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系网易新闻网易号新人文浪潮计划签约账号【时拾史事】原创内容,未经账号授权,禁止随意转载/作者陈华

他出身沙陀军事贵族世家,生性骁勇果毅,很小就被选为李存勖的侍卫,参与了后唐讨伐两川之战。此后,朝代更迭,他历任藩镇节帅。曾领兵抗击契丹入侵,在榆林店奋力救出被围的后晋大将。后来,镇守山南东道十余年,在军事上击败入侵的南平水军,在内政上威而有恩,深为百姓爱戴,因功封王。可惜,他空有分阃之劳,却缺乏治家之道,最终竟被小妾与家仆联手杀掉,徒为天下笑。他就是历仕五朝的齐王安审琦。

古代大将出征,君主为了表示对大将的信任,不仅授予节钺,许其生杀大权,还会一本正经地对大将说"阃以内者寡人制之,阃以外者将军制之"。这个阃在这里指都城的门槛,整句话的意思是说,都城以内的事由君主管制,都城以外(主要指疆场)的事由大将全权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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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唐以后,中央集权衰落,各地藩镇专任一方,可以说到处都是阃外。本文主角长期担任镇帅,久荷分阃之任。可惜他一个堂堂镇帅,与国多著勋劳,竟然莫名其妙地死于仆妾之手,北宋名臣薛居正在其监修的《旧五代史》中这样评评价道:"有分阃之劳,乏御家之道,峰摧玉折,盖不幸也。"言下之意,对本文主人公多有惋惜。他就是历仕后唐至后周五朝的沙陀名将、齐王安审琦。

安审琦出身于沙陀军事贵族世家,其家人可谓是太师专业户。太师这个古代高不可攀的头衔,在五代时期虽然有点泛滥,往往会作为一种荣誉头衔打包赠送给重臣,但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获得的。就笔者所知,安审琦与父亲安金全、兄长安审晖、堂兄安审信父子兄弟四人竟然一举拿下了四个太师头衔,不可谓门庭不旺。

安审琦生于公元897年,字国瑞,父亲是后唐振武军节度使安金全。

振武军是从朔方军中分出来的一个节镇,治所在今内蒙古和林格尔县,因处于塞上苦寒之地,汉胡各族在此杂居,战事频繁,因此广有精兵猛将。特别是沙陀族兴起后,这里与代北之地同为沙陀人的根本之地,当地的振武军自然心向河东李克用,不断为河东输送精兵猛将。

自小骁勇果毅、善长骑射的安审琦,就是作为振武军输送的童子军,以良家子的身份来到后唐庄宗李存勖身边的。此后,他与马上皇帝李存勖一起南征北战、逐鹿天下,先是担任义直军使,后又积功升任义直军指挥使,成为李天下身边一位颇受器重的沙陀军官。

在这个过程中,来自塞上的安审琦不仅眼界大开,而且打仗的手艺也有了大幅提升,这为他后来成为藩镇名帅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公元926年,后唐明宗李嗣源任命其子李从珂为治蒲州(今山西永济)的河中节度使。李从珂奏请调安审琦到自己麾下任河中牙兵都校。李嗣源也很看好同为沙陀人的安审琦,但又不忍驳了跟随自己多年,倚为臂膀的养子的面子,只好签了调令。可是不久后,李嗣源就找借口将其调回朝中,担任归化指挥使。对这些从战火中走出来的皇帝来说,强兵利器只有搁在自己身边才放心,哪怕是搁在儿子那儿也不敢保证不出问题。

公元930年九月,东川节度使董璋与西川节度使孟知祥相继叛变中央,李嗣源被迫任命女婿石敬瑭为帅,带兵入蜀讨伐两川叛军。安审琦也受命参与此役,充任行营马军都指挥使。可惜,由于遂州(今四川遂宁)陷落,唐军主力受阻剑州(今四川剑阁),最终于第二年初无功而返。此后,安审琦被改授为龙武右厢都校,遥领富州(今广西昭平)刺史。此后的安审琦在王朝更迭的漩涡中奋力挣扎,不断积功成为后唐军中的大将。

