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21新健康（Healthnews21）原创作品
作者：张飞飞
实习生：吴亮亮
编辑：李欣夷
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近日，百图生科（北京）智能技术有限公司（下称百图生科，英文简称“BioMap”）正式成立。百度创始人、董事长兼CEO李彦宏确定将作为牵头发起人，亲自出任新公司的董事长，BV百度风投CEO刘维作为联合创始人，担任百图生科CEO。
21新健康记者在天眼查上发现，百图生科主营业务包括技术开发、技术服务、医学研究与试验发展等。公司法人和实际控制人为刘维，持股40%，最终受益股份76%。
官网信息显示，百图生科计划投入上百亿元建设自主可控的生物计算平台，利用前沿算法、智能传感器、智能芯片、微纳机器人等AI能力解决生命科学问题，利用技术+资本，加速药物设计、靶点发现、精准诊断数字医疗等精准生命科学产品的研发。
百图生科让百度在医疗上更近了一步。
实际上，百度近十年来一直大刀阔斧地进军医疗领域，但其莆田系医院竞价搜索推广一直饱受诟病。如今，疫情带火了“互联网医疗”，李彦宏的医疗梦能否从莆田系中走出？
01
十年医疗梦
近十年，百度主要按照产品研发、对外投资、医疗广告三条线索进军医疗行业，三线之间虽有互相支持和补充，但目前还没有形成完整生态。
2010年，以搜索起家的百度牵手较早探索“互联网+医疗”新模式的好大夫在线，邀请上千名三甲医院的主任医师进行医疗词条的编撰，正式进军互联网医疗。彼时，后来的互联网医疗巨头如春雨医生、丁香园、微医（原挂号网）等，也才刚刚起步。
从集团内部投入来看，百度一直在试图打造自有医疗产品。
2014年7月，百度推出百度健康云，将大数据处理和云计算技术应用于医疗领域。同年10月，百度医生网页版上线。
丰富的数据积淀为百度的进一步动作提供了基础，其在2015年1月28日成立移动医疗事业群，旗下有百度医生、拇指医生、百度健康、百度医学、百度医疗大脑、dulife智能硬件平台等业务，立足于大数据往线下拓展。
仅在2015年，百度便投资了15家以上的企业，覆盖移动医疗、新药研发等领域。同时还与医生、医院、各地卫计委广泛建立合作。
至此，百度在互联网医疗上的布局涵盖了挂号、在线问诊、医药电商和智能设备等各个方向。
2015年1月，百度上线百度医生APP，时任百度医疗事业部资深产品经理李俊明参与挂号产品的设计。
百度内部员工对行业媒体表示，推出该APP的本意是好的，旨在解决患者线下看病一号难求的问题，并借此切入医疗服务。但百度医疗事业部内部更看重短期的挂号量KPI考核，第二季度要完成第三季度的任务，第三季度要完成全年任务。
一时间，补贴、买流量等手段齐出，产品的实际体验也大打折扣。
面对医疗这一对安全要求极高的慢行业，百度求量的激进以及一系列为了盈利而损失声誉的做法，令其与医疗服务渐行渐远。
更令人没想到的是，雄心勃勃的百度医疗，在2016年的魏则西事件和血友病吧被卖一事上被千夫所指，承受巨大损失。
2016年2月，百度爆出贴吧“血友病吧”被卖事件，一时间群情激愤，百度不得不公开道歉。而短短不到3个月之后，因为陕西青年魏则西之死，百度再一次被推上风口浪尖，央视等国家媒体均对于此事件予以巨大关注，百度背负着巨大的压力。
“魏则西事件”爆发后，百度进行了大幅度整改。李彦宏在接受《财经》记者采访时表示，整改之后，百度加强了对“商业推广”字样的标注强度；突出展示搜索结果页面的商业推广风险提示；每页面商业推广信息条数占比低于30%，每个页面上下和右侧推广信息合计起来不超过4条。
同期，百度的竞争对手360搜索宣布放弃一切医疗商业推广，直接对百度展开了精准制导式的攻击。
2016年11月，百度爆出了2016年最后一则负面大新闻——曾经的天才少年，百度“产品”方面的旗帜性人物，一手打造了贴吧、知道、百科等产品辉煌的百度副总裁李明远，宣布因“在百度收购某项目中与被收购公司负责人有私下巨额经济往来而引咎辞职”。
此事一出，众人嘘唏。李明远的离开，代表着2005年前后曾经主导了百度PC时代的辉煌的那一代产品人，至此已全部离开百度。
