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 她们拥有“高薪”，却羞于和家人朋友提起自己的职业。 她们从业人数多达3500万，却几乎都处于“裸奔”状态，缺乏社会保障。 她们从乡村流动到城市，一双手撑起雇主和家人两头担。 她们有个共同的劳动身份——家政工。 2020年10月30-31日，她们将从劳动场域走到舞台中央，讲述各自的人生故事，演唱自己的原创歌曲。 来参与这次云端聚会，和她们一起开启第二届“百手撑家”家政工音乐与诗歌艺术节吧！
这是梅若与家政工群体结缘的第十年。
十年前，她曾拍摄第一部关于家政工的纪录片，记录下当时第一首关于家政工的歌曲《地丁花》。
2017年，她把拍摄100双家政工的手的影像，送进纪实影像展馆，举行了第一届“百手撑家”女工艺术节与影像计划。
（第一届百手撑家影像计划的展出作品之一）
今年，梅若和她所在的鸿雁社工中心，将把100个家政工集体创作的歌曲，录制成专辑，把7个家政工的演讲，推进直播录制棚，组成“生命相遇——第二届‘百手撑家’家政女工音乐与诗歌艺术节”。
这可能是历史上第一张由家政工创作、演唱的专辑，也是家政工第一次集体登上演讲的舞台。
这背后是梅若和伙伴们与家政工们，十年的“生命相遇”。
01
生命相遇：
让劳动的身体见识到不一样的人生
梅若写过一位住在厕所里的家政工大姐。
那是她在天津一个劳务聚集地遇到的一位大姐，由于不识字，被丈夫诱骗在离婚协议书签字，接着被丈夫赶出了家门，流落到天津，干起了家政工的活儿。
有活儿时就住在雇主家里，没活时就带着所有行李，在城市里四处飘荡，晚上她就住在火车站一个麦当劳的厕所里。
第二天早上洗漱的时候，梅若看到大姐拿出了两块香皂，一块是洗脸的，一块是洗手的。
“我当时觉得特别震撼，一个这样的劳动女性，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都保持着对生活如此积极的态度，非常令人感动。”
（两块香皂，一块是洗脸的，一块是洗手的）
人与人在许多方面是相通的，梅若就在这些人类相通的需求和情感中，去理解和体会家政工群体。
“我们机构的工作人员都是女性，这些女人和另外一些女人相遇，不是简单的情怀。我们把生命投身到这里，无休止地在一起。”
2014年，梅若和几位同事在北京成立了鸿雁社工中心，专为在北京从事家政工作的妇女服务。
（2016年，北京鸿雁社工服务中心在北京民政局注册成功）
一些媒体爱把家政工写成“高收入群体”，但梅若和同事们看到的家政工更普遍的状态，就是一个“苦”字。
梅若的同事继艳说过一件事。
鸿雁刚成立时，在望京一个小区楼下发活动传单，楼里有几家家政公司，其他都是普通居民。怎么把传单准确发到家政工大姐手里呢？继艳发现，家政工大姐们脸上常有一种很“愁苦”的表情，照着这个表情，传单一发一个准。
这种“苦”，源于她们与家政工与雇主、家政公司间的不平等，和社会对这个职业的歧视。她们大多无社保、缺少职业政策保护，95%是女性，受教育程度低，从乡村流动到城市，靠双手服务城市家庭。
其中大多是住家型，工作时间长，个人空间少，每周只有一天休息日，如果留在雇主家里，就要继续干活，外出却也无处可去。做小时工的大姐呢，一天要打3份工，才能维持在城里的基本生活、支持自己的孩子上学。
无论是在政策保障、公共空间，还是雇佣关系中，她们似乎都只被看成一个劳动的工具，而她们作为人的需求，是被忽视的。
（她们面临的，是多层次交织在一起的议题）
梅若和同事们看到了这些需要。她在媒体采访时提到：“公共空间基本上是提供给有消费能力的人，那些边缘的人是被排除在城市公共活动场所之外的。她们需要一个更好的社会环境，让她们从文化上、生活上被尊重、平等对待。”
她和同事们在家政公司聚集的望京区域里，租了办公室和一间地下室，让大姐们在休息时有一个能休息、交流、学习的地方。
很多大姐在这里第一次学到要与雇主签订合同，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第一次在这里开口唱歌，动起来跳舞，脸上的表情都变得舒展了。
（所有的劳动背后，都是活生生的人）
在这些支持和服务的活动背后，梅若有一个目标，就是催出属于家政工群体的文化。
一个群体能有一起唱的歌，一起跳的舞，共通的情感在彼此间流动，劳动的身体就还原成了一个立体的人。
“歌如同呼吸，歌唱、跳舞，是身体和生命伸展的出口，是从苦难中起身的契机。人依靠这些微小的事情从苦难的泥潭里挣扎出来。”
于是从2017年起，她开始策划用艺术的方式，帮助大众看到立体的家政工群体，更让家政工对外发出声音，让大众看到：“她们不只是劳动力，而是带着情感进入你的家庭”。
02
百手撑家：从看见到听见的艺术
2017年的第一届家政工艺术节，是邀请人们用眼睛来“看”的影像展览。
（家政工、写作者范雨素观看第一届家政工影像展）
五位摄影师，多个城市，100双手，几万张照片。人们第一次有机会通过大量生动的图片，看到多样立体的家政工。
（家政工大姐和雇主老人的手握在一起）
今年的第二届家政工艺术节，是邀请人们用耳朵来“听”的艺术节。
全部歌曲的歌词由100位家政工共创写成，十几位家政工演唱、录制成专辑。演讲稿则是六位家政工自己写，自己讲。
