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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庄河·记忆 |

文图/曲维新

一个人无论你走了多远的路,也无论你经历了什么,总会有一些记忆萦绕在你生命的过程里,这些记忆未必受年龄,或者别的什么限制,也可能无关什么辉煌或者落魄,你之所以无法忘记,是因为这种记忆被永远镌刻在你心中。

01

大约在一周前的一天,我接到了一个电话,号码有点陌生,接通之后,熟悉的乡音让我顿时知道了对方是谁,他是我1969年随着父母搬迁去庄河,借住在蓉花山韩屯的同学。

前些年其实我们一直有联系,只是因为我更换了手机号,而失去了联系。这次能恢复联系,也是因为我步云山的一个同学,我打电话给他,让他驱车去了几十里外的蓉花山,找到了我韩屯的这个同学,把我的电话给了他,所以重新联系上了。电话里,简短的问候,知道他那边一切都很好,孩子早已经走出了蓉花山,在另外一座城市工作,是公务员,听得出电话里他的满意和开心。

他问我最多的就是:你什么时候来?之前来的时候为什么不在韩屯停一下?言语之中多有“不满”,我只能耐心地解释:之前每一次去的时候,之所以路过而不入,是因为和十几个同学一起去的,经停了不怎么方便。并且承诺他,一定找个时间去,而且会在那里住几天。

我委托他帮助我办一件事,那就是拍一组如今韩屯的照片,我重点提到了几个地方:鸡冠山——那条差一点淹死我的河,我家当年借住过房东大伯家的遗址等等。我的这个同学为人憨厚,他居然告诉我他没有也不会微信,好在嫂夫人会,于是我们加了微信,一天后,她给我发来了几张手机拍摄的,算不上最好,但是看着无比亲切的照片。

照片里是熟悉的陌生,所以,我当即为这组照片配了一首诗。我要求他们拍的,都拍给了我。这组只有几张的照片,让我心潮起伏。熟悉的鸡冠山,依旧青翠郁郁,熟悉的那条河更加清澈向东。只是看到旧日房东大伯家的院落,已经完全陌生了,或许唯有那盘静卧一隅的石磨,能拨动我记忆的琴弦。不知道还是不是这盘石磨,如果是,里面有我和它的故事。最初到韩屯的日子,看到房东大妈,穿着青色土布围裙,推着这盘石磨,呼呼隆隆的磨盘沉重的咬合,磨着玉米。我试图去推这个石磨,呲牙咧嘴了半天,石磨纹丝未动。房东大伯站在门口,叼着他的旱烟袋哈哈大笑:小子,你力气不行啊。

还是这盘石磨,半年后我就能飞快地推着它转圈了。

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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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组我倍感亲切却又陌生的照片,每一张后面我几乎都可以写出它的故事。只是,时空的变幻,有太多过往交织着人生的无奈而就此远去了。那条清澈的河,在蓝天白云下更加清澈,河两岸的绿植,河里柔软细密的沙都是我少年人快乐的记忆。

这条河里有一种一个成人巴掌长的鱼,当地的乡亲们当年叫这种鱼是白瓢,是因为这种鱼周身是细密白色的鳞片,奇妙的是它们在河里游动的时候,因为阳光的反射,身上会散漫出多彩的颜色。这种鱼很难抓,游动速度极快,当年为了抓这种鱼,我甚至学着当地的同学,做了一杆鱼鞭。所谓的鱼鞭,就是三根八号的铁丝,之间用环相连,然后固定在一根短木杆上,手持着短木杆,可以对着水里的鱼儿甩过去,速度极快。但是,我很快就拒绝了这种我认为原始且野蛮的捕鱼,因为这种所谓的捕鱼,对鱼的杀伤力实在太大了,很多不幸中招的鱼都会被抽的不忍目睹,过于残忍。

这条河里还有一种鱼,多数时候它们会悄无声息的躲在河流的沉沙之中,我记得当地同学说了一个很形象的名字:沙里趴。这种鱼的外型有点像如今喜欢养鱼的人们,家中鱼缸里的清道夫那模样。

