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老王
01
陈圆圆被抢走了。抢走她的主儿很牛，是崇祯帝的老丈人田弘遇。
尽管，冒辟疆与桐城方以智、宜兴陈贞慧、商丘侯方域等金陵四公子，是名闻秦淮河青楼圈的“四大愤青”。
但，他也只是在私下发发狠、骂骂娘罢了，哪敢和皇亲国戚较劲，去争去抢？
胳膊拧不过大腿。这道理，冒辟疆懂。
就在怅然中一抬眼，冒辟疆又瞄上了一个袅娜清丽、眉眼如画的女子。
更叫人欣悦的是，还是个熟客！
记得有次青楼行，哥们方以智便眉飞色舞问道：“放眼十里秦淮河，莺莺燕燕云集，知道哪个小姐姐最有气场，最具艳名与才名吗？”
满清南下，方誓死不降，遂出家为僧
“谁？”冒辟疆兴致盎然问。
方以智啧啧回道：“董、小、宛。”
董小宛，名白，字青莲，南直隶苏州人。
因家道中落、生活贫困而陷身青楼，隶籍南京教坊司乐。上篇女主陈圆圆则隶籍梨园，在旧时皆属贱籍。
而此刻映入冒辟疆眼帘的，正是被文人骚客赞为“天姿巧慧，容貌娟妍”的董小宛！
与此同时，因陈圆圆被掳而生的那一丝郁悒，瞬间消散无形。
就这样，又一场发生于才子与金陵名妓之间的感情戏，缓缓启幕咯。
02
此前，冒辟疆不止一次听嫖友们嘚啵起董小宛如何才艺双绝，美艳无敌。
而金陵青楼圈就这么大，多才又多金的也就那几位，董小宛经常参加名流宴会，自然不时听人提及风流自负的的冒辟疆，遂动了结交之念。
才子想泡佳人，佳人想见才子，机缘巧合，两人还真就碰了面。
崇祯十四年（公元1641年）初秋，南京。
是日，秋高气爽，而年已29岁的冒辟疆心里，却是一百个一千个不爽。
要爽才叫见鬼。在此次应天府秋闱中，冒辟疆一如既往，毫无悬念地再度落第。
我的崇祯爷，还能不能好好玩耍了？你总不能只祸害我一个啊。冒辟疆郁闷得想撞墙，索性一脑袋扎进金陵红灯区，猎艳消遣去了。
他要猎的目标，便是只闻其名未见其面的董小宛。说来不巧，董小宛受金主之邀，前往太湖参加游轮派对去了。
此后半月，冒辟疆又找过董小宛几回，均无缘得见。
耽搁得太久，也该回家了。冒辟疆收拾完行囊，于返程前夕再次去了董小宛的住处。
乡试考砸锅，佳丽没见着，考场与欢场双失意，回去还有啥脸在朋友圈里混？心下正嘀咕呢，冒辟疆一下子惊住了。
那个素衣淡妆、眉清目爽、醉意微醺斜倚床前的女子，就是董小宛吧？
哥们没吹牛皮，董小姐姐果然艳若仙子：
“面晕浅春，缬眼流视，仙姿玉色，神韵天然。”
03
这回，冒辟疆终于见到了名震青楼嫖友群、才色双绝的董小宛。
而更令他兴奋的是，尚未做完自我介绍，董小宛那夹含着酒意与兰香的口气边扑入了鼻息：
“早闻‘四公子’大名，心中钦佩已久。今日一见，真是不同凡俗呢。”
初次会晤，彼此印象极佳。及至转年再见，董小宛却与从前判若两人，形容分外憔悴。
也难怪，母亲去世，本就打击不小，又逢田弘遇恣肆抢掠佳丽，备受惊吓，随之生了一场重病，一缕香魂差点赶赴鬼门关。
听着董小宛的戚戚诉说，冒辟疆一伸手就将她拥进了怀，贴耳喃喃：“小宛，自上次一别，我一直在思念你。你感觉到了么？”
（冒哥，你是来找陈圆圆小姐的好不好？）
次日，冒辟疆忍不住又去见董小宛。董小宛站于门外，笑盈盈相迎。仿佛一夜之间，病情竟好了大半。
牵手进房，焚香奉茶，董小宛深情款款道：“与公子一见，奴家的病便不药而愈。可见与公子定有宿缘，诚盼公子不弃。”
是啊，时局动荡，朝廷将覆；满清杀伐，兵祸四起。在这样朝不保夕的乱世里，哪里还有什么金迷纸醉，风月无边？
最要紧的，还是赶紧找个人嫁了吧。
也真是怪了，前有陈圆圆，今有董小宛，皆相中了冒辟疆要嫁，哪怕做小妾都行。难不成，咱们的大才子天生自带接盘光环？
04
“等着我，我很快就会来给你赎身！”
这次，冒辟疆非常爽快地答应了。
孰料，在灯红酒绿的十里淮河，董小宛的名气太大了。那就是镇楼之宝，是摇钱树，搭手一推，便哗啦啦地往下掉金子银子。
鸨母自然不会放她走，不管你出多少钱。妞可泡，但人绝不可领走！
就在焦头烂额、一筹莫展之际，董小宛的好姐妹、已嫁作人妇的柳如是前来苏州游玩。
柳如是的老公，正是东林党领袖之一、官至吏部侍郎的钱谦益，整整大了她37岁。
对，也便是后来满清兵临城下，两口子相约跳湖殉国，结果试了下水连呼“水太凉，不能下”的那位老爷子。