十一年后的公元936年,后唐末帝李从珂与干姐夫石敬瑭的争斗到了兵戎相见的最后关头。那一年,安审琦改任捧圣军指挥使,并遥领顺化军(今浙江临安)节度使。同年,他又出镇邢州(今河北邢台),担任邢州节度使兼北面行营排军阵使。此时的安审琦终于成为一方镇帅,在残唐五代的厮杀世界中有了一席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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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安审琦以次将的身份,追随太原四面都招讨使张敬达出兵攻击困守太原的石敬瑭。老石一面仗着太原坚城死守,一面向契丹称子称臣割让燕云请求援兵。眼看着太原城岌岌可危,契丹人在当年九月草长马肥之际,出兵五万,自雁门关入援,与张敬达的唐军撞在一起。

此时的契丹由于向汉人学习了兵法,一改死打硬冲的老套策略,抖起心机玩上了阴谋诡计,一向认为契丹人打仗比较老实的唐军这回可是吃大亏了。

契丹人丝毫不顾唐军主力尽出,且严阵以待,只派出三千骑兵,连铠甲都不披就冲上阵来(估计是为了撤退时跑得爽利)。一俟唐军反击,契丹人立即转身就跑。不疑有他的唐军一面哄笑,一面发兵追赶。

契丹军在前面驱马涉河,还不忘回头卖萌故意挑逗唐军,气得唐军在后面死死追赶。就在唐军以为契丹不堪一击之际,早已埋伏多时的契丹主力横冲出来,一下子就将唐军斩为两段,唐军霎时就给打蒙了。之后,虽然唐军奋力搏杀,无奈阵列混乱、指挥不畅,根本形不成以步制骑的合力,只能转身逃命。最终只有五万多人和一万多匹马逃出升天。

安审琦拼死杀出重围,逃入晋安寨中(今山西太原南)。契丹兵与石敬瑭兵合一处,随即包围了晋安寨。起先,由于契丹军不善攻城,唐军又守得有模有样,晋安寨貌似固若金汤。可是,时间一长,小小军寨中的存粮很快就吃完了,数万唐军的肚子可受不了。对此,主帅张敬达强自支撑,副帅杨光远先动摇了。这货找到安审琦,耐心地做了一番政治思想工作,说动安审琦一起劝张敬达投降。反正,沙陀是胡人,契丹也是胡人,大家五百年前都是草原上的好邻居,犯不着打死打生的。

可是,张敬达是个直肠子:哪有受任为大将,打了败将就投降的道理?这下,杨光远急了,他让安审琦做掉张敬达。对于这个要求,安审琦说啥也不同意,打不过契丹已经够丢脸了,这还可以拿忍辱偷生为救数万将士的生命自慰,可亲手杀死主帅那性质就不一样了。活了快四十岁,杀过那么多人的安审琦,贴身携带的那本人生字典里可从来没有"杀帅"这个词。因此,他抵死不干。

杨光远找不到枪替,只好亲自下手。这货乘张敬达不备,暴起杀死了这个心如生铁的主帅,然后率众向契丹投降。此次与契丹对阵的失利,让安审琦不禁回想起当年追随李存勖狂虐契丹时的场景,不由得感慨系之。他相信,留着自己的有为之身,将来一定会找到机会与契丹人再较高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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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石敬瑭收拢晋安寨中的唐军精锐,浩浩荡荡地向着京城洛阳挺进。再然后,中原改朝换代,安审琦这些后唐的罪臣全部洗白成为后晋的功臣。这就是生于乱世的无奈,再大的腕遇上乱世洪流往往也只能随波逐流。

