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你们去没去过大型三甲医院的急诊留观室。
假如让我想出一个词来形容留观室,进入我脑海的第一个词,就是热闹。
对,没错,就是热闹。
不是过年张灯结彩的“热闹”,而是菜市场喧杂吵闹的“热闹”。
所谓的留观室,严格意义上来讲并不局限于一个房间。留观室的病床可以蔓延到急诊大厅,医院走廊,甚至厕所门口,只要能摆下一张床,就可以成为留观室的一部分。
因为,病人实在太多了,仅有的正式床位根本摆不下,只能在这些地方加床。
留观室很少空床,刚走一个病人,很快就有新的病人填上。
凌晨三点,你到急诊留观室,一眼望去,三教九流,各路人等。
有多种慢性病缠身的耄耋老人,有发着高烧、昏迷不醒的年轻女孩,还有大量气胸、放了管子的高瘦男人。
医生护士穿行其间,病人家属吵吵闹闹,偶尔还能吵上两句,活脱脱一个医院版的菜市场。
其实,刚开始规培,我和急诊留观室接触不多。
上次一个肋骨骨折伴有少量液气胸的病人在留观室留观,已经观察了3天,我值班照例去看望他。
刚看到他,他就吵着闹着要出去,“这床位在厕所门口,人来人往太多人了,大半夜的吵死了,根本睡不着,吃也吃不下去,我实在待不下去了。”
当我看完他的CT影像,告诉他,少量的液气胸已经吸收了一些,病情平稳,他可以回去了。
他顿时笑逐颜开,仿佛有一种“刑满释放”的喜悦。
哪怕有人愿意待在监狱有吃有喝,也没人愿意待在急诊留观室。
所谓的留观室,就是急诊医生觉得病人的情况不稳定,还要观察病情变化,暂时不能回家,留下来观察的地方。
和留观室相比,平时大家所嫌弃的病房,条件就要好多了,干干净净的房间,还不用每天挂号,相对充足的医护配置,都让留观室里的病人羡慕不已。
即使有病房空床,又哪里是病人想进就能进的呢?
就像我在经济舱里,看着头等舱空着一个位子,我也不能过去坐呀?怎么办?
光 加钱,还不够 。
他们太想进病房了,可床位的紧张,意味着不是所有的病人都能进病房。
一种是所谓的“优质病人”,所谓的优质病人,就是没什么并发症,病人身体状态也比较好,可以用手术等方式快速解决问题,快速出院的病人。这样的病人不会压床,不会占用过多的医保资金,不会耗费医生太多的精力。
那么,对应的,就是不那么优质的病人了。往往是那种老年人、慢性病、多发病、晚期癌症的病人,这种病人非常棘手,多种疾病交杂,很难根治。或者是并发症太多,手术风险太大,无法完成手术的病人。
这些非优质病人,很少有医生愿意收入病房,因为收入病房,就意味着无尽的麻烦,各科的会诊,长期的压床,复杂的病情,都是非常棘手的问题,要消耗大量的精力。
这些病人,只能压在急诊留观室里,“享受”恶劣的环境和基本的医疗救治。
所以,在留观室里你会看到大量的老年病人、慢性病人,每天重复地挂号、挂水,没法进病房,更没法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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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留观室里的都是可怜人啊。”一个老师曾经对我说过。
“为什么这么说?”我好奇地问道。
“但凡有点关系,或者有点钱,谁会愿意待在这样的环境里呢?”
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人有贫富贵贱,病人有优质劣质。医生也是普通人,也会被周遭的关系约束、困扰,这就是赤裸裸、血淋淋的现实罢。
可转念一想,留观室里的病人至少得到了医院的医疗救治,如果有病床,还有住院治疗的机会。这个国家还有多少人,连基本的医疗保障都得不到呢?
我看着凌晨灯火通明的留观室,耳畔环绕着嘈杂的吵闹声,只觉得:
世人皆苦。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