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契丹人建立的辽国诞生于五代时期,它在与中原王朝的交战中逐渐占据优势,先后消灭了后唐与石晋,还兼并渤海国、扶持北汉政权,与后周和北宋为敌。在高梁河之战后,辽国日渐强大,与宋国达成檀渊之盟,互相约为兄弟之国。不仅永久占据了燕云十六州,而且每年还能从宋国处获得三十万银绢的岁币。接着辽国又东征西讨,迫使高丽臣服、西夏封贡,成为11世纪名副其实的东亚第一强国。

根据《辽史》记载,辽国的疆域:

“东至于海,西至金山,暨于流沙,北至胪朐河,南至白沟,幅员万里。”

比北宋王朝还要大一百多万平方公里,在当时也是世界上面积最广阔的国家之一,可谓超级大国。然而,在11世纪的下半叶,在辽道宗长达四十五年的漫长统治后,国势日渐衰弱,各种稗政已是积重难返。进入新世纪,年老的道宗因病而逝,其孙耶律延禧继位,是为天祚帝。第二年国舅萧哈里谋叛,事泄后便往北逃入女真部落中。女真首领完颜盈歌斩其首来献,获得了五百副兵甲,由此知晓辽国的虚实,开始变得不安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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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世纪的世界文明地图

阿骨打背叛辽国,统一女真诸部

女真原本是唐朝时的黑水靺鞨及粟末靺鞨,靺鞨人曾建立过渤海国,在被辽太祖耶律阿保机消灭之后,并入了辽国之中。其种人皆聚居在黑龙江南北,南边入辽籍的称为“熟女真”,北边游离于辽朝国籍之外的称为“生女真”。之后又逐渐迁居到会宁府附近,以射鹿游猎为生,时常向辽朝进贡方物。

在女真诸部中,有一个叫完颜部的部落日渐壮大,其首领曾官拜节度使,经常为朝廷征讨其他部落。之后,完颜部的基业渐大,开始增建官属,统率诸部,并自称为贝勒。在完颜盈歌当首领的时候,完颜部与叛逃的国舅萧哈里交兵,熟悉了辽国的兵甲制作,开始轻视起辽人来。盈歌死后,他的侄子完颜阿骨打继位贝勒。

1112年,天祚帝出巡长春,在混同江畔钓鱼,大摆头鱼宴,生女真诸部皆来朝会。在喝得正兴时,天祚帝忽然命在座的诸位都要站起来跳舞助兴。众人不敢违命,唯有阿骨打岿然不动。天祚帝连续叫了他三次,都不肯领命,便想借故杀死他。萧奉先急忙劝阻,说为了这点小事诛杀部族首领,恐怕会危及边疆地区的稳定,天祚帝只得作罢。阿骨打回家后,怀疑天祚帝知晓了自己心事,便决定提前造反,迅速兼并了旁近的两个部落。

两年后,女真人阿竦不肯跟随阿骨打叛变,只身逃入朝中,告发了阿骨打的阴谋。朝廷便派御史去责让完颜部为什么要修筑城堡、以示二心。阿骨打却说:“若还阿竦,朝贡如故,不然,城未已也”,并以此为借口,发兵攻占了周边的女真诸部,将他们全部置于麾下。朝廷急命萧嗣先为东北路都统,帅兵北上平叛。结果被阿骨打的部队击溃,伤亡甚多,咸、宾、祥三州都落入女真人手中。女真诸部统一之后,常备军数量终于超过了一万人。阿骨打便于次年正月称帝,定国号为金,改元“收国”,欲收取整个大辽帝国是也。

鱼头宴后,完颜阿骨打与耶律延禧成为毕生仇敌

阿骨打与天祚帝交战,转守为攻

阿骨打从辽国的北部边陲起兵,很快就占领了北疆的众多城池。天祚帝知道后,便派使者持信去约和,在信中直斥阿骨打的原名。阿骨打便要求辽国归还叛人阿竦,并且割让黄龙府给金人。和谈因而失败,双方再次于达里库城交战,辽师败绩。