石敬瑭这个儿皇帝坐得一点儿都不光彩,可是一旦坐上皇帝宝座,石敬瑭就得想方设法让自己坐得更久更稳。他上台后一面拼命讨好契丹干爹,一面对于各镇节帅多方拉拢。可是,这都需要钱啊,然而,彼时中原战乱不休,人们哪有心思安心生产啊,又哪有那么多钱为石敬瑭填窟窿啊?为了搞到钱,老石只能横下心来,不断加重赋税,结果就是百姓越来越穷,国势越来越弱,危机越来越近。

安审琦弃了一个沙陀旧皇帝,跟了一沙陀新皇帝,自然要论功行赏。石敬瑭对于同为沙陀人,且出身军事世家的安审琦还是比较看重的,当即封其为检校太傅、同平章事,充任治郓州(今山东东平)的天平军节度使,同时兼任侍卫马步军都指挥使。让一个降将担任侍卫司的使相级指挥官,足见石敬瑭对安审琦毫无芥蒂,且信任有加。由此可见,安审琦之所以愿意投降契丹,恐怕也是因为和石敬瑭有关。

虽然史书没有记录他俩的关系,但想来他俩民族相同,出身也相同,且都曾在李存勖的亲军中效力,后又都受到李嗣源的赏识,一定是有很深渊源的。

不过,安审琦还没来得及为石敬瑭效力,就接到母亲去世的消息。他立刻申请离职回家服丧。这是当时朝廷规制,哪怕他是沙陀人,但久在中原早已汉化了,当然得守规矩。不过,他没有服满三年孝,就在第二年被石敬瑭下诏起复了。原因很简单,彼时天下乱局全然没有因为新朝而焕发出新气象,而是乱上加乱,老石特别需要大将为他大杀四方。

公元938年,石敬瑭为了加强对西部地区的控制,升雍京(今陕西西安)为晋昌军,特别以安审琦为节帅,同时代理京兆尹,想借他这尊大神去镇抚西京。安审琦来到了同样饱受战乱之苦的雍京,安集百姓,招抚流亡,发展生产,几年下来,政治民生皆略有小成。

公元942年三月,安审琦又移镇河中,担任河中节度使。他曾在这里担任过数月军职,如今故地重游,不免心生感慨。不过,这次他的河中之行同样是匆匆而过,三个月后,他就移任治兖州的泰宁军节度使。没办法,乱世之中,计划拍马也赶不上变化。

就在同月,老石崩了,小石(重贵)即位。小石与安审琦不太熟,只是给他加了个检校太师的虚衔,就让他打道回转河中府,再次担任河中节度使,瞧这折腾的!此后,安审琦终于可以在河中安静地欣赏一下"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的壮阔美景咯。

可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后晋与契丹这对干爷孙终于干起来了。公元944年,石重贵怀着对干爷爷的满腔怨恨,派出十五位军中大佬率军北上抵御南侵的契丹大军。安审琦也离开河中,担任北面行营马军左右厢都指挥使,终于可以发挥他出身塞上擅长骑射的天然优势了。当年底,契丹军如同闻到肉香的群狼一样,聚集在一起,先是包围了恒州(今河北正定),其前锋逼近邢州。一时间,河北各地狼烟四起,警报不断。

石重贵命令安审琦和天平军节度使张从恩、邺都留守马全节一起率诸镇精兵屯驻邢州,和驻军邺都的武宁军节度使赵在礼互相呼应,防备契丹军利用骑兵优势迂回攻击。契丹人见后晋大军云集,知道邢州难克,就虚晃一枪,继续南下。安审琦等将只得奉诏撤至相州(今河南安阳)迎敌。

第二年正月,安审琦等将的数万大军在相州以北的安阳河畔扎下大营,摆开阵势,准备和冒进的契丹人好好较量一番。为了刺探虚实,大将皇甫遇和慕容彦超率领数千骑兵前出探查敌情。不想,他们沿着漳河找了一圈,却不见契丹人的踪影。就在二人准备率军回防之际,突然,数万契丹人如同幽灵一般冲出来。这下麻烦了,遇上契丹军的主力了。