不过，这钱老爷子却帮了冒辟疆的大忙。经其出面调解，总算搞定了董小宛的赎身之事。
次年，冒辟疆带董小宛返回老家如皋，董小宛亦正式入门为妾。
不得不说，董小宛很会来事，嘴巴也甜，颇得婆婆和大老婆苏元芳的喜欢。
当然，董小宛也自有过人之处：
既上得厅堂，又下得厨房；提笔能写画，纤手能弄茶；还能评论山水，鉴别金石；随便写个扇面，都能换得来柴米油盐…
就这般女子，谁不喜欢？可好景不长，崇祯十七年（公元1644年），李自成攻入北京，明亡。紧接着，吴三桂给满清发了通关门票，数万铁骑挥舞屠刀跃马南下。
情势危急，不得不远逃避祸。就在临跑路前，冒辟疆径将“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这句老话给演绎得炉火纯青，淋漓尽致——
冒：“小宛，我和你商量件事。”
董：“相公你说，我听着呢。”
冒：“我这人吧，重礼教，守纲常，遇事先顾父母，再顾荆人（正妻）。你看，兵荒马乱的我实在也照顾不了那么多。要不，我把你寄放在我朋友家？”
董小宛笑了，笑得恬然平静：“我听你的。”
冒辟疆随又文绉绉跩了一嘴：
“此后如复相见，当结平生欢；否则听子自裁，勿以我为念。”
如果将来还能再见，咱们还是好夫妻；要是见不着，你想干啥就干啥，千万别惦记我。
我呸！
如果是我，危难之际你抛弃了我，我惦记你个大头鬼啊。
05
所幸，公爹老冒同志看不下眼，差点甩巴掌过去：“混账，带上小宛一起逃！”
辗转逃亡，颠沛流离。在马鞍山，不幸遭遇流兵杀戮抢掠：
“仆婢杀掠者几二十口，生平所蓄玩物及衣具，靡孑遗矣。”
才子是用来诗词歌赋、风流装逼的，不是用来跑路逃难的。很快，冒辟疆便病倒途中，本就身单力薄的董小宛则不离不弃、不眠不休，夜以继日地照顾他。
“此百五十日，姬（董小宛）仅卷一破席，横陈榻旁。寒则拥抱，热则披拂，痛则抚摸，或枕其身，或卫其足，或欠身起伏，为之左右翼…”
战乱过后，冒家日衰，冒辟疆的病，胃出血加背部生脓疮也愈发严重。
为了照顾他，董小宛铺张草席睡于地上，给他端茶倒水，擦汗洗澡。因冒辟疆背疮不能躺着睡，董小宛就把他抱在怀里…
最艰难时候，家里连一粒米都没有。
一大家子人都是富贵命，哪里吃过这般苦？董小宛便强撑着扛起了这个家，主持日常，分配余粮，写字换米换菜…
等到冒辟疆病情转好，由于日夜操劳忙碌不歇，董小宛已骨瘦如柴沉疴缠身。
顺治八年正月，给冒家做了9年贤妾良妇的董小宛，终于闭上了含满血丝、疲惫到极点的双眼，就此香消玉殒。
时年，28岁。
06
但愿，人去如灯灭，无灵亦无知。
这样的话，董小宛就不会觉得遗憾，也不会看到自从病愈，一直到75岁，她心甘情愿照顾与深爱的老公冒辟疆，走马灯似的在重复做一件事：
纳妾、纳妾、纳妾…
据考证，冒辟疆19岁时，正式娶3岁便订下的“娃娃亲”、中书舍人苏文韩的三女苏元芳为妻，是为正室。
除正室与N位名姓不详的“露水夫妻”外，确定与其存在情爱关系的女子还有——
第一段婚外情，女方为名噪秦淮的“王家三胞胎”中的二妹王节；
在与歌妓王节黏糊的同时，又泡上了南曲名妓、肌肤如雪的李湘真。
董小宛刚刚故去，冒辟疆就与因反清事败遇难的复社好友管勋的遗孀吴蕊仙，日久生情；
吴蕊仙本有意相嫁，但在听闻冒辟疆将贴身丫环吴扣扣升格为妾的消息后，不愿插足其中，遂遁入空门。
接下来，是蔡含、张氏、顾横波、范珏…
曾有史家这般评价冒辟疆：
除顺治数次派人邀其为清廷效力，其始终坚守底线不为所动，那一份爱国情怀尚且值得报以赞许外，在家庭、感情和私生活方面，他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渣男。
他的满腹才华，他的学富五车，全用来逛了青楼泡了妞。
十里秦淮河，多少风月事；爱恨与悲欢，皆随水流去。还是以打造了“江南佳丽地、金陵帝王洲”品牌的放牛娃皇帝朱元璋的那副对联做结吧。
此地有佳山佳水，佳风佳月，更兼有佳人佳事，添千秋佳话；
世间多痴男痴女，痴心痴梦，况复多痴情痴意，是几辈痴人。
参考资料：
[1]《清史稿·冒襄传》
[2]冒襄著《影梅庵忆语》
[3] 赵玉君著《历史年轮上的女性足迹》
[4] 王宇著《历史的胭脂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