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什么时代看电影,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当影视产业蓬勃发展,三不五时的端出一部砸大钱卖弄特效的古装武打片之际,我们为何要选择回看几十年前的武侠片?必有其道理所在。

尤其是胡金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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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胡导在有限的资源条件和现实环境之下,对于武侠片这个类型所做出的开发与风格革新,其影响力至今依然历历在目。

对比如今特效所制造出的视觉奇观,我们似乎更清楚地找到,解析胡金铨作品的缘由和道理所在。

胡金铨之于武侠片,就像是陈佩斯之于小品,又或者是周星驰之于无厘头般的关键地位。

《龙门客栈》、《喜怒哀乐》、《侠女》和《山中传奇》这四部影片,几乎已可从中详细看到胡金铨导演鲜明而出色的个人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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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以传统武侠类型的人物典型来看,《龙门客栈》里正邪两个集团的分明对立,以石隽为代表的儒侠样貌,上官灵凤的侠女形象,还有东厂奸宦脸妆上被涂了个象征反派的白色等,在一脉相承至今的武侠片里都有迹可循。

1967年,《龙门客栈》与张彻的《独臂刀》在两岸三地相互辉映,开启了长达近二十余年的武打片狂潮,这个故事原型的地位有多么经典,光看它多次被重拍成不同影视作品的热门,已经不言自明。

除了人物典型,在武侠片里,客栈常被作为抽象的江湖,黑白两道所竞逐交手的实境场地,这个武侠电影史里一条不明文的规定,也是来自胡金铨。

在最早的《大醉侠》里,郑佩佩饰演的金燕子和岳华扮的大醉侠,都是在客栈里潇洒亮相,尤其是金燕子的一脸酷味与矫健身手,都是通过客栈里的对决表现出来。

到了《龙门客栈》与《喜怒哀乐》,客栈的空间感,更是被运用得淋漓尽致。

室内室外的空间变化,桌椅之间、楼下楼下,柜台里外、店小二进出,一角的赌博区,另一边的神秘客。

所有复杂的关系与场面调度,都由此应运而生,更足以象征缩小版的江湖,复杂的阶级、三教九流的社会。

特别是《喜怒哀乐》之〈怒〉短短篇幅,源自京剧〈三岔口〉桥段,情节几乎已不是重点,全片在看客栈空间里里外外、灵活进出的场面调度,当年的土法练钢之法,如今看来仍令人瞠目结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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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金铨不爱让角色说教,也不爱让人物说着又臭又长的对白。

他擅长直截了当地切入角色的正邪身分,喜欢多花一些力气诠释真正的对决。

先从眼神的注视开始,到近身打斗前的对峙、暗器使用的试探,然后才是真正的武器对打,而且通常都是短促的打斗、对峙、再打斗,并利用剪辑,以打破镜头连续性和底片格数的限制,让一个几乎违背人体工学的动作,在那种没有特效和钢丝的年代里,变成了观众眼中的可能。

《侠女》里的竹林大战,就是最经典的例子,不仅夺下法国电影最高技术委员会大奖,即使现在一个镜头一个镜头拆开细看,都还是在视觉上充满惊奇感的傲人成就。

当现今的武打电影,都在追逐更华丽炫目的视觉快感之际,回头去看胡导演的创作,更会觉得像他这样的全才型导演,现在几乎已经找不到第二个。

胡导演为拍电影所做的努力、坚持、自我要求,即使有着时间距离,依旧可想而知。

这些从叙事、人物到美学上的创作原型,几乎都是从胡金铨导演的手上所开始建立,一路影响至今。

以2000年李安的《卧虎藏龙》为例,玉娇龙再怎么叛逆反骨,她也得有一段女扮男装当侠女的过程,更不忘在客栈里飞上飞下,打一场痛痛快快。

至于片中,余秀莲与玉娇龙大战时,在配乐上的锣鼓点运用,更是把传统戏曲元素运用到武侠片里的胡导,最早的手笔之一。

即使新一代的观众或影迷不认得胡金铨这三个字,他的印记却也一直未曾在武侠电影中消逝。

在正式担任导演之前,胡金铨做过电影广告画师,并担任过幕前的演员工作,幕后的编剧、助理导演等职,电影资历丰富而完整。

开始做导演没多久,《大醉侠》建立了影响至今的武侠片典范,《龙门客栈》更是掀起一波绵延多年的武侠片风潮。

之后一路拍摄的作品里,胡导演更是展现了他的多才多艺。

以《山中传奇》为例,在这部古典灵异片里,我们清楚看见胡金铨从书法、绘画、美术、服装、戏曲到历史典故等,多方面的专精。

在片中,无论是服装的考究、取景构图上山水画得如幻似真,以及将武侠片中的武术对决,转变成看似抽象、其实又概念相通的女鬼斗法,都有其独树一格的风采。

当然光看张艾嘉、徐枫两大影后扮美艳女鬼对决,大概也是空前绝后的耀眼亮点。

我不知道有多少新的年轻观众,会因此认识、或重新对于胡金铨的作品产生好奇,但对我来说,这些影片唤起曾经的记忆,又像是一次崭新的刺激,经过半世纪的浪起潮落,始终处于时代的不朽地位。

更重要的是,从中感受胡金铨一直以来的坚持毅力与美学方法,想想现在的市场环境,还有谁会这样拍电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