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天津以后,我就很少坐公交车了。许是很久不坐的缘故,我看着这个庞然大物心中有一丝陌生,偶尔乘坐一次,我总在车上觉得有些约束与无措,只好一直盯着窗外的风景,专注的听着机械声报站名。“下一站……”听着相同的语句,我恍然回想起以前常常坐公交车的日子。

我出生在神都洛阳,一个大概所有人都知道,但好像存在感不太强的城市:一句“洛阳牡丹甲天下”让世人知晓了这里,但又因为不太繁华的经济让世人不太注意这里。在这里长大的人许是因为一段历史故事了解这个城市,许是因为在汤店喝着暖烘烘的牛肉汤听大爷大妈们聊天了解这个城市。而我,因为晃晃悠悠的赶车日常了解这个城市,因为一班毫不起眼的公交车了解这个城市——四十一路公交车。城市里繁忙但不拥挤的交通是我认识洛阳的途径,陈旧的公交车带领我探寻大美神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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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路公交车还没出站,静静地停在始发站——那是我幼时成长的地方。离站台一两百米远有就是我所居住的家属院,穿过携着斑驳锈迹的铁门,就是一颗巨大的歪脖子树。这棵树有多老了,我实在不清楚,只记得院里的爷爷奶奶们夏天在树边路灯下乘凉,每人带着自己的小马扎来,三五扎堆的坐下,或闲聊,或组个牌局。老人们手上握着蒲扇,轻拍着空气,既带来一丝凉风,又赶走时不时来打扰的蚊虫。盛夏的蝉从土里钻出,爬到树上卖力的叫,小孩们围着歪脖子树追逐打闹,心血来潮时还会顺着蝉声寻找,再活泼些的孩子干脆顺着歪斜的树干爬上去,一把捉住聒噪的蝉,又胆大的寻个矮枝干,直接跳下来。棋牌的乒乓碰撞声、蝉声、孩子们的嘻戏声、老人的叮嘱声……这些声音充满我的儿时记忆,一提起洛阳,我率先想起的就是这些时光。这就是我在洛阳的桃花源,一个充满儿时绮丽和温馨烟火气息的地方。

四十一路公交车从始发站出发,在司机的缓急下,不紧不慢地到了整个路线最繁华的地段——那是我开始认识洛阳的地方。小学毕业,离开了宁静温馨的家属院,搬家来到了这里,走进了初中的校园。每天我在天色微明时刻醒来,总是收拾好书包提前来到车站。等车的时候,我见过为了便宜大清早坐车去别的超市买菜的神采奕奕的大妈,见过为了给自己孩子减轻负担每天捡瓶子去回收站卖钱的背脊佝偻的朴实老爷爷,见过一脸苦闷不停打着电话谈工作的上班族……小小的车站承载着沧桑又奇妙的世间百态,我仿佛是画外旁观者,也应是画中百态之一。坐上四十一路公交车,车内的热闹又像是进入另一个活力的世界,同学们互相道早说笑;车前的大屏幕放着地方台,不停传出主持人的甜美播报声;耳边虽有些嘈杂,却依旧清晰可听的机械报站台声……窗外景色走马观花般变换,窗内的乘客换了一波又一波,小小的公交车上不断收集了这个城市里各类人生。我静静的观察着,渐渐认识到这才是洛阳真正的模样:包含人生百态与苦辣酸甜,洋溢着百姓生活的柴米酱醋茶。

四十一路车顺着匆忙的车流驶过繁华,在不远的古墓遗迹处停站——这是我真正了解洛阳的地方。洛阳,中国四大古都之一,被誉为“千年帝都,牡丹花城”,作为十三朝古都,文化积淀无处不在。我去过庞大壮观的龙门石窟,爬上长长的台阶,站在庄重的佛像前感受内心的沉静;去过奢华绚丽的天堂明堂,绕过武则天的皇座,俯视千百年前大曌王朝的建筑古迹;去过威严沉重的丽景门,抚摸残缺的城墙,观赏美轮美奂的灯光秀展示的洛阳历史……洛阳城不仅有着平凡百姓的平凡生活,更有非凡历史的非凡成就,让我为它骄傲、为它自豪。

四十一路车再次发动,竟一转眼到达终点站——洛阳火车站。而我也在这里下了车,我离开了这个生我养我的地方,他乡定居求学。如同到火车站的所有人一样,拖起重重的行李,寻找通向别处的火车,没入熙熙攘攘的人群,离开了我爱的深沉的故乡,从此让我对洛阳魂牵梦萦。再后来,我到了天津,因为不熟悉,不经常坐公交车了,渐渐有些遗忘那些活在公交车上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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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突然意识到,公交车不可能沿一条路直开下去,它总有起点和终点;也不可能一直和同一些人一直坐在这辆车上,因为总有人会提前下车或晚些上车。这是公交车,也是人生。四十一路公交车所走的路,是我人生前十五年走过的路。车来车往不曾半路停下,人来人往不断变换。

一年暑假我与洛阳久别重逢,再次踏上这片土地,再次坐上熟悉不过却又很是陌生的四十一路公交车:火车站、古迹、初中、家属院……眼前的景色闪过,脑海中也不断闪过一幕幕曾经的画面。回头看过我成长的路程,回忆那些懵懂又影响我人生的经历,哽咽无言,唯有心脏砰砰跳动着,叫嚣着,将溢出的思念释放。

四十一路公交车,一辆再普通不过的公交车,贯穿了我从出生至少年,最美好、最灿烂的时光。它将作为一种洛阳印记,植根于我心中,永不褪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