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犯罪悬疑小说来说,悬念和反转是必不可少的,但我们很少看到像《消失的女孩》这样的悬疑小说,每一章都有悬念,反转来得猝不及防,几乎是“逼”着我们一口气读完。看完之后,感叹一句,作者实在太厉害了。

说回小说的内容,书名说得很直白,《消失的女孩》,一个女孩失踪案引发的故事。这个设定在悬疑小说中并不罕见,但《消失的女孩》依旧能做到不落窠臼。

女孩失踪案像是一个放大镜,让人们刻意隐藏的生活原形毕露,有人心碎,有人无辜,也有人因此付出生命。

一个女孩的人生因此天翻地覆,所有人都是凶手,但所有人又都是受害者。世界太复杂,真相层层难解,当错误发生的时候,到底我们该做什么呢?

消失的女孩

小说采用双线叙事结构。一条线发生在1990年,两岁的女孩萨米失踪了。另一条线发生在28年后的2018年,陌生人找上了摄影老师金,向金讲述了1990年发生的那桩令人心碎的失踪案,而金正是那个消失的女孩。

两个时空因此连接,即便难以接受,但金依旧选择了直面真相,开始抽丝剥茧地寻找当年的真相。

故事发生在美国的曼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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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莉和杰克两岁的女儿萨米失踪了,房间在二楼,窗子打开着。莫莉坚信有人偷走了孩子。

警方介入调查,舆论和谣言也开始沸腾,人们对这桩失踪案都有着自己的见解,并且坚信自己所说的就是事情的真相。

警探埃利斯和下属搜查了整个曼森,没能找到萨米,但却发现了诸多的线索。

镇上磨坊里刻着萨米的名字,这是一种迷信的诅咒,意味着有人想萨米死;

萨米的邻居特拉维斯对警方支支吾吾,无法解释萨米失踪时他的去向;

萨米的母亲也被卷了进来,因为她参与邪教,杰克认为是她牺牲了自己的女儿;

一场罗生门大戏开始上演,真相到底是什么,没人知道。但审判已然发生,镇上的人以正义之名,对那些嫌疑人投以偏见和歧视。

这桩失踪案开始发酵,不仅萨米的人生因此被扭曲,所有人都被失踪案引发的舆论战波及。小镇沸腾了。

破碎的家庭

早在失踪案发生之前,莫莉和杰克一家的生活就已经暗潮汹涌了。失踪案成了一个导火索,让这个家庭彻底坍塌。

问题首先由莫莉和杰克引发。莫莉加入了心内之光教会——一个众人眼中的邪教,值得一提的是,莫莉是在杰克母亲的引导下加入的。

杰克名义上也是教会成员,但实际上已经不再信仰教会。信仰不同的夫妻渐行渐远。

此外,杰克还隐瞒着妻子一件事,他喜欢男人,萨米失踪的时候,他正和特拉维斯在一起。特拉维斯也正是为了帮杰克隐瞒,才不得不对警方支支吾吾。

这样的婚姻形同虚设,但比起重头开始,成年人往往更擅长将就。于是杰克和莫莉选择继续这段名存实亡的婚姻,和现实中的无数夫妻一样。

我们经常可以听到这样的话,为了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我不能离婚。杰克和莫莉或许也是这样想的。但事实上,这只是成年人自以为是的谎言。

从家庭出现裂痕的那一刻起,这个家就不再完整了,成年人的将就往往会给孩子带来更惨痛的伤害。

小说《大小谎言》里写到了一对夫妻,瑟莱斯特和佩里,瑟莱斯特美丽漂亮,佩里事业有成,二人是众人眼中的夫妻典范。

但事实是,这对完美的夫妻内部,家暴一次次上演。佩里每次殴打瑟莱斯特之后,都会道歉,而瑟莱斯特为了孩子,一次次劝自己忍一忍。

结果最后,瑟莱斯特的容忍没有换来孩子的健康成长,她的孩子学会了父亲的暴力,在学校殴打同学……

是的,成年人有时候太自信,自信到以为可以瞒过孩子,让破败的婚姻带给孩子温暖。但这无异于天方夜谭。《大小谎言》可以证明,《消失的女孩》也可以证明。

父母的隔阂被大女儿艾玛看在了眼里,她希望父母恢复到往日的和谐,甚至她也接受父母离婚,总好过现在。

她以为是妹妹萨米导致了家庭的悲剧,于是她在磨坊刻下了妹妹的名字,希望她消失。

思想上的邪教

小说反复提到一个心内之光教会,教会里的人希望通过摆弄毒蛇而得到上帝的庇佑。这是众人眼中的邪教。有一个例子可以证明这一点。

一个教徒被毒蛇咬了,但他始终不去医院,坚信上帝会救自己,直到最后去世。这种摒弃自救和科学的行为,显然就是邪教。

小说里提到了这个邪教教义的来源,出自《圣经》:

保罗捡起一捆柴,放在火上,有一条毒蛇,受不住热,咬住他的手。当地人见那毒蛇选在他的手上,就在彼此间说,“这人必是凶手,天理不容他活着。”

可保罗将毒蛇甩在火里,并没有受伤,当地人见状,立马改口,“他一定是神。”

这个故事让主角背后一凉,同样也让我背后一凉。他昭示了一个颠扑不破的真理:你是好人还是坏人,并不取决于你做了什么,而是取决于人们相信什么。

我们可以很明显地察觉,心内之光是一个邪教。但思想上的邪教,有多少人能发现?

