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8月的西宁FIRST影展上，几乎所有观众和媒体都在夸赞一部体育题材的纪录片。
它是本届FIRST青年电影展上的黑马，不仅拿下了9.42的场刊评分，还捧回了“最佳纪录片”和“观众选择荣誉”双料大奖。
FIRST组委会在颁奖词中这样评价这部电影：
“流畅的剪辑、超越线性的时间叙事与完备的电影技术的高水平融合，在动人又诚挚的成长故事中，彰显了人性的温存与希望。”
这部纪录片就是许慧晶导演的《棒！少年》。
片名中的少年，是指位于北京京郊一个叫“强棒爱心基地”里的棒球运动员们。
他们每个人都有一段不幸的身世，要么是父母双双早逝或失踪的孤儿，要么是来自山区贫困家庭的孩子、留守儿童。
这些孩子是由前奥运国手孙岭峰从全国各地选拔出来的，在基地开始零基础学习打棒球，接受70岁传奇教练张锦新的指导。
孙岭峰是这个棒球基地的创办者，他是被体育、被棒球改变了生命轨迹的人，他希望能用体育改变更多人的命运，尤其是那些深陷困顿中的儿童。
于是，他筹措各方力量，组建了这支特殊的棒球队。
一次很偶然的机会，纪录片导演许慧晶了解到了这支棒球队。从纪录片的角度考量，“强棒爱心基地”蕴含着巨大的创作可能。
棒球基地的选址、搭建和搜寻、培训棒球少年的过程，本身就充满故事性，更别提这所棒球基地背后的人性温存和希望。
《棒！少年》以黑马之姿亮相西宁FIRST电影节后，我在网上查到了一些强棒爱心基地的报道。
在大部分的报道中，这群被孙岭峰选中的少年都被称作“贫困少年”。
但在许慧晶导演看来，他们所面临的问题不仅是物质上的贫困，更准确的说法应该是——“他们是困境少年”。
《棒！少年》拍的就是少年们的困境，以及他们在困境中的变化。
导演在繁杂的线索中，梳理出了两条清晰的故事线，分别以马虎和小双两个棒球队员为主角展开。
马虎和小双，两个来自不同困境中的男孩，一个性格外放，情绪激烈，一个性格内向，敏感忧郁。
年少离家，独自一人面对棒球基地这样一个全新的环境，马虎和小双表现出了两种截然不同的防御模式。
《棒！少年》虽然采用的是双主线的剪辑方式，但“问题少年”马虎似乎更能抓住观众的眼球。
马虎是进攻式的，就像他的名字一样，带着一股不管不顾的生猛劲儿。
在马虎生长的家乡，他是一个街头混混头子的形象。出门时背后总跟着一群人，两手甩来甩去，拽得不行，跟人讲话打招呼的神态动作十分老道。
在基地呢？马虎依旧不让人省心。
上课吃粉笔，干扰正常教学进度，满教室的学生都跟着起哄，害得孙岭峰教练被老师“批”；
不听教练管教，常被教练罚出场外，却在看到别的小孩有球可打时，气得不行；
打架捣蛋，导致整个棒球基地的小孩都孤立他，晚上一个人睡却又怕得不行。
马虎的身上似乎住着两个人格，一个是无法无天的小混混，另一个是晚上睡觉哭鼻子的小男孩。
影片中还有一个让我非常动容的片段：
马虎独自走在夜晚的大街上，街上长灯通明，空无一人。画面中只出现了马虎的背影，他嘴里在唱“妈妈呀妈妈呀我想你，你走后的天空一直下着雨......”
马虎刚生下来三个月，他妈妈就离开了家。
训练时，教练对着队员们说“我要把你们训练成一匹狼”时，马虎转过头对着镜头倔强又认命地说了句：
“我什么都不是，我就是条流浪狗。”
没有妈妈的孩子，在哪里都像是在流浪。
马虎并不马虎，他喜欢棒球喜欢老师，对其他队员们也没有那么大的恶意。他不是坏孩子，他也想好好对待队员，可是没人教他到底该怎么做。
同样处于叛逆期的小双，他的表现虽温和得多，内核却更加激进。
正是小双，让当时的许慧晶导演下定决心，选择强棒爱心基地作为他纪录片的主题。
开拍前做调研时，导演在基地见到了小双。别的少年都趁着休息时间，跟着教练玩，只有一个男孩，孤独地躲在一边，拿着一个小恐龙在玩。
他眼神里流露出的忧郁神情立刻吸引了许慧晶导演。
这个男孩，就是小双，年仅12岁的他，已经是这个棒球基地里元老级别的球员了。
纪录片的第一个镜头，就是小双的大伯带着他去给父母上坟。伯父絮絮叨叨地说着小双能去北京打棒球是件多好的事，诉说着自己对小双的期待。
此刻的画面中，我们看到了那个贫穷山村的全部样貌。
小双懂事，他知道自己能走出山村去到北京打棒球是一件多幸运的事。他要努力争取，好让自己能一直留在棒球基地。
但懂事害了小双，他的棒球打得比任何人都沉重。
小双在酒店跟队友聊天，谈起自己的身世。他是个双胞胎，家里人养不起两个孩子，于是把他送去保定。
但因为小双看上去太瘦弱了，保定的那户人家不肯要，于是又把小双的哥哥换了去。
队友问：“你双胞胎的哥哥呢？”
小双说：“送人了。”
我无法说清小双是真的不在乎，还是想假装洒脱，总之他谈论起这件事的语气轻松到就好像在谈论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事情。
因为从小吃的苦太多了，所以基地里很多孩子都像小双一样把苦难当成了平常。
纪录片的后半段，小双确诊了抑郁症，离开训练基地回到了老家休养。孙岭峰教练开着车去小双家里探望，希望接小双回基地训练。
小双拒绝了。
谁都不知道小双最后会不会再回到基地，就像我们并不知道这些发愿要把“强棒队”打到国际上并成为职业棒球员的棒球少年们能不能做到一样。
不过答案和结论已经没那么重要了，最重要的是，《棒！少年》让更多的人看到了这群“困境少年”。
即使最终棒球少年们没能在国际上崭露头角，做不成职业棒球选手，也能退而求其次当个棒球教练。
感谢孙岭峰教练和许慧晶导演，让这群曾经没有出路的少年，如今有了退路。
我并不想过多地从电影专业的角度去解析《棒！少年》，因为它的存在本身就值得一句赞美。
· THE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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