皇甫遇这人虽然为官苛暴,但对待契丹强寇从不手软。后汉高祖刘知远的同母异父兄弟慕容彦超虽然人长得短小猥琐,但也是靠军功混出来的。既然与契丹人狭路相逢,二人也没有什么好惧怕的,打就是了。不过,考虑到敌众我寡,如果一味硬拼,恐怕支撑不了多少时候。所以,二人利用地形,交替掩护,且战且退,尽量将敌人往大部队所在的方位引诱,希望借助后方主力打个漂亮的防守反击。

可是,契丹骑军也不傻啊,到嘴的肥肉怎肯轻易放弃?他们大声鼓噪着向前冲杀,誓要将这支数千人的晋军整个吞下。这让皇甫遇看在眼里,急在心上,但又无可奈何,只能拼死向外冲杀。

两军死战,直至榆林店。此时,皇甫遇率领的晋军从早上杀至傍晚,早已筋疲力尽,伤亡过半,眼见得形势越发危急。

此时,在晋军大营之中,众将见皇甫遇久久未归,都不禁犯起嘀咕来。安审琦率先醒过味来道:"皇甫将军去了那么久也不回营,一定是与北虏遭遇了!"他的话音刚落,营外一骑飞马赶来,报告了皇甫遇遭遇契丹主力的消息。

这下,大营中的众将都哑了。马上天就黑了,大家可不想冒险出营与契丹夜战。毕竟在那个年代,有夜盲症的士兵不在少数,打夜仗往往是迫不得已的选择。

然而,就在众将互相观望不肯出头之际,安审琦豁地站起身来,对着自己的亲兵大声吆喝,让他去召集部曲,准备出营接战。

见安审琦如此积极,主持安阳大营的张从恩坐不住了。这位小时候颇为无赖的当朝国丈出言劝道:"北虏势大,倾巢而来,我军即使全军押上,也未必能有胜算,将军怎么能一个人前去冒险呢?"

安审琦闻言答道:"我等军人,只管打仗,至于成败,那是天意。况且北虏如果执意南进,我们又不能取胜,那么我们理当共同承受责任。如果北虏只是虚张声势、无意南下的话,那么白白折损了皇甫将军,我们又有何面目去见天子呢?"一席话,说得掷地有声,令张从恩为之气折。

安审琦知道救兵如救火,没时间在大帐中和众人磨牙,随即点齐帐下铁骑,渡过安阳河,向着皇甫遇可能后撤的方向杀去。

此时,天越来越黑了。

安审琦已经望见前方两军厮杀搅起的阵云了。他举起长槊高声道:"儿郎们,契丹强寇就在前方,我们的兄弟还在那里死战,等着我们去救援呢。我们能够听任契丹强盗杀害我们的袍泽吗?"众骑答:"不能!"安审琦喝道:"既如此,众儿郎,随我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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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军铁骑的热血瞬间燃爆。此时的中原军队,都是血水中泡大的,他们从来不缺勇武,缺的只是能够带领他们扫荡敌寇的统帅。如今,他们紧紧跟在安审琦的后面,携带着滔天杀气,卷向了冒进的契丹强寇。

两支铁骑狠狠地碰撞在一起,卷起了更大的烟尘。此时,天已黑透,虽然有人举着火把,但在无数铁蹄践踏的烟尘之中,契丹人也分辨不出来了多少援兵。他们本来以为皇甫遇是盘开胃甜点,可是轻易吃下。没想到,皇甫遇是个硬点子,兵力不足自己的十分之一,愣是凭着指挥有方,加上地形运用得当,溜溜儿地和自己打了半天。现在自己已是人困马乏了,却不知从哪里冒出一支生力军,看样子比皇甫遇点子还硬,真的不好对付,干脆撒丫子吧,要不再打下去,说不定还会从哪里冒出更多敌军,那不是要了亲命嘛?

