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庸先生的武侠著作《天龙八部》中,萧峰作为一个出场自带音响的十足大英雄,智勇双全,胆略过人。萧峰师承少林和丐帮,人生中最辉煌的时刻就是担任丐帮帮主,之后萧峰的身世被曝光,受尽中原武林的排挤,但是萧峰一直秉承着心中的侠义精神,最后也重获中原武林的信任和尊重。萧峰的侠义与豪情,能吸引无数的身边人,萧峰一生共有4个结义兄弟,他们无时无刻不被萧峰的侠义所吸引。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更多图片

一、《天龙八部》中“弱化武侠”的兄弟结拜

三个主要人物萧峰、虚竹、段誉面临着不同的武林处境:“北乔峰”要面对一生之敌“南慕容”,虚竹与段誉则需要机缘机遇而成为武林高手。三人最终聚首结拜是在小说末段,段誉拉着虚竹告诉萧峰说他二人结拜时将不在场的萧大哥也算在内了,萧峰虽然觉得他“做事有点呆气”,不过“我死在顷刻,情势凶险无比,但这人不怕艰危,挺身而出,足见是个重义轻生的大丈夫、好汉子。”

这是小说中的第三次结拜,与此前的两次相似——萧峰与段誉结拜、段誉与虚竹结拜——都与武林世界无关。既不是因为志同道合,也不是因为英雄相惜,而是当事人酒后的一时兴起之举,既不了解彼此身份,武力值也相差颇多。段誉第二次与人结拜时,更将不在场的萧峰也算在内。

这种分合、连环的不寻常结拜方式隐含着特殊的文化指向:(1)不基于武功、门派的结拜有“弱化武侠”的趋势。“弱化武侠”的另一面则是文化的强化。金庸武侠小说越到后期成熟阶段,这种趋势就越明显。《天龙八部》的文化强化,在兄弟结拜中得以体现。

2“北乔峰、南慕容”的文化对决

结拜三人组中,萧峰一出场便有盖世神功,江湖人称“北乔峰南慕容”。按照一般小说模式,二人对战应该是书中一大关键。金庸早期小说也有类似情节,如《射雕英雄传》中的华山论剑。而反观《天龙八部》,萧峰与慕容复直到第四十一回才终于见面,群雄再次将萧峰围困,慕容复第一个上场挑战萧峰,但此后的情节却是结拜三人分战各自对手:丐帮前帮主萧峰对新帮主游坦之、逍遥派新掌门虚竹对本门逆徒丁春秋、爱慕王语嫣的段誉对王姑娘的表哥慕容复。大家期待已久的南北两大高手的对决竟然失之交臂,这引发了读者更大的艺术期待。

在第四十三回,《天龙八部》里战斗力最高的扫地僧出场,对萧峰和慕容复的高下做了另一种角度的评判。当时慕容复的父亲愿意自尽以了结萧氏与慕容两家私仇,换得辽、吐蕃合力倾覆大宋,时为辽国南院大王的萧峰为避免胡汉百姓被杀戮而断然拒绝。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更多图片

扫地僧闻此登场,大赞萧峰以“以天下苍生为念”的“宅心仁厚”、“菩萨心肠”,而后他以绝大武学智慧点出萧峰、慕容复的父亲都因嗜杀练武而致死症,每日所受荼毒甚苦。萧峰立刻跪拜相求,老僧以礼相待,告之因为萧峰“不肯以私仇而伤害宋辽军民”的“宅心仁善”、“大仁大义”,自己定然相助;慕容复却不肯如萧峰一般为救父而“跪拜恳求”,居然拉着父亲计划离开,扫地僧指责他不仁如斯,竟忍心“让令尊受此彻骨奇痛的煎熬?”书中的萧峰与慕容复并不以武对决,而通过人性考量高下立判,这种武戏文写的方法不仅体现了高超的艺术技巧,更展示了中华武术重武德的优良传统。

扫地僧所赞赏的“宅心仁厚”、“宅心仁善”,是佛家慈悲,也是儒学仁义。在小说中,“仁”具有广泛的根基,小说开篇通过段誉拒绝学武说明明佛、儒想通。由此可见《天龙八部》通过“仁”之大德、大慈悲,将侠义与儒、佛打通。萧峰与段誉的结拜,隐含了文化互通的用意:萧峰侧重于侠与儒,段誉则侧重于儒与佛。