小说里帕特里克一家是“思想上的邪教”的最大受害者。

帕特里克因为一次暴力而入狱,从此镇上的人们都对这一家抱有偏见甚至歧视,帕特里克的母亲和弟弟特拉维斯成了镇上人们的笑柄,甚至在失踪案发生之后,他们第一时间就受到了怀疑。

在帕特里克提前出狱之后,人们也并没有原谅他,不相信他改过了,而是坚信他一定是通过什么手段提前出狱了。

但看完小说之后,我们会发现,镇上人们所谓的正义和义愤填膺,实在太过可笑。而帕特里克一家成了无辜的炮灰。

人们永远不会相信这一家,因为你是好人还是坏人,并不取决于你做了什么,而是取决于人们相信什么。

对这一点,帕特里克也有很清醒的认知,因此他说,我的所作所为是我自己的选择,它代表着你将不得不面对所有的不公和批判,仅仅是因为做你自己。

受害的不仅是帕特里克一家,甚至心内之光教会也是一定程度上的受害者。他们当然是邪教,但这难道就是人们肆意对他们猜测和丑化的理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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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语》里说,好勇疾贫,乱也。人而不仁,疾之已甚,乱也。意思是说,鲁莽的挑战,愤懑于贫贱,就要出现乱局了。遇到某些做人不够仁德的人,对这种仇恨太过,也要出现乱局了。

是的,太多的仇恨会滋生出歧视。而歧视,无异于思想上的邪教,会让人懵逼双眼,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东西,就像那个被蛇咬后不就医,最后身亡的教徒一样。

被撞到的人

《消失的女孩》里提到了一个国外小说很常见,但国内小说几乎集体沉默的话题,同性恋。

杰克有自己的家庭、妻子和儿女,但他同时喜欢着特拉维斯,一个男人。

这种情节人们称之为同婚,就像是电影《谁先爱上他的》一样。

和这个电影一样,事实上杰克早就发现自己喜欢男人了,但最后他还是和莫莉结婚了,莫莉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成了第三者。

杰克无疑该为这段错误的婚姻负责,同时也该对莫莉和特拉维斯负责。但看完小说之后,恐怕我们不能义正言辞地指责杰克,因为他的人生也早就被摧毁过一回,谁又该为他负责呢?

但无论如何,同婚都不该被原谅,没人应该成为牺牲品。但事实是同婚的数量有增无减,这个问题本该被重视,但却又每每被回避。

看《红楼梦》的时候,书里面还多次提到同性情节,结果几百年之后,我们的当代小说反而被局限在一个小小的框框里无法施展。

我们终会明白,回避永远无法解决问题。如果我们不正视同性恋这个话题,那同婚这个话题就永无消失的可能,这不是在责怪谁,而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前不久看到了贾樟柯导演的一句话,不能因为整个国家在跑步前进,就忽略了那些被撞到的人。

比起边缘群体,我觉得用“被撞到的人”来形容当下同性恋的困境或许更贴切,他们不是边缘人,他们和所有人一样,只是被撞到了而已。

一味地忽视被撞到的人,只会让更多的人被撞到。

集体犯罪的世界

这本小说有一个很高超的地方,看完小说之后,我们不知道到底要怪谁?悲剧确实发生了,但到底是谁造成悲剧的呢?

现实中,我们总喜欢找一个固定的靶子,这样才能让我们戳出去的手指有的放矢。

但事实上,任何悲剧的发生,都绝不是某个人能独立承担的,我们会发现,我们正处于一个集体犯罪的时代。一个错误发生了,可能是由无数人造成的,就像是那个知名的比喻,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是枝裕和讲,“电影的存在并非是为了审判个人。”小说也一样,现实同样如此。

当悲剧发生之后,我们首先该想的是怎么修正,怎么亡羊补牢,找出真正的原因,而不是借此上演罗生门。

我之前很赞同一句话,再冷,也不能拿别人的血暖自己。

现在我依旧很赞同这句话,并且要求自己要努力做到这一点。不过,现在我对此又多了一些想法。

我现在觉得,这个观点是非常理智,非常有逻辑的。但凡一个有理智的人,都不会认同损人悦己的做法。

不过大家有没有发现,这个世界并不是一个时时刻刻讲理的世界,我们也不是时时刻刻都是有逻辑的人。

因此我们应该相信上面那句话,但事实上,几乎没人可以始终践行那句话。对于一个溺水的人,在沉入水底之前好不容易抓住了别人的一条腿,这个时候我们让他放手,让他别拿别人的血暖自己。这样可能吗?现实吗?

很难,世界终究不是一个理智的世界,人生而有情,也生而无情,情感让这个世界温暖,同时也让这个世界变得不怎么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