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程毅博士
来源：美国双博士爸妈
开学的第一天，我四点就起床了。早早起来在冷风中伫立，做做晨练，尽量收拾复杂的心情；再煮上一壶咖啡，寻找和回味学校食堂里最熟悉的早餐时的咖啡味道；最后，恋恋不舍地跟暑假整天穿的宽松睡衣告别，是时候换上套装了。为了找一条合适的裙子，我在衣橱里翻了一个小时。
时钟指向七点，我准备好了！
可是，我真的准备好了吗？
在美国教育系统里工作了十年，每一年暑假，学校会做好下一学年所有工作的安排，事无巨细，面面俱到。开学之初，每个人拿着厚厚的一年时间规划，感觉很踏实。今年暑假，太不寻常了，所有的计划赶不上变化，开学的重点全在防疫。在厚厚的口罩之下，实在有点笑不起来。
▲作者在校门和孩子示范返校的新规
开学前两天教师培训的时候，校长给每个人发了一根漂亮的彩带。她说，每当你开心的时候，挥舞彩带，像拉拉队长一样为自己加油！同时，到手的还有一个减压球，压力大了，捏一捏。
开学第一天，老师们在门口迎学生的时候，很多老师一手高举彩带，一手捏着压力球，代表了我们相当复杂的心情。
01
开学的代价，痛并快乐着？
不得不说，学校已经相当人性化，只要是有健康担忧的学生和老师，都可以选择远程。
▲我在辅助选择远程授课的老师的课堂
所有返校的，都必须要做核酸检测。这一招还是很管用的，一个无症状感染的教师和几个测出是阳性的学生，开学之前就被马上隔离了，这让第一天的返校增加了一丝安心。
我喜欢美国学校里大家庭一般的氛围。每个人见面，认识不认识，隔老远就会热情地打招呼；走近了一看是熟人，也会赶紧上前，握手拥抱。这种温馨今年被包裹在厚厚的口罩后，隔着几步之遥，能挥手致意，或者手肘相碰，来代替握手，彼此大喊一句 “见到你真好！” 让我感受到了难得的热情。只是，见不到大家的笑脸，说话要扯着嗓子，还是让开学少了很多热度。
▲身穿学校吉祥物的老师在校门口欢迎返校学生
教室里的消毒用品五花八门，清洁人员还在不断地送来新的清洁用具。坐下前、起立后给自己桌子消毒，新的规矩给所有人增加了巨大的工作量；但是，没有抱怨，因为这是所有人不得不做的牺牲。老师冲在最前面，现在真的体会到了教育第一线的责任和担当。
▲教室里给老师使用的各种消毒清洁用品
对于外语教师，为了让学生看清老师嘴部的嘴形，以便于准确的发音，学校给任课老师配备了嘴部透明口罩，让我看起来像个外星人。
▲戴着普通口罩（左）和嘴部透明口罩（右）的我
教室全部更换了地方，开学前三天，一波波的人到处在找地方。我在学校工作了五年，竟然也是像无头苍蝇一样。还好，一路上大家互帮互助，老生带新生，熟人带新人，慢慢地，校园由喧闹变为安静，各自归位。
开学二周，我惊奇地发现，自己每天能走五六千步，晚上散步全部挪到了白天。学校的咖啡不再管用，喝了七八杯，到家第一件事情就是想睡觉。真的挺累！
今天再看看数据，妈呀，开学快三周了，全美国又飙升了50多万新的感染，夹缝求生中坚持课堂教育，真的不容易！
儿子瞪着清澈的眼眸问我：“妈妈，我们上学能上多久？” 面对这个问题，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对孩子说：“有很多人，都在付出和努力。我们现在的首要任务，是需要跟大家一起来应对疫情，保持健康，好好学习，好吗？”儿子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大环境咱们无法控制，在小环境内我力求做到最好。作为学校的中文老师，我的学生们依然热爱学习中文，依然好奇中华文化，喜欢跟我说中文、喜欢学写汉字，对我而言，就是足够的动力。
▲外语教室的墙上挂着法国三色旗和中国五星红旗
我最优秀的美国学生，今年自己在攻读老舍的《茶馆》以及研习 《习近平谈治国理政》；即将升入大学的他，将来想当外交官，让美国人更加了解中国。
▲我中文课上最优秀的美国学生展示最近在自学的书籍
他是这个社会未来的希望，熟悉和精通两个国家的语言和文化，将来也许可以成为两个国家之间文化和教育交流的桥梁。