1115年正月,阿骨打攻击黄龙府,虏其民口。天祚帝察觉到了女真人的威胁,决定命萧奉先为主将,率二十余万番汉步兵及十万骑兵北征。大军备足了数月粮草及屯田工具,自长春分道而进,志在灭金。阿骨打知道后,便率领金兵直趋达鲁古城,登上高处眺望辽军。见其阵容庞大,就如通天的灌木丛一样连绵不绝。阿骨打并未被吓倒,而是对部将们说:“辽兵二心而情怯,虽多不足畏。”急命金兵全部登上高坡,然后从左翼往下冲击辽军,致使其步伍大乱;接着又将金兵主力集中在中间,与辽兵正面交战。金人冲锋陷阵,奋勇杀敌,辽人因胆怯而兵败如山倒,纷纷丢盔弃甲而逃。金兵乘胜追击,包围其营帐,辽兵溃围而出,骑兵皆被杀死,所遗之耕具甲杖皆为金人所得。

三月,天祚帝又派使者来金国,斥责阿骨打,令其投降;阿骨打还书直斥天祚帝的名字,也叫他投降,双方积怨日深。八月,天祚帝下诏亲征,又增兵十万出长春路,期以必灭女真。阿骨打便在天祚帝到来之前,攻下了黄龙府,又派使者去假惺惺地说:“若归我叛人阿竦,即当班师。”就在这时,辽国大臣章奴趁天祚帝出征,密谋拥立其堂叔耶律淳为帝。耶律淳为了表明清白,便单骑直奔在行处待罪,辽主赦而不究。章奴便率领麾下人掠取上京,起兵作乱。

阿骨打知道辽兵将至后,便召集众人,用刀背拍打自己的脸颊,并昂头大哭说:“始与汝等起兵,盖苦契丹残忍,欲自立国”,不料天祚帝如今倾巢而出,非人人死战不能阻挡。众将如果没有背死一战的勇气,不如将自己献给天祚帝,以求放女真人一条生路。这招苦肉计成功激励了金兵的士气,他们决定与七十万辽军决一死战。就在这时,金人俘虏了辽国运送军饷的士卒,拷问出为了平叛,天祚帝已经离开主力部队,回师征讨章奴的情报。于是,金人便集中优势兵力于中路,趁辽军懈怠的时候,从左右冲击其阵,然后自中路杀出,令其只有后退一条路,逼迫辽兵在撤退时发生踩踏,造成死伤无数。

金兵经此一战,击溃了辽军的主力,开始由攻转守,向辽国的大城市进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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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真人连续攻破辽国的主力部队

金兵蚕食五京,天祚帝被迫流亡

1116年,辽国东京留守萧保先被十余名恶少刺杀,州府陷入混乱。裨将高永昌见辽国日衰,便串通金人,引其攻打东京,即而又反悔。结果阿骨打自辽阳而来,攻杀高永昌,降服东京各州县,开始蚕食辽国的腹地。

阿骨打一面向辽国讨要册封,一面出兵攻据了辽东诸州。1119年,辽国派耶律奴哥去金国议和,阿骨打提出非常苛刻的条件,要求天祚帝尊自己为兄,并且要岁贡方物,以亲王、公主驸马为人质,并割让上京、中京诸地。之后又免去了人质、割地等项,只要求“以兄事我”。天祚帝答应下来,结果阿骨打收到册书后,发现上面并无尊兄之语,反而有“小邦怀其德”等义,语涉轻侮,和谈再次破裂。

1120年,金兵攻克辽国上京,邀请宋国使者赵良嗣观看了整个攻城过程。次年,辽国都统耶律余覩叛逃金国,将国中虚实全部告知,说天祚帝日夜迷恋于游猎,诸子间互相争斗,忠臣尽皆远去,大辽已有亡国之象。阿骨打便定计入关,于冬天袭取了中京大定府。至此,辽国五京里有三地被金国占领,仅剩下位于汉地幽云地区的南京(燕京)和西京。此时天祚帝还在鸳鸯泺佃猎,余覩引金兵直逼行宫,天祚帝没有逃回南京析津府,而是往西京大同府的方向逃入了云中。