看着急吼吼地逃得没了踪影的契丹铁骑,皇甫遇抹去了满脸的血迹,这才发现来援的是安审琦,心中那份感激就甭提了。

此战之后,后晋军中都叹服道:"这三个家伙(指安审琦、皇甫遇、慕容彦超),都是猛人啊!"

此后,安审琦又以北面行营马军都虞侯的差遣跟着石敬瑭的"好"妹夫杜重威北上,与契丹作战。他有幸参与了阳城(今河北清苑)之战,在白团卫村,借助风沙之力,和李守贞、符彦卿、药元福等将密切配合,将不可一世的契丹人杀得溃不成军,让亲临前线的契丹皇帝耶律德光丢光了面子,骑着骆驼仓皇逃命。这次,安审琦总算是出了被困晋安寨时受的腌臜气。王夫之曾对此感叹"当是时也(榆林店、阳城),中国之势亦张矣!"

鉴于安审琦在与契丹的战斗中表现优异,石重贵又将他调任为治陈州(今河南淮阳)的忠武军节度使,离中央越来越近了,还为他加授侍中之职。

可是,那时的中原实在太乱了,也难怪契丹人隔三差五地会南下打草谷。晋军不能巩固胜利果实,就只能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吃瘪了。特别是首尾两端的晋军统帅杜重威,更是将不靠谱的皇亲国戚作风发挥到了极致。这下,石重贵只能杯具地坐上牛车前往北国观光了,而石氏窃取的花花世界则暂时成了契丹人牧马打劫的乐园,中原百姓的生活更加暗无天日。

安审琦身为杜重威的下属,眼见得回天无力,也只能暗自神伤,衷心渴盼中原早日有主,能够带领大家光复河山。

公元947年,石敬瑭生前第一战将、河东节度使、沙陀人刘知远在太原建立后汉政权。这下,各自为战的中原诸侯仿佛又找到了主心骨,纷纷纳表归顺。这其中自然少不了拥兵自重的安审琦。当年七月,刘知远加授安审琦为治襄州(今湖北襄阳)的山南东道节度使,兼任中书令,让他坐镇后汉帝国的南大门,防范日益做大的南方群雄。

果然,看到中原胡汉乱战,疆土日蹙,盘踞荆南的二主高从诲第一个就坐不住了。这个南平二世主在十国的继承人中算是挺不错的,弹丸之地的荆南在他手上发展得不错,高赖子(季兴)算是后继有人。

高二曾派使者到河东劝刘知远早正大位,还顺带送上了一份厚礼。然后,荆南使者又和刘知远举行了关门密谈。荆南使者是个舌灿莲花的大忽悠,说了一堆云山雾罩的话,目的只有一个,我们坚决支持刘皇帝,哪怕您是沙陀人我们也坚决拥护。我们没有别的要求,只希望您在平定中原之后,将郢州(今湖北钟祥)划归荆南管辖。对于荆南这个小小的领土要求,老奸巨猾的刘知远只是频频点头,却始终没有给出明确答复。使者可能是话说多了,头脑短路,见刘知远点头如叩头,还以为新皇帝答应了,就屁颠屁颠地回转荆南报喜了。

信以为真的高从诲在听到刘知远顺利进入开封的好消息,立即派人再次送上贡礼,然后就迫不及待地等着刘知远派人交割郢州。可是,使者在开封眼睛都瞪酸了,也不见刘知远的答复。原来是高赖子遇上了刘赖子,要钱拿来,要地没有!

这下,高从诲彻底怒了,你刘知远好歹也是天朝皇帝,不带这么说话不算数的。老子一定要找机会报复,咱们走着瞧!

就在这一年,前朝好妹夫杜重威反了,中原的局势又乱成了一锅粥。高二觉得报仇的机会到了,既然你不给,老子有人有枪,凭不什么不去自取?