家政工群体的参与度大大提高，而操作难度也提高了，大家都在适应这件曾经想都不敢想的事——演唱、演讲，这些都是多么精英的事啊！对大多数人来说就是很高的门槛，对家政工大姐们来说，更难。
原计划4个小时录一首歌，往往结束后发现，12个小时过去了。录完不理想，重新敲时间反复地录。这对每周只休一天的家政工来说，是难上加难。
最难的，是让大姐们发出声音。
在这次与家政工一起筹备的过程中，梅若她们对“发声”有了不一样的理解。
“你以为她们只是没有渠道发声，但现在发现，长期的‘失声’让她们连‘声音’都没有了。”
参与歌曲录制的家政工青春姐，一直积极参加歌曲排练，但在录制时，她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怎么办呢？录音师用钢琴带着她，一个一个音阶往上爬，她还是发不出来，爬不上去。
青春姐特别沮丧，说不录了。练唱的时候，她甚至背着别人，不敢唱，声音更发不出来。
录音师说换个人录吧。有几位大姐已经练了很久，有很好的自信了，从效率上来说，她们来录肯定是最快的。梅若觉得不行。
录制当天，青春姐为了赶上录音室档期，凌晨5:00就从雇主家出来，花几个小时到录音棚。如果因为她声音爬不上去，不让她录了，对她是一个打击，很容易就自我否定了。
“这不是选歌星，不是在竞争谁唱得好。” 在梅若看来，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在创造机会，是寻找我们的“声音”的过程。
录音的技术能帮到人，唱破音、音不准，都可以修音，只要能唱出来。所以不是唱得好不好的问题，而是我们怎么看待这个让人参与的机会和空间。
当人处在一个去权的处境，原本拥有的一些东西都失去了。如何建立一个空间和可能性，把失去的东西召唤回来，重新拥有它？一个能给予接纳和包容的空间很重要：“如果你创造的空间不是人人都能参与的，很多本来边缘的人，她在这个空间里会继续分层，继续边缘。”
到了吃饭时间，梅若和同事彭晨专门去找青春姐聊天。青春姐讲了她小时候就害羞不敢讲话。在雇主家，她的工作甚至都不太需要说话，也生怕说错了，就说得更少了。
那她平时要练这首歌怎么练呢？青春姐每天有一个小时帮雇主遛狗的时间，她就一边遛狗，一边在路上唱，唱一个小时就赶紧回去。
“我突然意识到，‘发声’不是有了机会就能表达。对家政工们来说，一个关于发声的问题是，她在工作中，在雇主家里她们连声音都是很低很低的。就像录音师说的，她长年低声说话，高音区的范围已经丧失了。”
“所以你看一个姐妹她要去完成自己的所谓这种发声，参与一个公共的事情，她面对的障碍有多大。”
梅若和其他家政姐妹一起鼓励青春姐，让她继续练。当天中午吃完饭，别人休息了，青春姐还在那一遍一遍地练，下午录制时，终于把音唱上去了。
梅若记得，那天录制时，从凌晨5点天没亮就出发，一直到录完是晚上8点，整整15个小时，天都黑了。但青春姐挺开心的，终于把想干的事干成了。
再后来，拍家政工艺术节宣传片的时候又请了她去。这些过程中，能感觉到她的自信在逐渐建立。
03
十首原创歌曲：
一张专辑里的千万家政工
十年前，梅若第一次听说《地丁花》。这是一位做了十几年的育儿嫂刘鲜华写的一首小诗。诗很短，只有94个字。
“地丁花，一簇一簇，伸展着身躯努力开放，迎接最早的春天，把花瓣撒向大地。你不甘平庸，追求希望，虽然渺小但坚韧不拔，绽放春天的浪漫，自强不息，傲寒凌风。开在路边，开在石缝开在荒野，开在春天。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地丁花。”
这是梅若听到家政工姐妹第一次用写诗的方式，表达对自己生活的理解。她找到打工歌手段玉和许多，给这首诗谱上曲子，听起来清新又有力量。
从歌词上看不出作者的身份，也看不出来写的是谁。背后的故事和它的歌词一样，被打上平庸、渺小的标签，隐藏在一个表达希望和坚韧的比喻里，失去了原本的姓名——家政工。
到2020年，家政工人数在十年间增加了2000万，超过了3500万。而歌唱家政工生活的歌曲，从十年前的一首歌，增长到了十首歌。
这是梅若所在的北京鸿雁社工中心，联合各地的公益机构，邀请一百位家政工，一起创作的十首歌曲，歌词加标题共1951个字。
她们把这十首歌录制成了专辑《百手撑家系列 之 生命相遇》，准备在今年10月30-31日的第二届“百手撑家”家政工艺术节上公开发行。
（音乐专辑封面）
与十年前的《地丁花》相比，这些歌呈现出家政工更丰富的生活和情感状态，家政工的身份和故事被更加清晰地唱出来。
她们在创作时，追求的不仅是“被”社会大众听到，更希望在社群内部引发共鸣。
参与集体创作的家政工陈恩华说：“《百手撑家》唱出了我们打工的过程，《鸿雁妈妈》唱出了我们在外的心情，《生命相遇》唱出了我们的人生。”
在梅若看来，这些用共同经验创作出来的歌曲，有一天被更多的家政工听到，会跟她的生命暗合，和她的故事，她的情感连结起来，人们的内心就会拥抱在一起。
我们邀请您，一起拥抱这3500万群体，和她们中的100个声音。
生命相遇
——2020第二届“百手撑家”家政工音乐与
诗歌艺术节
我们在云端与您相约
艺术节流程：
2020年10月30日 20:00 家政工演说
2020年10月31日 14:00 家政工演唱
在线参与方式：
将在10月下旬公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