辽国五京相继沦陷

与宋朝联合攻克燕京,追捕天祚帝

面对大军压境,国君却出逃的窘境,燕京的大臣耶律大石等人便拥立耶律淳为帝,改“怨军”为常胜军,负责城防。1122年,金兵又攻克了西京大同府,并于辽东胜州俘获阿竦,然而阿骨打并没有杀死他,只是在杖击之后,又将其释放。六月,耶律淳突然病死,其妻萧德妃与萧干等继续坚守燕京。此时,西夏国王派李良辅率领三万兵马前去解救辽国,于途中被金兵击溃,追至野谷,漂没者无数。

八月,阿骨打进兵云中,想搜杀天祚帝,其子完颜宗望认为云中地区刚被平定,且辽国诸路兵马尚有数万,应暂时留下来镇抚,不宜追剿。阿骨打本已同意留守,继而探马来报说天祚帝正在大渔泺,便率领精兵万人奔袭。金兵一千名先锋部队在石辇驿追到了天祚帝,当时辽兵多达二万五千人。完颜宗望力排众议,直接向辽军发起进攻。辽主认为金兵稀少,必然会战败,便与妃嫔站在高处观战。宗望看见天祚帝,立即率领部将冲击过来,天祚帝急忙上马走脱。金兵大队赶到,尽杀辽军。

十二月,在宋兵攻城失败后,金兵自居庸关而入,分三路围攻燕京。萧德妃自古北口而出,逃亡天德,燕京失守,至此,辽国五京全部被金人占领。

金人用十年时间,逐步蚕食了辽国这个庞然大物

1123年,萧德妃找到了天祚帝,想投靠他,天祚帝因耶律淳擅自称帝而发怒,为此杀死了萧德妃。四月,完颜宗望在居庸关俘虏了耶律大石,用绳子牵住他,令为向导,前去追捕天祚帝。结果金兵于白水泺再度击败天祚帝,追奔二十里,尽获其马匹辎重。宗望写信警告天祚帝,说他如果继续抗拒并最终被捕的话,下场将会比晋初帝更惨。天祚帝便请求封为皇弟,要获得一块封地来奉社稷,宗望拒绝了。

五月,西夏国王李乾派使者去见天祚帝,让他尽快来西夏以便获得庇护。宗望知道后,便派使者去夏国,以割地为条件,要求其执送辽主归金。八月,阿骨打驾崩,其弟吴乞买继位。

1124年,西夏同意了金人的要求,称藩于金,天祚帝再也无处可逃,恰巧此时耶律大石从金营中逃脱,走归辽主。天祚帝以耶律大石带来的兵马再次与金人作战,结果仍是大败。他被迫徒步沙漠,夜宿民家,最终逃入了党项境内。但还是在应州新城被金兵追击并擒获,而此时耶律大石已逃到西域,日后将在那里重建辽国。

《辽史》说天祚帝被俘后,金人将其封为海滨王,“以疾终,年五十有四,在位二十四年。”存续了两百多年的大辽帝国最终被蚕食殆尽。

结语

自阿骨打起兵到俘虏天祚帝,女真人花费十年时间才消灭了一个超级大国。辽金战争发生在辽国日益衰败,金国应势而起的时期。此时的大辽虽然强大,但已经是一个腐朽之物;金国虽然幼小,却是新生的力量,所以十年的持久战无疑更有益于金人。

所谓“物必先腐而后虫生”,在辽道宗漫长的统治之后,许多积病都未得到剔除,朝政日益腐败。天祚帝登基后并无改革之举,反而荒于政事,游戏于田猎,国势不振,此乃理之当然。既然朝政腐败,那么各种蛀虫也就会出现,当天祚帝正与金人交兵时,都中的大臣却发动了叛乱,使自己首尾不能顾及。而当上京失守时,辽国上下又没有同心拒守燕京,反而陷入了分裂,被金人各个击破,其灭亡亦不足为怪矣。

反观金人,阿骨打具有着非凡的军事才能,总是能够以寡击众,在战争中越战越强。女真人渔牧涉猎,全民皆兵,拥有猛安之类的社会组织,没有僵化的官僚机构,也没有无实战经验的庞大常备军,能够以身使臂、以臂使指,高效作战。契丹人在前期贸然出击,劳师远征,想要速战速决。一战不胜,便被女真人拖入持久战中,打得越久,女真人的优势就会越明显。在十年战争中,女真人不只忙于克敌,还在壮大自己,故而能够蚕食尽整个辽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