02
网课--疫情下的可持续性教育方案？
学校走廊里有一张100年前的照片：教室里的孩子在读写计算，跟今天教室里看到的内容是如此相似。
▲珍贵的老照片展示学校100年前教室的样子
去年学校百年校庆的时候，曾有一组今昔的对比，一百年时光苒荏，外面的世界变化很大，但是校园里的场景还是曾经的模样。现在我看到对比照，一是感慨同样的教育模式竟然一直在延续，另外也感慨，也许教育的本真，已经早就不是学什么、怎么学，而人跟人的影响和互动，才是存在的价值所在。
这也是为什么，在大疫情下，大部分学生还是要回学校上课，哪怕坐在教室上网课。在人群里，坐在人的旁边，能有人气，才是最重要的！所以，我哪怕跟同事和学生只能远观、不能近前，哪怕问个好都要费嗓子大喊，但是这种存在感和情感链接很珍贵。听到熙熙攘攘的学生走动、说话的声音，就觉得充满生机，能感受到学生的活力和朝气。
▲100年和现如今对比：学校的传统体育活动--拔河
那对家长而言呢？开学前学校召开的小学和中学家长的网络视频会议后，我先生和几个华裔家长在小群里讨论。那就是为什么华裔的家长都看上去那么憔悴和焦虑？
反观美国家长，在摄像头面前，都是精致妆容，端着一个咖啡杯坐在沙发上。而中国家长和印度裔家长大都是素面朝天，背景往往都是日常的客厅或者小孩子的房间，时不时在一边玩耍的孩子还会出现在摄像头中。
我们在疫情下都失去了生活的情调吗？还是网课和暑假已经把我们折磨的精疲力尽了？
▲春季宅在家里电脑前上zoom网课的儿子
网课期间，美国的在线授课大部分都是用的Zoom。以至于Zoom在美国已经是不少学校网络会议的指定软件。最近我的全球大家庭的聚会也都改成了在zoom上进行，远在澳洲的表妹和舅妈，深圳的表弟弟妹，加州的哥哥嫂嫂，贵阳的舅舅舅妈。
疫情下，对于取代课堂教育的在线网课的存在，有利有弊。100多年前的西班牙流感在美国流行的时候，既没有互联网也没有网课的可能。可是现在，至少在硬件条件上，网络课程是可行的。
但是我们应该持续网课的形式吗？虽然技术上可行，在线教学的路在何方？
▲学校教室中央用于直播课程的摄像头
支持秋季继续网课的家长一般主要的担忧的害怕孩子感染病毒。本地的一所私立中小学甚至有家长给校长发联名信，要求学校考虑实体课的同时，提供网课的选项，因为学校原本只打算提供课堂授课，因为增加网课不仅增加老师的工作量，也会增加运营的成本。
为什么美国的学校如此热衷于课堂授课？
虽然感染新冠病毒成为家长们最关心的问题，但是大部分家庭对于春季的教学质量的下降都大有诟病。
▲学校的音乐演奏厅被改成了上课用的教室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美国本来就缺乏受教育程度高的数学、科学、工程、和技术方面的人才，很长时间以来在这方面依赖有特殊技能的外来移民来填补这方面的空白。教育质量的下降和未来社会劳动力受教育机会的间断，必将影响未来的劳动力市场，而未来劳动力的断层，势必会影响生产力和社会发展。
那么对于那些孩子在家上网课的家长，能做些什么来保证网课质量？ 对于任何教育问题，即便是教育专家也不可能给统一答案，因为每个孩子不同，每个家庭不同。这里分享我曾经使用过的一个技巧和经验，坚持在家网课的家长可以试试。 网课期间，每天晚上我家都有一段时间是家庭时间，一般是每天傍晚的时候，我会和孩子开一个小小的家庭TED Talk分享会。家庭的每个成员都要分享当天自己学到的东西或是一些感悟。每个人分享时间大概是5至10分钟，可以用计时器提醒。
▲我在家里和孩子们分享我当天学到的新知识
我家有一个开会用的大白板，孩子可以在上面用dry erase maker写写画画，写的东西也很容易被擦掉。分享的家庭成员，可以边讲边写边画，像老师上课一样。听众们坐在地板上，怎么舒服怎么坐。如果听众有问题，可以举手提问。 儿子经常在这段时间分享他一天所学的知识，我们也很耐心地听他说。通过倾听，我们可以知道他那些知识是完全掌握了，那些知识还是有点模糊，需要我们在他演讲后再温习一遍。我和先生会就我们的阅读、工作、新闻热点等内容分享给孩子们，大家可以一起讨论。在家继续网课的家长们可以试试，对我家的孩子效果还不错。