于是,高二派出数千水军,对襄州发动突然袭击。荆南水军的战斗力还是蛮强的,毕竟这些从小长在水上的人,弄船就跟玩似的,如今理直气壮地讨还郢州,还不是手拿把攥的。谁让刘知远没事乱点头呢,老子就吃定你了!

可是,五代十国是乱世,乱世里一切都靠拳头说话,契约精神一点儿都不靠谱,何况是点头呢?也许,那只是刘知远听使者说累了,在做头部保障操呢。至少坐镇襄州的安审琦是这样认为的。

安审琦可不管对手是从陆上来,还是从水里来。他只抱定一个原则,陆上来陆上打,水里来水里灭,堂堂中原帝国,还能让一个荆南小赖给欺负呢?

这下,高从诲的水军算是碰上硬点子了,结果,他们那点水上飘的功夫在襄州的铜墙铁壁面前迅速化成了齑粉,分分钟变作滋养汉水鱼鳖的有机养料。

高从诲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打不下襄州,还是从郢州想办法吧。于是,他直接发兵进攻郢州。没想到,后汉郢州刺史尹实虽然在历史上寂寂无名,但也不是个怂包。一见荆南人偷偷地进村,立刻放手发动人民群众,将来犯之敌彻底陷入了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之中。

之后,气得不要不要的高二立即与后汉政权断绝了一切关系,真心实意地去做南唐的小弟了。不过,由于在此后十二年间,油盐不进的安审琦一直坐镇襄州,高从诲和他的后人再也不敢侧目襄州。

没了外战,安审琦开始认真地经营起山南东道来。虽然,由于历史资料缺乏,我们并不知道安审琦在任上具体做了啥事,但从"严而不残,威而不暴"(严厉而不残酷,威武而不凶横)这个八字断语中,不难看出,安审琦是个爱惜民力,懂得恩威并用的好官,因此深为当地百姓拥戴。这也让那些觊觎襄州的人望而却步。

后汉朝廷对于安审琦这种自觉维护老主尊严的行为大为赞赏,为其晋爵齐国公,还先后加官守太保、守太傅。

公元951年正月,历史时针指向了五代时期中原的最后一个王朝——后周。刘知远的第一战将郭威效仿自己的老上级,当上了天下第一人。

郭家雀为了迅速巩固来之不易的新朝,也少不得搞一场官帽批发运动。安审琦作为坐镇有方的老将,再次进爵南阳王。三年后的公元954年,柴荣即位,同样尊重老成之人,将老安进位陈王,并授太尉。

两年后的公元956年,安审琦有点儿想皇帝了,就奉表请求觐见。柴荣特意优诏允许其离开襄州,北上开封。为了表示对这些与时俱进的重臣的恩宠,特授他守太师,并增加食邑至一万五百户,实封食邑至二千三百户。这样,安审琦一跃成为连守三公的显爵,搞得朝廷里的官帽都有点儿不够用了。

安审琦与柴荣终于在帝国的都城见面了。岁月的风霜染白了老将的须发,却没有让老将露出一丝一毫的疲态,这让柴荣很高兴。毕竟,能够让安家军阀的带头大哥向自己臣服,对于自己的统治是极为有利的。

公元958年,柴荣下旨安审琦移镇青州,担任平卢军节度使。在前往新镇所之前,柴荣召他先来京觐见。君臣再次相聚,少不得一番嘘寒问暖。柴荣亲口称识时务的老安为"国之元老",对他颇为礼遇,甚至纡尊降贵,前往其府邸问计,希望他能够发挥余热,为帝国的昌盛贡献更多力量。心高气傲的柴荣这回可以说给足了老安面子。

不成想,此番君臣会面竟是生死诀别。

一年后的大年初七,人们都在忙着过年,好不容易中原又出了一个圣天子,打得四夷宾服,万国来朝,人们总算可以过上两天舒心日子呢。

王府中的安审琦自然也很高兴,他戴着人胜,吃着七宝羹,品着美酒,看着歌舞,悠哉游哉地享受着此生最后的晚餐。

夜渐渐深了,安审琦酒也喝高了,就在仆人的伺候下安寝了。门外的小厮和仆妾见到主人睡熟了,也偷起懒来,毕竟大过年的,谁不想轻松一下?