沿着河两岸的那些树木,不是柳树,是一种我已经忘了名字的树,它的枝条也很柔韧绵长,乡亲们最喜欢用这种枝条编筐编篓,我记得当年这种树条的制品很常见。记得后来去了步云山以后,学校有拾粪的任务,所有的粪筐都是这种树条编制的。依稀听说,那条拦河坝已经被水冲毁,有没有重建不知道,下次电话问问老同学吧。

在拦河坝下面的大水坑里,四哥帮我捡回的这条命,我依然会牢记毕生。保持生命的温度,带着一颗感恩的心在路上。涓涓流水带走了无数光阴的故事,半个多世纪的时空更迭,山依旧,水长流,只是寻不到很多故人的影踪,未免有太多的伤感和无奈,但这就是来来往往的人生。所以,对我而言,一定要尽最大可能完成这个系列,尽最大可能去还原这些记忆,没有其他特别的意思,就是为了不能忘却的纪念,就是为了纪念那些这一路在我生命里经历过,看过,那些走远的人们,他们当中有我的父辈和同龄人,无论他们走了多久,都早已经幻化成为我的不朽记忆。

03

鸡冠山的这张片子我太熟悉了,这是我真的太熟悉的一个角度。高耸的鸡冠山,那根高耸的铁架。最早的时候,据说那里是一个差转台,后来有什么其他的功能,估计和通讯有关。我几乎走遍了鸡冠山的北坡这一侧所有的沟壑,每一道小的山梁,感谢房东大伯带着我,让一个城市里来的弱不禁风的少年人,在大山深处攀爬,奔跑,呼喊,真的是茁壮成长。

当年的那座无人关注的野山,如今已经成为风景区,区区五百多米的高度,成为很多人攀登的乐趣。可以站到鸡冠山巅,俯瞰整个蓉花山地区。有机会,一定去攀登一次。我在写这个系列的时候,有朋友问过我,是不是老了才会去写这样的文字,其实不然,和老不老没有必然的关系,如果非要牵强的说有,那唯一最好的解释就是退休的人,如今可以有大把的时间,去梳理记忆吧。

茅草屋,碎石砌成不高的墙,都是不灭的记忆。如今在这里早已经变了模样。其实也不意外,我记得我第一次回步云山的时候,曾经路过这里,看到的断壁残垣,直觉就告诉我,今天的断壁残垣,也许就是明天的生机庭院。如果我有机会去这里,我一定要和这里新的主人们聊一聊,给他们说一说就在这里,曾经有过的房东一家人,给他们说说就在这里几十年前,一个十几岁孩子的人生经历。

如今,这座小小的村落依旧炊烟袅袅,只是曾经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规律早已经远去。蓉花山镇子上,曾经的那座红极多年的缫丝厂早已经破产,但是缫丝业依旧发达兴旺,大工厂模式被更多的私企所取代。当年的那些美目顾盼,敢于穿红戴绿“小姐姐”们,大都和我一样走进了花甲之年,是不是顺势加入了扭动人生的东北大秧歌团了也未可知。

知道的是生活从未停下它向前的脚步,更加奔腾汹涌。

04

沿着时间这条直线,我们一路向前,永远无法回到过去,唯一可能的就是,尽最大可能,用回忆的文字,逆着时间努力去追寻,追寻那些往事,追寻那些故事,追寻那些故事里的人。每每到这样的时候,我内心深处都充满着自责,觉得自己没有很好的,更清晰地把那段走过的岁月展现出来,所以,这些回忆注定是一些碎片,我无非像一个碎片的拼凑人,努力的去把一张张被岁月撕破的这些碎片拼接起来,如果有缺失,如果不完整敬请见谅。

我在当时蓉花山的“双红小学”,有几个都是父亲单位,和我一样来到这里,暂时借住在老乡家的同班同学,算是发小同学了,几十年后,我们这批同学也会经常找时间聚一聚,就算受疫情的影响,我们同学群里大家依旧在相互温暖的问候,祝福。有关这些同学我们之间的故事,我会在后面的文字里一一道来。

蓉花山依旧是庄河北部山区的一个经济和交通的热点地区,数百年的历史沿革,在这座有历史的小镇,你可以寻觅到曾经的商贾云烟,也可以找得到老镇的青砖青瓦,只是老镇的那条街的走向已经发生了变化,当年的“双红小学”如今已经是漂亮的楼房校舍。镇子里的主干道两侧,并肩接踵的那些临街的楼房,那些数不清的商铺,那些熙熙攘攘的赶集的人,似乎都在告诉我们一个承载着过去,走向今天,直面未来的故事。

