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7年8月23日晚,11时20分左右,新疆乌鲁木齐市水泥厂车队附近的河滩里突然传来几声枪响,枪声过后,依然是一片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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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鲁木齐

过了一会儿,从枪声传来的方向出现了一个人影,跌跌撞撞地走上公路。只见他一手捂着胸口,另一只手有气无力地扬起来,想挡住过路的汽车,有几辆汽车从他面前飞驰而过,都没有停下来。于是,他挣扎着往公路中间挪动脚步。这时,一辆东风牌汽车从远处驶来,驾驶员发现了他,看见他摇摇晃晃的神态,厌恶地嘟囔了一句:“醉鬼!”但又无可奈何的减速、停车。驾驶员跳下车刚要开口“训”他一顿,突然看见他满身是血,吃了一惊,忙问:“你怎么了?”

“枪打的。”回答他的声音是那么微弱。驾驶员二话没说,立即将他扶上驾驶室,掉转车头向新疆医学院驶去。在医学院里,伤者说自己叫金贵详,他哥哥也受了伤,就在公路旁边的小树林里。

8月24日凌晨1时20分,接到报案的市公安局的刑侦和技术人员赶到现场。

这时,北京路派出所和新市区分局刑瞥队已封锁了现场,他们发现金贵详的哥哥已经死亡。通过走访,已查明死者名叫金贵云,男,回族,31岁,是伤者金贵详的哥哥,兄弟两人是做皮毛生意的个体户。

两天前,也就是21日,在三桥毛皮市场上,一个穿民警服饰的人答应卖给他们一车皮革,并约定23日晚11点在出事地点付款交货。但等到见面后,这个人却突然开枪,打伤金贵详,打死了金贵云,抢走现金11000多元。陪两兄弟前去的还有毛皮商库尔班和衣麻木二人,但是被那个人以“原来只说来两个人”为理由“赶”走了。

据金贵详、库尔班和衣麻术提供的体貌特征,这名罪犯身高约一米七八,30岁左右,小眼睛,高颧骨,尖下巴。在三桥市场见面时穿着一身新式全套警服,行凶时,上身穿短袖警服,下身穿旧式蓝警裤。

现场勘察时,发现死者金贵云仰卧在地上,双脚赤裸,身上有三处枪弹贯通伤,致命伤在左胸部,系大量流血死亡。可以断定,金贵云在罪犯开了一枪打伤其弟之后即提着装钱的提包奋力逃跑,罪犯在追赶中连续开枪。

在尸体旁发现一颗新式警服上衣的小钮扣,扣环上缝线完好未断,钮口号码是“0”。这一情况说明,罪犯追上金贵云抢夺提包时,金贵云又奋力与之搏斗,拽下罪犯的一颗钮扣,在罪犯的上衣缝这颗钮扣的部位肯定留下一个小孔洞。

钮扣

在进一步细致搜索中,又先后找到三枚弹壳,经鉴定,是“小杂炮”式手枪子弹弹壳。而诡异的是,第二天一早,有一个姓赵的司机送到公安局一个包,里面居然就是金贵云的11000元钱,警方非常惊讶,一度以为赵司机就是凶手,但经过仔细询问,发现他是在案发现场不远的一处树林中捡到的,同行的几名司机也可以作证,赵司机排除了嫌疑。

2

这一线索被排除后,乌鲁木齐警方立即成立专案侦破组。因为这样的恶性案件在乌鲁木齐市还是第一次发生,在全国也属罕见,已经造成了十分严重的后果,特别是罪犯身穿警服作案,影响极坏。因此,必须下最大决心,竭尽全力破案。

侦破组分析认为,罪犯可能是如下几种情况:一、是民警;二、有亲属或者朋友是民警;三、本人配有“小杂炮”式手枪,四、借、偷、骗或抢来警服和手枪。同时认为,罪犯可能仍在乌鲁木齐,但也可能作案后立即逃离。因此,各分局派出所立即行动,设卡堵截,清查车站、旅店和农贸市场。同时,在全市范围内调查排摸穿警服、带“小杂炮”式手枪、同罪犯体貌特征相似的人。

