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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总是会以其琐碎无常、营营苟且让人感到疲惫和厌倦。尤其是女性,常常不可避免地成为被动的承受者。她们为爱所伤,没有了最初的灵动,失去了想要的自由。于是逃离的冲动开始萌发,她们想要抛弃一切,远远地离开。

然而,这世界原本就是一张无形的大网,如果心是藩篱,哪里能找到净土?其实她们厌倦的也许不是已有的生活,而是厌倦了那种生活中的自己。

在卷动着无情沙漠的生活里,逃离不一定能让女性找到她们生命渴望的绿洲,而是应该把这种逃离的闪念悄然逆转,与生活和解,睿智地经营,勇敢地成长,在拥有的当下,创造出她们想要的生活,在那里让心花盛开,成为她们自己。

首位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加拿大籍女作家艾丽丝门罗,被称为“当代短篇小说大师”。她的小说主要聚焦于她所生活的小镇里平民的爱情和家庭琐事,涉及的是生老病死的严肃主题。在门罗简单的笔触下,她通过精致的故事叙述,深刻细腻地刻画出平淡生活的真实面貌,表达了真挚深沉的情感。

而《逃离》作为门罗的代表作,展现的是女性在婚姻、家庭、压力和欲望面前的困顿与纠结。她没有激进地反叛,决绝地抛弃,而是用温和的笔调,指出了女性获得幸福的最稳妥方式:不只是一味地逃离,而是学会与生活和解,在现有的生活中,让自己不断地成长,找到属于自己的路。

这部小说让我们透彻地了解了女性生活的困境,看到了女性的自我觉醒以及她们的出路。门罗诠释的是生活的智慧,或许这种方式能更好地使女性在自我成长的过程中,获得真正的幸福。

千百年来,男尊女卑的思想根深蒂固,男性凌驾于女性之上的意识挥之不去。追求男女平等,获得属于自己的权利,对于女性来说犹如一个遥不可及的神话。尽管如此,她们却一直在做着不懈的努力,在赤裸裸的社会现实中,亦步亦趋,艰难而又倔强地生活着。

《逃离》中的男主人公克拉克就是一个典型的男权主义者。卡拉和克拉克私奔后不久,他们的生活就陷入了困境,克拉克很快就暴露出这种男权特质,而卡拉所向往的真实生活则变得一地鸡毛。她所依赖的这位“生活设计师”使她陷入了无法喘息的困境。

天气恶劣,马场环境被破坏,生意惨淡。克拉克的坏脾气彻底爆发。他在外面说翻脸就翻脸,与人打架也司空见惯,并且自己还理直气壮地言称,脾气不火爆就不算男子汉。

在家里克拉克就具有了绝对的权威。他情绪一不好,就只盯着电脑,对卡拉视而不见,这种冷暴力使家里的气氛特别压抑。每当这时,卡拉唯一能做的就是去酒棚里找活干,以此来排除自己的烦恼,从小羊弗洛拉身上寻得一丝安慰。

如果克拉克不盯着电脑,就会冲卡拉发火。不管卡拉做什么都是不对的,说什么都是错的。卡拉总是无所适从,简直要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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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卡拉为了取悦克拉克,就杜撰了邻居病重的老诗人骚扰她的桥段。没想到这个莫须有的故事却使克拉克产生了“灵感”,他不断地逼迫卡拉以此为理由敲诈老诗人的妻子,这让卡拉非常反感,既不想去做,却又无可奈何。

就是这样的相处模式使卡拉不可避免地在克拉克的心中失去了独立的人格。当邻居塞尔维亚告诉克拉克她的老婆不仅是她的妻子,她还是她自己时,克拉克却对此嗤之以鼻,不屑地反问“我老婆还是个人?”