坦率地说,我不是这段故事里的人,充其量算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匆忙过客,但是,一个少年人的尚算完整的清晰记忆,至少印证了,我来过,我经历过。一转眼,花甲人生都挂零,之所以要努力的追寻记忆深处的脉络去追溯这些往事,说到底是因为那山那水那些人留给我了毕生不灭的印象。我执拗的坚持一个观点,无论是赞美或者是歌颂,那些神话殿堂里的高大上,我很不屑,我觉得唯有平民最真实,不修饰的油盐酱醋的人生才津津乐道。所以,在我人生的取向里,我喜欢的是真实的人生,看他们的喜怒哀乐,没有任何装扮的人生。我叙述的这个故事里,出现的这些人,也就是普通人。

我在“双红小学”读书的时间不足一年,对那里的老师们没有太多深刻的印象,唯一记住的是那个宽容了我们“窃书”的老师。纵然是这么几十年过去,我依然能记得他宽容的笑脸,宽容的话语。

05

生活这本打开就合不上的书,你走过的,你经历的或许可以忘记,或许注定一辈子记起。不觉之间,我们其实都是书写者,只不过你是否有心是否充满着情谊。

房东家的二哥癫痫病发病的频率越来越高,每一次的抽搐,都会给他带来巨大的创伤,每一次看到他大汗淋漓仰面躺在土炕上,双目空洞无光,我内心都有一种惶恐。在那样一个时代,没有更好的办法,靠着民间草药,那些草药有的是大伯自己上山采来的,有些是在蓉花山街(gai)里的医院药房抓来的,在院子里用石块支起了一个简单的炉灶,煮药的青黑砂锅,弥漫着一种刺鼻的中草药的味道。

被疾病折磨的二哥,喝这种药的过程也是很痛苦,但是每次都紧锁着眉头喝下去,然后去门后的水缸里,盛一瓢清水一饮而尽。每一次都能看到站在身后的大妈,抹着眼泪,无声地哭泣。大伯为了二哥,骑着他那台老旧的大国防自行车,带着他铁匠的全部“家什”,走乡串屯的挣点零花钱,贴补家用。我们每个月都会准时把借住的费用给他们,每一次都会多个十块八块。

母亲是出了名的好心肠,看到隔壁院子里穿得破破烂烂的孩子都心疼不已,也会隔着墙递给隔壁婶子一瓢米,或者塞给她块八毛钱。用母亲的话说:都是穷人,我们条件好一点,能帮就帮吧。

很多年后的今天,我写下这些文字的时候,眼前的画面依旧鲜活,母亲的轻声细语里的善良影响了我一生。我记得曾经和朋友谈过文字写作,他觉得我的文字缺少激情,我告诉他我本身就不是一个激情的人,我只是尽最大可能充满着温情,用我自以为有温度的文字,平静地讲述我觉得该说的人生故事。无论是否有激情在我看来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揣着一颗善意的心,去打量眼前的世界。

五十多年后今天我写下的这些文字,我依然充满着感恩,感恩岁月,感恩双亲,感恩给过我难忘人和事,带着这种感恩我会继续走下去。

泪水打湿了我的眼睛

我看着这熟悉的陌生

这是一个时空的转换

转眼我来到花甲挂零

熟悉的山还沉默无声

熟悉的河一路奔向东

我努力的寻找着记忆

想找到往昔那些影踪

风的故事裹着云在飘

就这样散了一个时空

看不到茅草老屋土墙

看不到沙石土路泥泞

看到的是清爽的山岭

看到的是河清澈奔涌

故事里的人很多远行

远行的那些岁月有声

也许注定要记住这里

这座山村这里的乡音

其实从未在记忆走远

一切都是清新和生动

这块熟悉的山水土地

有我同龄的姐妹弟兄

所以今生注定不能忘

这里镌刻着魂牵梦萦

作者简介

曲维新:当年姚沟医院子弟,现已退休,62岁,居住在大连市内。

来源:闲散之人

本文来自“天南地北庄河人”(ID:TNDB-zhuangher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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