而这一系列事件在2016年集中爆发，加上以百度外卖为代表的O2O在这一年基本宣告被战略性放弃，百度再一次失去了其原计划中最需要有所产出的“战略要地”。百度市值也一路走低，渐渐被腾讯和阿里大幅拉开，让其在互联网业内的声望降到近10年来最低谷。
2016年7月，百度发布魏则西事件后的首次财报，显示净利24.14亿元，净利润大幅下降34%。而广告营收增速的下降，是其净利润大降的原因之一。
该年第三季度财报发布后，百度虽然股价有所上涨，市值达到607.28亿美元，但与并称“BAT”的阿里巴巴（2606.59亿美元）和腾讯（2558.67亿美元）相比，市值已经仅为后两者的1/4。
沉寂一年多后，百度在2018年11月百度世界大会上发布“百度灵医”，隶属于百度人工智能事业群。百度AI创新业务部高级总监、智慧医疗负责人黄艳称，百度灵医以帮助提升基层医疗水平为主要目标，现已上线智能分导诊、临床辅助决策支持系统、眼底AI筛查等多项产品，覆盖诊前、诊中、诊后及医疗大数据的全流程产品阵列。
什么都想要的百度，却开始失去了方向。一位百度医疗版块离职高管曾在接受媒体采访时透露，“百度医疗事业部中间换过几次业务方向……最初想做健康大数据平台，没做起来，后来要做智慧医疗，也做的不深入。两年过去了，垂直不像垂直，平台不像平台。”
02
竞价医疗饱受诟病
实际上，百度搜索板块的医疗业务一直饱受争议，2016年“魏则西事件”引发的对搜索竞价排名和莆田系医院的质疑，给百度带来不小冲击。2017年，陆奇曾主导整改竞价排名，还对媒体表示，为了百度的名声，应该坚定干掉某些垂直行业的竞价排名广告。
另一方面，医疗内容带来的流量一直是百度搜索的重要根据地，医疗广告也是百度收入的现金牛。2018年5月18日陆奇宣布离职后，百度又重启了医疗关键字的竞价排名。
据百度前员工向行业媒体透露，百度2018财年第三季度财报显示，在282亿元的总营收中，网络营销收入就有225亿元，占总营收的比重为79.7%，同比增长12%，其中，医疗、零售、教育行业的广告占据重要地位。
搜索业务带来的巨大流量，对医疗业务也有所扶持。“百度的用户和流量都在搜索上，要发展其他部门和业务，都要靠搜索的流量去养。”上述前百度员工指出，百度搜索会给医疗业务一些流量倾斜，比如百度医生等把生产的内容投到大搜索的池子，搜索会给一些流量、权重上的倾斜，适当提权，为自有医疗业务获取流量。
2001年，百度在国内首创“竞价排名”模式。这一决定直接让其搜索技术更好转化为客观的商业回报，与此同时，百度的盈利收入来源也从此前的主要面向网站售卖技术服务，变成了主要面向广告主售卖广告。
同年，百度正式推出独立搜索引擎baidu.com，直接服务C端用户，业务重心正式开始从“面向企业”转向为“面向用户”。
某种意义上，这两个决策成了百度此后十多年里得以持续发展的基础——其所有成功和可能性，几乎都源自于“搜索引擎”产品所获得的巨大流量，以及搜索广告收入的持续稳健增长。
竞价搜索规则，几乎所有互联网公司都在用，但唯有百度，将这一规则用得争议颇多。
2008年11月8日，一份长达60页的百度给某品牌提供的营销方案PPT曝光，内容显示百度对其重点客户承诺，“删除负面新闻，提高品牌信誉度正面引导舆论”将作为主要增值服务内容之一，以及在搜索页面实现“在网页中屏蔽链接”等多个功能。
2008年11月12日，新华社发文《假药网络肆虐竞价排名是祸根》，指出假医药在百度竞价排名中只是冰山一角，同时指出百度关键词“老虎机”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明令禁止出售的商品，但是百度却完全无视法律的存在，依然推广显示“老虎机”的大量广告。
这是官方媒体首次对百度“竞价排名”、销售违禁关键词进行广告推广的“违法违规”行为进行报道。其所揭露的，正是百度的利润来源的根本：“竞价排名”。
2010年3月23日，谷歌宣布退出中国大陆市场，意味着百度的一个竞争对手离场。
2010年5月，《南方都市报》刊发专栏文章，直指百度搜索的社会性影响，包括：
1、百度竞价排名和对未参与竞价排名的企业实施封锁策略，违反了最基本的媒体伦理和道德；
