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泽东说:“鲁迅的骨头是最硬的,他没有丝毫的奴颜和媚骨。”1924年泰戈尔访华,鲁迅不卑不亢的态度表现了他冷静思考,他认为中国人对泰戈尔的过分“神鲜化”会捧杀掉泰戈尔的成就。而将泰戈尔神化的人却也是当时的文人代表——徐志摩。

故事要从泰戈尔访华前两年说开始。1922年10月,徐志摩从英国回国后,陆续发表了大量新体诗歌,只短短一两年间,便在文学界迅速鹊起。背后情感方面是混账的,抛弃怀孕在身的“土包子”原配张幼仪,追年轻有才的林徽因去了。出身富裕的他此时又刚从英国剑桥留学回来,恢复单身的高富帅一个。

因为喜欢泰戈尔的诗集《新月》,他创办了一个名字叫“新月社”的文学社团。主要成员是徐志摩、胡适、梁秋实、闻一多等人。反正是挺喜欢写诗的部分文人。

1923年早春,一个叫恩厚之(Elmhirct)的英国人出现在北京大学校园,他是泰戈尔的秘书,代表他前来接洽访华事宜的,称只要中方承担旅费,泰戈尔即可成行。但当时北京大学无法承担接待任务,于是恩厚之找到了徐志摩。徐志摩一听可高兴坏了,他对泰戈尔崇拜得不得了,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泰戈尔居然自愿中国来!他马上去找梁启超,梁启超立即以自己主持的讲学社的名义发出了邀请。

徐志摩为迎接泰戈尔忙得不亦乐乎,一有机会就在报刊上发表公关文章,如《太戈尔来华》、《泰山日出》、《泰戈尔米华的确期》、《泰谷尔来信》、《泰谷尔最近消息》、《泰戈尔》,营造了一种热烈的气氛。他在给泰戈尔的信中兴奋不已地说:“我已答应了讲学社在你逗留中国期间充任你的旅伴和翻译。我认为这是一个莫大的殊荣。虽然自知力薄能渺,但我却因有幸获此良机,得以随侍世上一位伟大无比的人物而难禁内心的欢欣雀跃。”

1924年4月12日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徐志摩与瞿菊农、张君励、郑振铎、殷之龄、刘湛恩等上海的文化名流齐聚在汇山码头上迎接泰戈尔。当双手合十、白发白须的泰戈尔渐渐出现在人们视线内时,岸上一片欢呼声,招手挥舞。人们涌上船,为他戴上花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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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泰戈尔不知道的是,在中国虽然有鲜花掌声迎接他,但是也有排斥和荆棘在对着他。国内对泰戈尔的态度分成两个阵营。一边是以梁启超、徐志摩、胡适为代表的欢迎派;另外一边是以陈独秀、郭沫若、林语堂为代表的新文化运动和左翼思想界人物,要“激颜厉色送他走”。

欢迎泰戈尔是没错,但是徐志摩等人把泰戈尔敬若神仙,捧得太高,排场过于隆重,差点把泰戈尔“捧杀”掉。鲁迅在这中间既没有表示很欢迎,也没有过激反对。看一下欢迎派对泰戈尔的迎接是多么隆重:

4月13日下午,在张君励宅前花园里举行百人小型欢迎会。

4月23日到达北京,梁启超、 熊希龄、胡适、辜鸿铭、 蒋梦麟、梁漱溟、范源濡等文化名流到车站迎接。

5月2日,在北海公园静斋举行首次欢迎会,阵容排场豪华,由梁启超致欢迎词,与会者还有蒋百里、熊希龄、汪大壁、蒋梦麟、胡适等40余位学者教授。

5月8日,中国艺术界聚集北京东单三条协和礼堂庆祝泰戈尔64岁寿辰,由胡适主持,梁启超致贺词,贺词之后是文艺演出。这一次鲁迅被邀请了,并出席了晚会。

徐志摩称泰戈尔为“老戈爹”,泰戈尔则为徐志摩起了个印度名字“索西玛”,意为“月亮宝石”。媒体报道泰戈尔、徐志摩、林徽因的合照:“林小姐人艳如花,和老诗人挟臂而行;加上长袍白面、郊寒岛瘦的徐志摩,有如苍松竹梅一幅三友图。” 徐志摩还学泰戈尔模样戴了顶印度帽子。(后来林徽因和梁思成赴美留学,徐志摩开始了和人妻陆小曼的爱恋关系。)

由于徐志摩等人将泰戈尔捧得太浮夸,导致当时也有很多人反对泰戈尔。1924年在东南大学体育馆演说进入尾声的时候,竟又出现了一个意外——有青年出来散发传单,内容是严厉批评泰戈尔的,甚至声称要将老人赶紧送回国去。

鲁迅在《骂杀与捧杀》写道:他到中国来了,开坛讲演,人给他摆出一张琴,烧上一炉香,左有林长民,右有徐志摩,各各头戴印度帽。徐诗人开始绍介了:“唵!叽哩咕噜,白云清风,银磬……当!”说得他好像活神仙一样,于是我们的地上的青年们失望,离开了。神仙和凡人,怎能不离开呢?

鲁迅批评的不是泰戈尔,因为泰戈尔对自我的认知还是清晰的。“但我今年看见他论苏联的文章,自己声明道:‘我是一个英国治下的印度人。’他自己知道得明明白白。”(《骂杀与捧杀》)

鲁迅主要针对是那些对泰戈尔过度神化的人,“然而如果没有旁人来指明真相呢,这作家就从此被捧杀”。并且他保持中立清醒的原因,不是为了彰显自己的地位,更不是轻视泰戈尔,而是认为让中国人应该培养自己的独立思考能力,发出“中国的声音”,让世界听得到,就像泰戈尔代表了印度的声音一样。

对于泰戈尔的成就的鲁迅深为钦敬,并希望中国也能出现泰戈尔这样的人,以将中国的声音传遍世界,将“无声的中国”变成“有声的中国”:“我们试想现在没有声音的民族是哪几种民族。我们可听到埃及人的声音?可听到安南、朝鲜的声音?印度除了泰戈尔,别的声音可还有?”(出自《无声的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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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别求新声于异邦”,最终目的则是要让“异邦”听到中国的声音。他曾希望中国的青年们“可以说些较真的话,发些较真的声音。只有真的声音,才能感动中国的人和世界的人;必须有了真的声音,才能和世界的人同在世界上生活。”

但实际上,当时“在外国,倒常有说起中国的,但那都不是中国人自己的声音,是别人的声音”。泰戈尔作为英国殖民地印度的文化代表,以文学的形式让世界听到了印度的声音,中国当时处于半殖民地时期,从这一点上说,泰戈尔可以成为中国学习的榜样。鲁迅显然认为泰戈尔是真的人,说了真话,发出了真的声音,“和世界的人同在世界上生活”。

“大约他到中国来的时候,决不至于还糊涂,如果我们的诗人诸公不将他制成一个活神仙,青年们对于他是不至于如此隔膜的。现在可是老大的晦气。”——鲁迅。

鲁迅的骨头不仅是很硬的,而且想法语言也很硬朗,用句现在大佬们的惯话来说,就是:这人有点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