男权的优越感使克拉克成了不可一世的独裁者。于是唯我独尊,我行我素,随意慢待、冷落、支配妻子成了他习以为常的方式。他的心中只有他自己的感受,他自己的好恶,而从不会在意妻子的想法和处境。

卡拉所向往和追求的美好婚姻成了一个牢笼,把她困在其中,无法喘息,却又无力自拔。于是,逃离成了卡拉摆脱这种困境的唯一选择。她想要选择另外一个地方,开始另外一种生活,因为那里没有克拉克,亦没有束缚,只有真实的自己,过她想要的日子。

长期以来,以男性为中心的陋习犹如乌云般笼罩着女性的世界。卡拉的困境是所有生活在男权制度下的女性困境的真实写照。女性的生存空间被挤压、吞噬得消失殆尽,而逃离则成了她们在这种困境下的被动和无奈的选择。

女性之所以成为男权制度下的附属和耳听面名的“乖乖女”,是因为在长期的男性话语权主导的社会中,习以为常的所谓的道德的捆绑下,女性渐渐地主动失去了主体意识,认同了男权社会的价值观,把自己变成了男权制的同谋者和自身的压迫者。她们既不满自己的现实处境,又没有意识到自身的力量和能力,总是把拯救自己的权力寄托在男人身上。

小说中的卡拉对父母的生活方式不满,背弃父母与克拉克私奔,但是却把自己的整个命运交给克拉克,把他当做“二人未来世界的设计师”,希望克拉克可以为她创造出她期待已久的“更为真实的生活”。

这本身就是女性靠男性拯救的虚幻想象。卡拉在克拉克面前,甘愿当他的俘虏,理所当然地顺从于他,这种心甘情愿赤裸裸地表现了女性对男权社会的主动臣服。在这种臣服中,卡拉甚至以牺牲自己的尊严,编造“男邻居勾引她”的故事,来激发丈夫的热情,讨得他的欢喜。

然而,在这种卡拉欣然接受和认同的不对等关系中,作者门罗却没有让卡拉一直沉溺其中不可自拔。而是借助山羊和母马这两种动物来凸显卡拉的内心潜意识活动,使卡拉的双重性格的矛盾和纠结跃然纸上,把女性的觉醒和无奈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

马是热爱自由的动物,象征卡拉曾是一匹崇尚自由的小马,她出生以来唯一想做的就是在乡下与动物打交道,她喜欢畜棚底下宽阔的空间,喜欢那里的气味,只要在马棚里她就感到自在。这是作者对人物性格的暗示,厌倦禁锢,渴望自由,为卡拉逃离婚姻的桎梏,寻找自我的逃离埋下了伏笔。

而山羊弗洛拉既隐喻着卡拉的渴望,又体现了她的恐惧。表现这种矛盾心理的是卡拉的两次梦境。第一次梦境是弗洛拉嘴里叼着一个红苹果。红苹果是伊甸园里的智慧果,隐喻着卡拉对美好生活的期待,对自由的渴望,预示着她对逃离的向往。

而第二次卡拉梦见弗洛拉一只腿受伤,它引导着卡拉来到一道铁丝网前,受伤的腿以及整个身子像一条鳗鱼一样穿过去,消失不见。这体现了卡拉对逃离的恐惧,也许逃离意味着要付出流血的代价,有着不可预知的危险。

作者通过隐喻的写法把卡拉这种既具有逃离的勇气,又惧怕逃离后的艰辛的矛盾心理表达的尤为真切。所以卡拉在西尔维亚的帮助下,成功地逃离后,却在那辆能带着她 “寻找自我”的大巴上,开始胆战心惊,犹豫不决,导致还未出走,就“迷途知返”。

卡拉虽然未成功逃离,却也通过这次逃离进行了一次“把自己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的勇敢尝试。这场以“自我放弃”结束的逃离,使卡拉在矛盾和痛苦中完成了自我选择,促成了女性的自我觉醒。是她们打破男性权威,探索自我价值的勇敢尝试,也是对自我附属身份的有力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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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性最终该何去何从,她们的出路在哪里?有人认为男女矛盾不可调和,“男性是女性的敌人”,只有决绝地抛弃婚姻和家庭,才是实现男女平等的手段。但是作者门罗却以一种温和的态度表达了更为睿智的想法。她认为“和解”和“包容”是解决婚姻家庭矛盾和冲突的最好姿态。