2、百度这种人为选择的搜索结果，并删除对竞价企业的有害信息，完全扭曲了信息世界的真实影像；
3、百度搜索的结果，向网民提供的是百度设定的信息，切断了网民获取真实信息的可能性，是一种洗脑式的经营手法。
2010年7月11日，央视《每周质量报告》再次曝光百度推广的售卖假药的情况，指出百度帮助卖假药后获得竞价利润75%。
但相关信息的陆续爆出，实际上都没有刺激到百度的神经，直到最大的危机——“魏则西事件”的出现。
这一事件引发了以知乎为首的网络社区对百度竞价排名和莆田系医疗机构的持续讨伐。魏则西去世以后，百度对商业广告推广进行了整改，百度CEO李彦宏在接受采访时表示“因为医疗事件，我们砍掉了20亿收入”。
2016年4月25日，新华社全文刊登了于4月19日上午在北京召开的网络安全和信息化工作座谈会讲话，文中谈到：
“办网站的不能一味追求点击率，开网店的要防范假冒伪劣，做社交平台的不能成为谣言扩散器，做搜索的不能仅以给钱的多少作为排位的标准。”
然而从百度对医疗竞价广告的整顿情况来看，虽然其“砍掉了20亿收入”，但在巨大的资本利益之下，这样的顽疾很难根除。
2017年1月17日，李彦宏内部邮件宣布陆奇加入百度，担任百度集团总裁兼首席运营官。他的到来，拉开了百度最大规模的一次转型。
现在看来，这次转型并没有将百度提高到与阿里巴巴、腾讯一样的地位。在百度任职的18个月里，他裁撤了百度医疗、百度外卖等业务，留下了自动驾驶计划Baidu Apollo，包括开放平台及企业版解决方案。而随着陆奇的离职，百度的改革到了深水区，又戛然而止。
当2017年2月，李彦宏说出百度“并不是终止进军医疗领域，而是希望利用人工智能技术进入医疗”这句话时，据相关统计，中国互联网医疗市场规模已从2009年的2亿元狂涨到223亿。
在经过一番跑马圈地后，好大夫在线、春雨医生、丁香园、平安好医生、叮当快药等互联网医疗平台，分别在线上挂号、问诊、诊后服务、医药电商、医生服务等各个环节占据了一定的流量。
而作为刚需，医疗这座金矿不仅吸引到了初创企业，巨头们亦对其虎视眈眈。
在2014年收购了中信21世纪后，阿里在医疗领域势头迅猛。阿里健康凭借自身电商优势，陆续与政府、药企达成合作，在医药电商中站稳脚跟，再为日后谋划。
腾讯则先后投资丁香园、微医（前身挂号网）、卓健、医联等，利用几家已有资源实现连接医生、用户、医院三者的野心。
而起了个大早的百度，在一系列业务实际积累下来的只有流量，且如李俊明所言，还是十分粗糙的流量。再加上信任危机，离场前的百度医疗，其实早已在百家争鸣中失掉了先机。
一位曾供职于百度移动医疗事业部的员工告诉行业媒体记者，2016年开始，该部门一直在寻找商业变现的方法，均告失败。2017年2月8日，刚上任的前百度总裁兼首席运营官陆奇在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时，移动医疗事业部成为第一个被整体裁员的部门，部分医疗产品被划到其他部门，百度医生app关停下线。
移动医疗事业部被裁之后，百度内部曾建立“华佗”项目，打算纯粹追求医疗领域的商业变现方法，但也未能成功，该项目在2018年底与搜索业务合并。
03
靠疫情翻红，借AI破局？
一系列内忧外患背后，让百度开始不得不从长计议，再次开始酝酿一些新的变化，而新冠疫情的暴发，让“互联网医疗”彻底火了。
据相关数据，疫情期间，叮当快药线上日订单量约为同期的8倍，App日活相比去年同期增长超过10倍；阿里健康的在线义诊开通后，平均每小时有近3000人发起线上问诊；京东健康在疫情期间的日均问诊量为10万左右。
而联合了平安好医生、春雨医生等平台的百度，截至2月20日，接受了超过670万人次的问医生，页面浏览量超过2.6亿人次。
京颐集团董事长李志向21新健康指出，疫情对互联网医疗发展起到了进一步催化作用，让在线诊疗有了更多用户需求与使用场景，患者能够便捷地使用互联网医疗。
期间，国家卫健委鼓励大力开展互联网诊疗服务的通知，也为互联网医疗的翻红再加了码。
百度也在此时机，高调重拾健康。
裁撤医疗事业部三年后，百度直接独立出百度健康，开启了进军互联网医院的一系列动作。百度健康联合国内领先的核酸检测机构迪安诊断、金域医学、爱康等，推出在线预约核酸检测服务。百度搜索“核酸检测”即可进入服务页面预约检测，并可在线下检测后最快24小时后获取线上电子报告。