03
课堂教育存在的价值何在？
所以支持秋季课堂授课的学校或家长，虽然也担心感染病毒的危险，但是网课的弊端则更加凸显。网课继续下去究竟伤害了谁的利益？
老实说，网课对于高中高年级和大学生这些已经习惯了是使用电脑，和有一定的自控力的青年来说，是可行的。譬如美国的大学实行网课是可行的，对于在家工作的家长来说，也是可行的，因为这个阶段的人，自己的行为和后果已经形成了联系。
譬如，大学生不完成作业或者不通过考试就会影响成绩，如果挂科那就不能正常毕业。成年人如果在家工作，也必须要完成任务，否则工作绩效欠佳，可能影响工资或者失去工作。
▲食堂内学生们井然有序的取餐
对于中小学生来说，行为表现和后果还没有形成强关联，而且这个阶段的孩子还不习惯长时间的面对电子屏幕，自制力较弱。整天网课真的可能染上游戏瘾，或者看在线短视频的瘾，所以还是要去学校课堂上课，效果才有保证。
此外，把孩子关在家里，对其性格情绪的负面影响会远远超越疫情本身的危害。把一个孩子关在家里，作息不正常，无休止的网络和电子屏幕，长远危害不可估量。
缺乏社会交往和自闭的问题，会导致各种各样的青少年问题。加州的医生根据统计数据分析美国的自杀人数增加明显，可以预测，将来年轻人患精神疾病的人数会大大增加，造成更加严重的社会问题。
▲自习时间学生们在保持社交距离的前提下做功课
即便是高中生，上网课也是面临着心理焦虑。 有一位美国华人妈妈和我倾诉，孩子正在读高中，学校提供了网课和实体课两种选择，她开学前因为安全因素，选择了让孩子在家上网课。 现在开学几周了，孩子的几门课的成绩都掉到了B和A-。当妈的有点着急，但也不好当面问孩子怎么回事。因为知道孩子内心的压力已经很大了，不想给他再加压力。
▲学校的健身房也被当作教室征用
昨晚孩子主动来找妈妈，向她表明了想回学校上课的想法。孩子说：“在家上网课有时听不清，网速慢的时候会漏掉点老师说的东西。考试的时候，有时会被家里人的响动声而分心，所以影响考试时的注意力集中。“ 孩子表示他这一阵子感觉压力很大, 就算作业都做完的时候，也总觉得不安心，好像有什么事没做似的。疫情之下，太多的不确定因素。这位妈妈坦白地和我说：”在家上网课吧，我担心孩子的心理焦虑和社交缺失。返回学校吧，又担心病毒感染的风险。孩子这种情况下的心理焦虑，家长真不知道该如何帮助他！“
▲学生储物柜和走廊的饮水机也为了避免聚众而关闭
另一位无法按时返校、留在国内上网课的美高学生的家长和我诉苦：“美高学校的网课不是录播的，而是按照日常美国的作息时间，孩子为了按时上课不缺席，每天晚上8点开始上课，一直要持续到凌晨2-3点钟，为了及时完成作业，孩子要弄到清晨才睡觉，看着我这个当妈的好心疼啊！”可是看到美国的疫情持续，这位妈妈又不想把孩子送回美国来回学校念书，当真是纠结。
美国其实有中小学的在线学校，就是提供没有实体课堂的网络教学，也有父母双方中的一方选择在家教育，但是一直都不是主流。原因我想大概就是考虑到家长时间和精力的投入和产出，以及学校教育的诸多社交方面的好处。
所谓两害相权，取其轻。如果可以在预防病毒方面做到万无一失，恢复课堂授课可以重新恢复教学质量和给学生提供一个社交和情感发展的需求。
▲学校的部分课程转到室外进行
当然，如果父母双方都要上班，家中没有人可以监督和陪伴孩子。所以对于那些无法在家上班的家长来说，课堂授课也是解决家长上班难的方案之一。
那么课堂教育存在的价值何在？
美国的教育是分层的，我之前说过，好的教育资源是大家争抢的对象，相对于公立学校无法实现实体返校授课，私立学校力排众议，提供实体授课，付出巨大的代价。
▲原用于毕业典礼的帐篷现在成为了课外教室
公立学校必须保证公平，并且不能对家庭有任何额外的要求，为了不偏不倚不造成任何对弱势群体或者族裔的区别对待。对于有限的经费和资源，很难恢复课堂授课。
不少家长对公立高中的网课并不满意，抱怨说授课质量很“水”，每天只有二到三个小时的课。有些课堂老师也不知道该怎么教，学生的注意力不集中，zoom课堂上一片混乱。