卡拉在婚姻的禁锢和不堪中选择了离家出走,但是她却意识到丈夫克拉克并非是自己的敌人。即使他使自己的生活压抑和不自在,卡拉却还是对丈夫克拉克和他们共同创造的生活无法割舍。她全身发抖,不但在给丈夫留的不到十个字的纸条上写下了错别字,还在出走的途中为马场的选址煞费苦心。

以往的生活虽然有龌龊不堪之处,却也是情深义重之所。这次出走让卡拉意识到自己对丈夫和家庭的真正感情,也意识到未来的生活不一定是尽善尽美之选。逃离了这里的克拉克,也许还会遇到那里的克拉克,生活本就是一张无形的大网,逃到哪里都逃不脱网中。所以卡拉最终选择了回归的路,选择了重新打造自己现有的生活。

而卡拉的丈夫克拉克也并非是一个魔鬼般的存在。在卡拉回来后,克拉克曾向卡拉表白,当他看到卡拉出走的字条时,整个人都被掏空了,如果卡拉真的离开他,他会生无可恋。这也确实是他的真情流露。

卡拉和克拉克的关系并没有尖锐到完全对抗,而她的回归使他们的夫妻关系得到了一定的改善。克拉克开始关心卡拉,两个人在各自干活的时候,挥手告别,亲密互动,温情重现。卡拉的逃离和回归,既重启了他们夫妻新的生活方式,也帮助其他女性实现了一次精神的洗礼和自我探索之旅。

作者门罗曾说过:“从前结婚就是出路,近年来,离开丈夫成了出路,在我看来,这样的路很可笑,我的出路只是过日子,活下去。”门罗这种独特的生存智慧表现了一种安然的生活态度,也包含着卓绝的智慧和勇气。

诚然,逃离不一定是最好的找寻自我的方式,而回归也决不是女性自我抗争的结束。在看似正常和平淡的回归生活中,逃离会始终作为一种诱惑存在于她们的意识里。就如卡拉的感觉“她像是肺里什么地方扎进一根致命的针,浅一些呼吸时可以不感到疼,可是每当她需要深深地吸进一口气时,她便可以觉出那根针依然存在”。

卡拉回归了原有的生活,却不会再如从前那般逆来顺受,受人摆布。她在抵抗逃离的诱惑,慢慢习惯心里的刺痛的同时,已经获得了自我的觉醒和成长。她既能顺应和接受,也能学会尊重自己,并用勇气和智慧改变自己的生活,打造自我。

生活并不是理想中的伊甸园,既有琉璃般的美好,也有暗流涌动的不堪。无论怎样,我们都应该有勇气去接受和改变。只有接受一切,努力地去适应和改变,生活才会变得不那么沉重,然后才能无拘无束地前行。

卡拉的逃离,不是女性和男性的对抗,而是她们探索自我,完善自我的实践。经由逃离,她们懂得了抛弃婚姻和家庭并不是实现男女平等的正确出路。无论如何,生存永远是生活的主题。而对于女性来说,通过达到两性之间的和谐,探索出适合自己的生存之道,才是她们在现实的生活中获得幸福的正确选择。

平凡普通的女性,最终还是要在普通的生活中,豁达地接受,睿智地经营,与自己和解,与家人和解,以便在残酷的现实生活中努力地生存。

其实,回归抑或逃离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要在学会向生活妥协的同时,别忘了强大自己的内心,努力让自己拥有驾驭自己人生的本领和技能,学会在残酷的现实生活中,寻找自我生存的空间,这样才能或者成为自己,或者成全自己,或者成就自己,从而获得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