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18日至21日，从越南河内到印尼雅加达，日本首相菅义伟的首次外访画上句号。
这是一次继承之旅：越南和印尼曾是日本前首相安倍晋三2012年上任后的首访地。这也是一次开拓之旅：日越敲定允许武器和技术出口协议，日本还与两国达成包括加强供应链、贷款援助在内的多项经济合作。这更是一次巩固之旅：在安倍辞职的特殊背景下上台，怎样维护自身地位，怎样赢得明年自民党总裁选举和大选胜利，可以说是“菅外交”最重要的考量和诉求。
主打牌
众所周知，安倍执政期间一方面强化日美同盟关系，另一方面提出所谓的“自由开放的印度太平洋”战略，并一直积极推进，甚至在多方面策应和推动美国的“印太战略”。在此框架下，安倍极为重视同东南亚国家的关系，将后者视作推进“印太构想”的重要伙伴。
早在菅义伟出访前，他本人及内阁成员屡屡表示，此次东南亚之行旨在继续推进“印太构想”。回顾菅义伟4天3晚的行程，“印太构想”可以说是贯穿始终的首要关键词。
先看首站越南，10月19日上午，菅义伟与越南总理阮春福在河内举行首脑会谈，连打“印太牌”。
菅义伟表示，日本一直在推行“自由开放的印度太平洋”战略，并希望东盟国家和其他各国积极参与；日本的“印太构想”与东盟2019年公布的”印太展望”理念相符，存在诸多共通点……他还就东海和南海局势表示关切。当天晚些时候，菅义伟在越南国立大学发表演讲，再提“印太构想”和南海问题。
越南方面似乎只在姿态上予以回应。阮春福在会谈中表示，越日两国是战略合作伙伴，越方希望与日本共同致力于地区和平稳定，并通过这次会谈把两国关系提升到新高度。
再看第二站印尼，10月20日，菅义伟抵达雅加达，并与印尼总统佐科在总统府举行会面。菅义伟表示，为了地区和平与繁荣将和地区大国印尼携手合作；菅义伟请求印尼为早日解决朝鲜绑架日本人问题给予协助；此外，双方还确认了就南海问题合作。
佐科的回应较为平静。他只是说“在印太合作背景下，合作精神需得到促进……希望南海能继续成为和平与稳定之海”。
耐人寻味的是，多家日媒注意到，虽然菅义伟几番“印太讲话”意有所指，但他没有提到任何国家的名字。《日本时报》称，菅义伟在越南谈论中国，却不提中国的名字，中国只是“房间里的大象”。
其次，安保合作可以说是菅义伟此行的第二个关键词。
日本和越南实质达成《防卫装备品及技术转让协定》，并就加强安保领域合作达成一致。菅义伟称，这是两国国防合作的第一步，接下来会有更多后续协议。日本此前已与美国、英国、菲律宾和马来西亚等国签订类似文件，越南是第12个伙伴国。有消息称，日本准备向越南出售巡逻机、雷达等设备，以改善越南海上监控能力。早在7月，越南就与日本达成6艘日产海警巡逻船的购买意向。
日本和印尼就尽快举行第二次外长防长（2+2）磋商达成一致，并商定加快《防卫装备品及技术转让协定》谈判。
路透社称，自安倍政府时期以来，日本以支持东盟国家增强海上安保能力为名，频频推进武器出口和军事交流，已被视为其“印太构想”的重要一环。
最后，菅义伟还打出两张不一样的“经济牌”。
新冠疫情背景下，日本和越南就扩大医疗物品供应链、恢复商务人员往来等合作事项达成一致。外媒称，一方面，日本一直寻求供应链多元化，鼓励日本企业前往东南亚投资，分散对中国的依赖；另一方面，日本和越南合作紧密——日本是越南最大贸易伙伴之一，也是越南最大海外援助国，日本企业大多将越南视为理想的投资场所。千丝万缕的经济联系也是菅义伟步安倍后尘将越南作为首访首站的重要因素。
印尼是东南亚新冠确诊病例数最多的国家。考虑到疫情对印尼经济的影响，菅义伟在记者会上表示，将提供500亿日元规模的低息贷款。《今日日本》称，菅义伟还提到，日本将通过高铁系统等基础设施项目和偏远岛屿开发，为印尼经济提供支持。
