,我们娘几个从山东回来后便住进了小堂屋。与婶子一前一后,各自相安无事。

当年春夏之交时,有遛乡卖小鸡苗的,那时还兴”赊”,秋后算帐。婶子一下子赊了三十多只小鸡准备饲养。白天把它们放在院子里喂食,晒太阳,自由活动。夜晚便用篓子装起来提溜到屋里去,怕闷气,不加盖。

笫二天早上,婶子习惯性的去瞅一眼篓子里的小鸡。一看不当紧,死了一大半,问了几家赊过鸡的邻居,人家的都好好的,说不上啥原因。黄鼠狼虽爱吃鸡但是已很少见,再说它也不敢钻到屋里去。难不成是老鼠咬死的?

疑疑惑感又到了晚上,婶子便把盛鸡的篓子放在靠近床头的地面上。约摸半夜时分,只听得剩余的小鸡又在唧唧乱叫,把婶子吵醒了。她想擦根火柴点上煤油灯照一照,擦了两根都被风刮灭了。

第三根火柴擦亮时,只见一条象擀面杖粗细的蛇,头昂起一尺多高,正吐出信子向篓子里的小鸡头上扎去,扎一下死一个。婶子见状吓得魂不附体,急忙叫醒几个孩子们,逃离了大堂屋,和我们一起惊魂未定地挤了半宿。

好不容易捱到天亮后,喊了邻家几个青壮年劳动力去屋里看一看,找一找。只见在屋西间靠窗户的地方,放了一个用砖凳起来的大木头箱子。在箱子下面砖凳之间发现了那条蛇,它已盘踞起来,黑糊糊一片,有洗脸盆那么大。尽管人声嘈杂,它仍纹丝不动。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更多图片

屋中有条大蛇的消息一会传遍了全村,引来了几十囗子村民,大家面面相觑,没有一人敢上前去动它。一些迷信的人说,不要动,不能动,是乌“龙“,是蛇“精“,是“仙气“。亲历者说,道听途说者亦说,一时间众说纷纭。

总而概之,蛇属阴冷动物,它叫不应,驯不化,若是毒蛇,一口咬下去,致死率极高。是报复性极强的动物。若是加害于它,会遭到报应,报应的恶果有时可延续几代人。蛇又极具有灵性,你若对它好,或者保护了它,它也知道感恩……。

愈说有灵性愈令人毛骨悚然。把生产队长找来,也不置可否。恐怖笼罩着大堂屋。不一会人们纷纷散去,只留下窗户下面那条盘踞着的黑红花斑的蛇。

婶子无奈,只好收拾东西另择居处。从此在我幼小的心灵深处便浸满了对蛇的无比恐惧,时年九岁。

婶子搬出后的不几天,邻居孟家老奶奶在离大堂屋不远处看见了一条蛇。老奶奶的形容是: 黑红色的,有她的胳膊粗细,一拖多长(张开双臂的长度,约一米五以上)一路向西,爬过庄稼地,钻进了据说是本村地主家的一个大坟里。根据老奶奶描述的蛇的颜色、大小与大堂屋里的蛇极象极象。

既然有人看见蛇已爬走了,大屋总不能老空着。婶子被吓破了胆,不敢再去住了。爷爷奶奶说我家人口多,让我们搬进去。因这期间小姑已出嫁,远走新疆,剩下他们俩个老人,住小堂屋就行了。

虽然说大屋里没有了蛇,可自从住进去以后,恐惧的心情一刻也没放松过,蛇的幻觉如影随形。在屋里走动时,怕有蛇一下子缠到脚脖子上,睡觉时怕蛇爬到床上来。

冬天睡在用麦草或豆秸打的地铺上,总觉得地铺里面有东西在动。夏天在院子里乘凉,也警惕地望着四周,唯恐有蛇在不知不觉中,无声无息的地偎过来……

1980年,生活条件逐步好转,父亲便把三间土墙屋翻拆成了“浑青”的砖瓦房。屋里及院子里的地面全部铺上了水泥地。尽管如此,每次回家,仍感觉蛇的阴魂未散。

每当我行走在田间或草地时,仍心有余悸,总认为有蛇在里面潜伏着。这一切皆缘于童年里那段黑色经历,那盘黑红花蛇始终在脑海中顽固地盘踞着,挥之不去。

童年的经历刻骨铭心,童年的记忆不可磨灭。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淡漠,而消失,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