但排查并不顺利,直到排查到了30日傍晚,天山分局向侦破组报告刚刚了解到的一个情况:在三桥皮毛市场上,从甘肃来做毛皮生意的个体户包仲华,于8月10日在市场上遇见一个穿警服的人,让包跟他到毛家渠去,可以帮包买到一批皮革。12日,包带着其他三个人携带现金15000元到毛家渠,穿警服的人开了一辆130型双排座汽车,车门上印有“毛家渠皮革总厂”字样,拉着他们到101团畜牧连买皮子,他们觉得事情没把握,就返回了乌鲁木齐。他们所描述的那个穿警服的人,体貌特征与“8.23”案件的罪犯相似。

刑警立即赶到毛家渠,发现个体户孙吉庆有一辆车门上印有“毛家渠皮革总厂”字样的130汽车。而另有人证明,8月12日有人看见孙的大女婿晏银生曾开着这辆车拉着四个回族人。晏银生是阜康县公安局刑警队副队长,31岁,出入常带着“小杂炮”式手枪,当年刚考入自治区政法学院,现已报到入学。体貌特征也是“高个子,小眼睛,高颧骨,尖下巴”。

侦破组立即派人到阜康公安局了解晏银生的情况,尤其是8月20日到23日的活动轨迹。

另一路,则安排金贵云、库尔班、衣麻木和包仲华等人进行辨认。

当天,这两路都带来了令人振奋的好消息。

一路报告,晏于8月20日离开阜康公安局,说是“到乌鲁木齐看病”,直到23日凌晨两点多才回家。这就是说,发案时晏银生在乌鲁木齐。

另一路的辨认工作也顺利完成,在照片辨认时,这些人从九个人的照片中一眼就认出晏银生。

而警方没有轻举妄动,而是继续暗中调查。他们得知晏银生在政法学院学习,于是派人到政法学院调查。9月3日,侦查员报告,在政法学院学习的晏银生的短袖警服钮扣齐全,但是前排的第四个钮扣比其它钮扣陈旧,号码是23,其它是“0”,可以看出来是新缝上的,而且在缝钮扣的部分旁边有原钮扣被拽掉时留下的痕迹,是一个明显的小孔洞。

但是,晏银生警服上的这个“23”号纽扣是哪里来的呢?是什么时间缝上的呢?

侦破组作出了这样的判断:在阜康县公安局秘书科工作的晏银生的妻子孙淑华肯定是“知情人”,纽扣之谜只有通过她来解开。

于是,侦破组请来了昌吉回族自治州公安局局长的杨德长,共同研制了一个让孙淑华用自己的行动解开钮扣之谜的“作战方案”。

3

4日上午,阜康县公安局秘书科的电话铃响了,县局教导员“恰巧”在电话机旁,听到电话里说是“要秘书科”,他就喊了一声:“孙淑华,找秘书科的电话”。

孙淑华接过电话,发现是州局杨局长打来的,说是通知两件事,让她记录。她麻利地拿起纸笔,一句一句记了下来。

请君入瓮

内容有两个,一是自治区公安厅发出的关于“8.23”案件的传真通报,二是通知各县局,乌鲁木齐市公安局派领导到县局检查全部干警的警服,重点是检查缺少钮扣的警服。

杨局长讲完以后,让孙重复一遍记录,表示满意,并又强调了一句:“马上报告你们局长!”孙照办了。

县局领导根据州局杨局长的指示,立即通知全体干警把警服拿来交给孙淑华,等待乌鲁木齐公安局来人检查,孙淑华果然“行动”了,意料之中的事发生了。

第一件事是:当天中午,在文具厂工作的晏银生姐姐、姐夫来到政法学院,“看望”晏银生,并且转弯抹角地告诉他,“公安局到处调查你”。

下午,家住毛家渠的孙淑华的妹妹、妹夫也突然从阜康赶到取法学院,特意转交孙淑华给晏银生的“零花钱”300元。身上还装有二、三百元钱的晏银生接过钱,就明白了妻子“心意”:这是让他见势不妙就逃亡。

第二件事是:县局民警赵阿志把警服拿到办公室时钮扣齐全,搭在椅子上出去接了一个电话,回来把警服交给孙淑华时,孙淑华当面检查,发现小钮扣缺少了一个,赵阿志又急又气,但又说不清是怎样发生的。