危机感
外界普遍认为，菅义伟长期跟随安倍，此访意在表明对安倍外交政策的继承。但也有日媒称，对比安倍二度执政后首访东南亚，菅义伟释放出不同的政策信号。
彼时，日媒上的“战略词汇”呈泛滥之势：“价值观外交”“自由与繁荣之弧”“菱形安保圈”等；安倍的东南亚政策不甚清晰，在新加坡发表的演讲只笼统提到，“我很高兴，东盟和日本已超出经济关系，建立起负责本地区安全的关系。”如今，日本政府有了明确的“印太构想”；菅义伟在越南访问期间就印太安全和南海问题侃侃而谈。
分析人士认为，与安倍时代比，日本对东南亚政策的提法可能变了，但内核没有太大改变：通过合作笼络一些国家，推销所谓的统一战线，并把矛头对准特定国家。就菅义伟的外交首秀而言，他无疑继承了安倍的外交政策框架，同时也折射出日本长期以来在东南亚的危机感。
首先，无论“自由与繁荣之弧”“菱形包围圈”，还是“印太构想”，其实质就是打造一个制约中国的网络。
复旦大学日本研究中心主任胡令远指出，安倍政府曾反复强调，日本面临着国际形势的重大变化，即中国力量的快速上升，日本的安全面临挑战。这种子虚乌有的担忧已经在日本成为一种共识。当特朗普上台后，安倍多次访美，生怕这位非建制派总统不够“重视”中国，因此他要去给特朗普提个醒。安倍的“印太构想”，其实就是在太平洋—印度洋更广域范围内，实现日本的安全保障。因此，菅义伟将首访选在关乎日本海上生命线的东南亚，无疑是在安倍政策框架下的选择和继承。
其次，东南亚对日本的重要意义体现在各个层面，使得日本想方设法发挥自己的影响力。
中国社科院亚太与全球战略研究院研究员许利平指出，东南亚是日本原材料重要来源地、日本产品的重要市场、对外贸易海上通道，也是日本在亚洲的重要战略伙伴。二战以后，日本通过“赔偿外交”重建和东南亚国家的关系。经过多年深耕后，双边合作也取得一定进展。不过，自2003年建立战略伙伴关系以来，中国和东南亚各领域合作不断深化。近年来，中国与东盟国家建立起“澜沧江—湄公河合作”等多边机制，即使在疫情期间也取得投资和贸易的逆势增长，反映出双方合作强劲的内生动力。凡此种种，都和日本与东南亚的合作局面形成鲜明对照。正因如此，日本有种危机感、紧迫感，不希望在东南亚被边缘化，必须通过各种办法刷存在感。这也是“印太构想”下，安倍加强对东南亚外交资源投入的内在逻辑。
增长点
值得一提的是，菅义伟的外交首秀选在东南亚，其用意也不完全在东南亚。
胡令远指出，必须看到，菅义伟是一名特殊情况下上台的首相，因此他首先要考虑的是怎样维护自己的国内地位，怎样成为一名长期执政者。日本明年将举行自民党总裁选举以及日本大选，那么，他必须在内政外交上做出成绩，才能为明年的选举积累资本，这是他最重要的诉求和考量。面对国内疫情和经济困难，外交似乎成为菅义伟更容易的得分点，此次东南亚之行可以说是一石二鸟：一方面，探讨海上通道安全、日本企业供应链安全，比如口罩等医疗紧缺物资的供给安全，在一定程度上呼应日本的国内政治；另一方面，推行“印太构想”顾及了美国盟友的观感，高度契合特朗普“印太战略”的对日需求。
“在继承安倍路线之余，菅义伟此访也有新的增长点。”胡令远说，他一上台就把备受瞩目的“印太构想”落到实处，作为外交的重中之重一步步展开，将给日本国内、美国和国际舆论留下深刻印象。
“对于东南亚国家来说，无论越南、印尼，还是其他国家，与日本开展经济和国防安全合作，提升本国实力，都为它们所乐见。”许利平指出，但它们不愿意在中美之间、大国之间选边站队，希望维持东盟的中立地位。这应该也是东南亚国家想要向菅义伟传递的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