3段誉、虚竹成就神功的文化隐喻

结拜三人中,段誉、虚竹在出场时都没有高深武功。段誉出身世家却不想习武“杀人”、虚竹所学习的不过是“健身之用”的粗浅招式。后来段誉习得大理段氏最高修为的“六脉神剑”、虚竹成为“逍遥派”掌门,表面上看来种种奇遇与传统小说“无巧不成书”的手法相似、与武侠小说奇诡绚丽的艺术世界相符合,但细品二人与神功的相遇,可知金庸在其中表达了更深的文化寓意。

身为大理储君皇太子的段誉身受内伤,皇帝伯父将他带到天龙寺求医。皇帝决心留下与同门共抗强敌,他想让侄儿离寺避险,没武功的段誉反而临危不惧:“‘我要跟着你,我不放心你与人家斗剑……’说到最后几个字时,声音已哽咽了”,皇帝为他的孝心而感动;枯荣方丈也一改先前对他“黄口乳子”的看法。枯荣方丈让段誉坐到身边加以保护,此后才有机会在最后时刻将六脉神剑传于段誉,看似机缘巧合,实则段誉德行所致。

虚竹成为掌门,更是称奇。逍遥派掌门无崖子以“珍珑棋局”作为考验,希望“聪明俊秀的少年”继承神功,几大高手都在棋局中落败,丁春秋更借机迫使段延庆走火入魔,并诱导段延庆自尽。旁观的群雄要么没有高深内力相救,要么希望四大恶人之首的段延庆能自行了断。唯有“慈悲之心大动”的虚竹出手救了段延庆一命,随后“恶人”段延庆报恩帮助虚竹破解棋局、进入密室,虚竹成为无崖子的关门弟子并获得师父的毕生内力。虚竹原与无崖子所求的继承人丝毫不符:一则不通棋道不聪明,二则貌丑,三则已是佛门弟子,但种种不合却能转换改命,全靠虚竹的慈悲。

武侠小说中的主人公定有非常经历,但段誉、虚竹经历之奇则得益于其文化之正。段誉的文化属性如前文所讲,在于儒、佛的互通;虚竹则体现了作者道、佛互通的构想。虚竹本是佛门弟子,成为逍遥派掌门后改名虚竹子,虽然仅增加了一个字,但其中的文化意味大变,“竹”象征道家文化之虚静。可见,以儒佛、佛道之文化根基而习得至高武学,是段誉与虚竹机缘巧合、成就神功的文化隐喻,二人结拜的意义也在于此。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更多图片

4侠义与儒释道:多元主义的文化理念

金庸后期的创作有弱化武侠、强化文化的趋势。《天龙八部》中高僧鸠摩智去天龙寺挑战,大理众僧得见书信后才知他也是高手,因为:“这等大智大慧之人,不学武则已,既为此道中人,自必非同小可。”武学只是智慧的一种表现形式。精通各家武学的王语嫣品评英雄的标准也不以武学为第一:“第一论人品心肠,第二论才干事业,第三论文学武功。”而且武功愈高,其弊愈深,扫地僧点化众人道:武功绝技都能伤人杀人,因此都须以“相应的慈悲佛法为之化解”;武功等级的提高必须与禅理的领悟同步,否则就陷入“武学障”;而求渡世的佛法与求杀生的武功本质相克,修为越高佛法越高的高僧是“不屑去多学诸般厉害的杀人法门”的。没有侠、儒、释、道等诸般文化支撑,武功便会堕为“杀人法门”。因此,中国武侠尤其金庸武侠小说中的大侠,向来不以武功高低作为首要标准。

结语:

由萧峰、虚竹、段誉三位主人公的武侠境遇分析,可见《天龙八部》中侠义与儒释道互通的文化特质。三人三次结拜的特殊方式,正体现了中华传统中不同文化的互通。儒释道三教合一本就是中国文化的主流,金庸将这种文化底蕴渗透到艺术创作中,他在第三次修订时曾反思自己的历史观之变:初期“汉人皇朝的正统观念很强”,后期则因历史观念的进步而变为“中华民族各族一视同仁的观念成为基调”,《天龙八部》正是后期的代表作品。他以众多门派“并存”比喻自己的侠义与儒释道互通合一的“多元主义”:“我们主张多元主义,既尊重少林武功是武学中的泰山北斗,而觉得别的小门派也不妨并存,它们或许并不比少林派更好,但各有各的想法和创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