侦破组根据上述情况,立即检查赵阿志的警服,发现钮扣是被剪掉的,半圈缝线仍在衣服上,另半圈缝线随剪下的钮扣带走了,侦破组立即检查孙淑华的警服。果然,在她的衣服上找到了这颗纽扣。接着,检查孙淑华的办公室,剪刀还在她办公桌上,在办公桌下找到了剪下钮扣时带着的半圈缝线。

面对这些事实,孙淑华不得不回答专案组的一连串问题。据她说,8月24日早晨,晏银生说凌晨回家在路上遇到两个醉汉纠缠,把他警服上的一个钮扣拽掉了,让她立刻把自已警服上的钮扣连线拆下来,用原线缝在他衣服上。后来检查警服,她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

但这时候这种话如何能掩盖真相呢?

这个时候,晏银生在做什么呢?

当天中午,他送走姐姐、姐夫后,乘同宿舍学员到食堂吃中午饭之机,偷换了一个学员的短袖警服,而且在偷换的衣服上滴了一片蓝墨水作为证明自己衣服的标志。正当他以为这样一来就能逃脱法律的制裁而感到得意的时候,一副手铐戴到他手上,在铁的证据面前,他不得不交代了全部的犯罪过程,一起罕见的枪杀之谜被解开。

4

凶手晏银生,当年才刚刚三十一岁,就已经是新疆维吾尔自治区阜康县公安局刑警队副队长。别看他相貌平常,衣着朴素,可是在阜康县那方圆不大的地面上,却颇有几分“名气”,是个无票出入影剧院没人敢挡的骄横人物。前不久经单位推荐,他又考取了新疆政法管理干部学院,这真可谓春风得意、锦上添花了。

可是,晏银生其实早已经想凭借自己手中的枪发一笔横财。他从当年8月初开始就多次光顾皮毛贸易市场,既不是执行任务,也不是采购东西,而是寻找猎物。

经过半个多月观察,凭着他多年从事刑侦工作的判断力,他在1986年8月10日发现包仲华是个不错的猎物,但没想到对方警惕性高,居然脱钩了。

到了21日,他发现金贵云购买羊皮心切,便上前搭说话,称自己有一千八百多张羊皮准备出售,价格可以看货后商议,但必须见钱看货,一旦成交,一手交钱,一手取货。金贵云信以为真,当即表示同意,并约定双方于8月23日晚11时在河滩公路见面。

到了约定的日子,金贵云和金贵详、库尔班、衣麻木,带着现金一万一千元,同乘弟弟金贵详的三轮摩托车,前往河滩公路赴约。这时天色渐渐黑下来,他们找到了早已在那儿等候的晏银生。

见面后,金贵云便开门见山的问:“你的羊皮拉来了吗?”晏银生毫不含糊的说:“拉来了,在前面放着。”

并反问金贵云道:“你的钱带来了没有?”金贵云答道:“带来了,带来一万多元。”边说边将携带的提包打开让晏银生看。

晏银生见到巨款,更坚定了杀人抢劫的恶念。为了便于作案,晏银生以“带来的人太多,议事不便”为由,让金贵云将库尔班、衣麻木两人支走。然后,又以取货为名,把金贵云、金贵详兄弟俩骗至新疆建材散装水泥车队东北侧,趁二人毫无防备之机,突然掏出自己身藏的“小杂炮”,先向金贵详开了一枪,金贵详右胸被击伤。他中弹后,即向公路方向奔跑,接着又向金贵云连开数枪。

金贵云中弹受伤后,一面大声呼救,一面紧紧抓住晏银生不放。晏银生急忙用力挣脱,然后将金贵云放钱的提包劫去,逃离了现场。晏银生跑进不远处的一片树林中,出于“职业”的本能,他藏好提包后,又返回现场消证灭迹。

待晏银生破坏现场重回树林找提包时,却发现包已不见了,他深感情况不妙,便仓皇逃离现场。他不知道,装钱的提包是恰巧被赵司机和同行人发现拾走了,并交给了警方。

次日清晨,他乘车回到阜康县自己家中,又和媳妇交待了自己的所作所为,他媳妇孙淑华为了包庇自己丈夫,就用自己的钮扣帮丈夫补齐了警服上的钮扣。

事后,晏银生被判处死刑,而妻子孙淑华和晏银生的姐姐姐夫以及孙淑华的妹妹妹夫都因为包庇罪被判处有期徒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