就在仆人们各自忙着享受节日快乐的空当儿,两条黑影轻车熟路地闪进了安审琦的卧室。此时的安审琦早已是饮酣鼻息如雷,根本不知死之将至。

卧室中只有一个安审琦的爱妾伺候着。刚才就是她借口王爷想好好休息遣散了家仆,如今,看到蓦地窜出来的两条黑影,她不仅丝毫不惧,反而迎上前去,将刚从枕下抽出的安审琦佩戴多年的防身宝剑递给其中一个汉子,指着床上的安审琦厉声道:"给你,去杀了他!"

那个汉子叫安友进,和小妾偷欢多年。因为小妾担心事发,就想乘着过年人们放松警惕之际,做掉安审琦,然后嫁祸给其她小妾。反正老安忙着政务和军事,对内宅的事,一直不怎么上心,管理上颇为混乱,外人也搞不太清,没准就能混过去。到时候拿上遣散费,就可以和安友进长相厮守了。

今天,小妾哄着安审琦多喝了几杯,老安毕竟已过花甲之年,不胜酒力,早早地就睡着了。这岂不是天赐良机?于是,她偷偷打开房门,放早已等在外面的安友进进屋。哪知,安友进胆小,非要拉着好基友安万合一起杀人。小妾无奈,只得同意。

当下,安友进大着胆子上前,接过宝剑,面有难色地望着小妾,嗫嚅道:"真要杀了主人吗,他可是王爷啊,朝廷一定会怪罪的!"哪知,那小妾批手推了一把安友进,不屑地讥道:"哟,瞧把你吓得,你偷老娘时的胆子可是大得很咧,怎么现在让你办个醉鬼,一点儿胆子也没有了!""那能一样吗?"安友进还想多嘴。"呸!怎么不一样,现在你不下手,等到他醒来,我就告诉他是你非礼我,看他会饶了你",小妾继续恨恨地说,"你不杀了他,早晚让他发现我们之间的事,谁也逃不了!你们现在杀了他,然后再去杀两三个小妾,到时候咱们就咬死是这几个贱人争宠杀了王爷,不就得喽!到时候,你们再将我打昏,老娘不就可以过关了!""这样也行?"安友进嘟囔道。"怎么不行,老娘就问你一句话,你到底干还是不干?"小妾急了,圆睁凤眼逼问。"干,我干还不行嘛。"安友进知道已无退路,只得咬牙应承,然后,招呼自己的好基友安万合,举着颤巍巍的宝剑,掀开帐幔,向着睡得正香的主人走去。

接到安审琦的死讯,周世宗勃然大怒,这还了得,自己苦心营造出一个空前强盛的帝国,就是想早点儿结束乱世,没想到竟然在形势一片大好之际,一个手握重权的王爵和节帅竟然莫名其妙地死了,这岂不是给自己的英明神武抹黑吗?于是,他下令一定要彻查到底。很快,小妾和两个仆人的阴谋就大白于天下了。知道事情真相的安审琦之子安守忠怒不可遏,请旨亲自操刀将谋杀父帅的三人碎剐于闹市。

柴荣对于安审琦的辞世非常震惊,也感到很难过,觉得老安归根结底是个好同志,就下旨为他辍朝三日,并追赠尚书令、齐王,谥"恭惠"。还算不错,至少朝廷承认老安是一个"爱民成政"的好官。有分阃之劳乏御家之道的老安,生的荣耀,生的憋屈,不过,朝廷对他还算认可,那也不太冤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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