▲网上资料：Zoom 网课上学生跟老师开玩笑，全部更名为“连接中......”
私立学校不同，自负盈亏自主性高，家庭受教育程度和收入普遍比较高。一个学校，就是一个社区，一个社会连接，一个群体。作为身处社会的人来说，这种连接和群体必不可少，对孩子未来在更大的社会中的融入和适应至关重要。
所以评价一个好的学校，除了教学质量和毕业去向以外，如果能做到让学生愿意去学校，喜欢去和学校的同学和老师接触，融入在这个群体中，找到归属感，并在这个过程中得到身心的健康发展，我想这本身，就是一种成功的教育。
▲本州为数不多的秋季坚持课堂实体授课的学校之一
而对于家长来说，学校也是一个群体，许多目标和眼界相似的其他家长走到一起，形成这个群体，体现价值和存在感。
校长在每天高度透明沟通学校信息的同时，也化身为老师们最重要的啦啦队长。今天所有老师收到了校长的寄语：
“We are accomplishing this because of the commitment and dedication of each of you. Thank you beyond what my words can convey. Through these first weeks, I feel inadequate in my ability to honor, thank, and recognize you - my colleagues.”
(我们之所以能够做到这一点，是因为你们每个人的承诺和奉献。我无法用言语表达对你的感谢。在最初的几周里，我甚至觉得我自己缺乏足够的能力，去尊敬、感谢和认可你——我的同事。)
“This will not be easy and this is not the year to consume ourselves with a petty or judgemental mindset, but rather to commit to good heartedness and unity. In short, we need each other, we must be resilient and recognize that perfection is not the answer. Excellence amidst the challenges of a global pandemic is achievable, however it looks and feels different. Be gentle with one another and recognize that you are already achieving excellence, amidst challenging circumstances that will likely continue on for a while. We will continue to learn from this time and we are already a stronger community."
(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能用一种狭隘的或评判的心态来过完这一年，而要致力于善良和团结。简而言之，我们需要彼此，我们必须有韧性，并认识到追求完美并非目标。在全球的这场挑战中，卓越是可以实现的，尽管卓越看起来和感觉上与以往不同。对彼此温柔一点，意识到你已经在挑战性的环境中取得了卓越的成就！这种情况可能会持续一段时间，我们将继续学习，我们已经是一个更坚强的团队！)
生活的本质不就是如此吗？虽然艰难，但是值得！教育孩子也是如此，尽管道阻且长，但是我们依旧充满希望！
谨以此文，致敬全世界所有在一线的教育工作者们！
美国双博士爸妈，美国东海岸的国际教育专家，专注教育，精耕细作，以人为本，坚持发布原创教育类文章。同时提供美国留学相关的申请和咨询服务，详情请查看美国双博士爸妈公众号菜单中“服务简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