数据显示，疫情期间，百度健康“问医生”累计为用户提供免费在线医疗咨询服务超过5300万次，单日咨询人次超过85万。百度健康直播间邀请了上百名健康领域专家、学者、知名医生进行直播，对疫情相关科普知识、科研进展、心理健康、儿童防护等话题进行分享。
推想科技CEO陈宽表示，百度其实是用了互联网领域比较擅长的模式进行横向扩张，以此解决商业闭环长的问题。但在医疗行业，过度横向扩张并不能解决问题，而是要在一个单品上进行突破，打入整个体系，从筛查、诊断、治疗到后续健康管理一步步向外扩张。
在雅森科技CEO陈晖看来，百度存在的问题是，虽然有技术优势，但或许是入局不久，依旧缺乏清晰的战略。
日前，在李彦宏的牵头下，百图生科生命科学平台公司正式成立。
据介绍，“百图生科”的业务将分为两大阶段，第一阶段利用AI技术构建完整的生物计算平台，与提供新的数据轴和数据分析、药物设计工具的初创企业与研究机构携手，构建生物计算生态，为生命科学企业和科研用户提供丰富的工具能力和完整的解决方案。第二阶段将深度参与或主导发起新型精准药物和精准诊断产品的研发，与合作伙伴共同为社会提供精准生命科学产品。
不过，业内人士表示，有着AI技术优势的百度即便入场早，也无法躲过当下医疗AI市场所面临的难题。
一位百度内部人士透露，目前CDSS的算法还不是很成熟，需要后期更多数据进行运算，在基层应用中进行产品迭代，而获取更多数据库则需要政府的支持。CDSS面临的问题，也是医疗AI市场的通病——数据获取难度大且质量差。
在这一通病上，所有医疗AI企业都站在同一起跑线。“百度AI医疗目前的发展重点、痛点也抓得准。但对于百度而言，现在仍然是烧钱铺市场。如何商业化，支付方是谁，都是存在问题。”上述人士表示。
对此，百度智慧医疗部总经理黄艳在接受媒体采访时如此说道：“与其他行业不同的是，医疗很难脱离于G端和B端去谈C端，如何把百度AI和互联网能力结合并发挥出来？我们认为应该是先做B端，再往C端走。”
根据前瞻产业研究院发布的《2018-2023年中国大健康战略发展模式与典型案例分析报告》指出，百度的互联网医疗生态以大数据资源和处理能力为核心，腾讯通过资本和资源的合纵连横为用户提供便利有用的医疗健康信息和服务，打造医院—医生—病人三者的信息交互平台；阿里则从构建“未来医院”入手，倒逼医药分家，试图改变旧有体系。
与腾讯、阿里相比，百度的脚步显得有些落后。据悉，腾讯、阿里在“互联网+医疗”的布局已经覆盖到全医疗产业链，涵盖云健康、互联网医院、医药零售、医疗AI、医疗信息平台、互联网医保，在医院、医生、患者、政府层面均有落地。
2017年3月，阿里云发布ET医疗大脑。除自身开发算法直接服务于医院等，作为拥有影像和病理智能诊断、语音医嘱录入、慢病管理等能力的开放平台，ET医疗大脑还为中小企业的AI算法开发者提供基础支持。
腾讯早在2018年发布首款AI医疗产品腾讯觅影，并宣称可以实现对早期食管癌、宫颈癌、乳腺癌等多个病种的筛查，与近百家医院达成合作。
几乎同期，百度推出AI眼底筛查一体机，并陆续推出智能分导诊、CDSS（临床决策支持系统）两款to医院的医疗AI产品。
但是从医生的角度来看，这些产品都十分鸡肋。“也不能说没用，但作用的确有限。”一位医生告诉行业媒体，“免费用可以，但花钱就免谈”。
根据官网，以生物计算平台为基础，“百图生科”还将投入关键底层数据设备和计算技术的研发，加速高通量类器官芯片、高分辨物质观测设备、新的组学采集分析设备、蛋白质模拟和生物计算专用芯片的研发，为生命科学行业带来新的数据轴和计算能力，实现对这些关键共性平台技术的自主可控。
一位长期跟踪互联网医疗的业内资深人士向21新健康指出，互联网医疗企业有核心竞争力的，才能跑到最后，商业模式本身没有护城河，烧钱换数据并不是可持续的。“互联网医疗属性仍是医疗，是一个慢行业，未来的时间很长，规模化利润、规模化收入仍需一段较长时间。”
在信任危机与大健康产业机遇的并存下，百度从互联网医疗跨进AI医疗，未来，李彦宏的医疗梦又能否从莆田系中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