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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发 / 新媒体女性 文 / 阿虫 编辑 / 瑞雪 图 / NewStatesman

*全文共2776字,预计阅读时间8分钟。

9月23日,当代酷儿理论先驱、《性别麻烦》的作者朱迪斯·巴特勒在英国《新政治家》杂志上,谈到了J.K.罗琳的“恐跨”争议,就去年以来延续至今的跨性别论战发表了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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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迪斯·巴特勒谈文化战争,J.K.罗琳和“反智时代”的生活》)

巴特勒认为,排跨激进女权主义(trans-exclusionary radical feminist)是生物本质主义的回归,这一立场正在攻击跨性别者的尊严。她以女性也曾遭遇各类污名为例,指出“女性(所有自我认同为女性的人)不应该加入到对特定群体的恐惧症的行列中,因为这种恐惧曾经被用来贬低女性身份”

*排跨激进女性主义(trans-exclusionary radical feminist),意即“排除跨性别的激进女权主义”,认为跨性别并不能真正改变生理性别、跨性别女性也无法真正经历生理女性的身体体验(如月经、怀孕等),“排跨激女”强调跨性别者不能、也不应该参与女权运动。该词现泛指未必持有激进女权立场却排斥跨性别的人。

这场旷日持久的文化争论最早由《哈利波特》的作者J.K.罗琳引爆。罗琳在推文及作品中多次表达对跨性别者的反对态度,引起外网舆论抵制。

2019年6月,J.K.罗琳被网友发现在推特上关注了数个反跨性别的账号并点赞反跨推文;12月,罗琳表态支持一位因恐跨言论被公司拒绝续约,上诉法庭最终败诉的智库顾问,写道“只因陈述‘性别是事实’就强迫女性失业”;2020年6月,罗琳转发一篇名为《为后疫情时代中来月经的人创造一个更平等的环境》的文章,语带揶揄地评论:“‘来月经的人’——我很确定本来有个词是用来形容这个群体的,谁来帮我想想,是女楞?女能?还是吕仁?(谐音女人/women)”。

(J.K.罗琳嘲讽“来月经的人”的表述)

而到了近日,J.K.罗琳的侦探小说新作《麻烦的血液》正式发售,读者发现罗琳在书中描绘了一个穿女装的顺性别男性杀手。结合罗琳此前的立场,许多网友认为,罗琳在试图传递一种观念:永远不要相信穿裙子的男人。

(J.K.罗琳的新书《麻烦的血液》涉嫌污名跨性别群体)

对于汹涌的批评声浪,J.K.罗琳在个人网站中发表回应,她拒绝“排跨激进女权主义者”的称呼,认为自己尊重跨性别者,但生理性别的界限有存在的必要。由于早年遭受家暴和性侵的经历,她担忧打破界限会使女性的生存环境进一步恶化。

不少人跟J.K.罗琳持有相同的担忧:跨性别运动会让心怀不轨的男人有侵害女性的可乘之机吗?让男性“入侵”女性阵营,“女性”的定义会不会就此消解?跨性别运动最终会否伤害女权运动?

01

“女性抹除”

实际上,关于跨性别者的政治权利的讨论,女权主义内部一直存在着相对边缘的反对声音。排跨激进女权主义者,或按ta们对自己的分类——性别批判女权主义者(Gender-critical feminist)向来对性别认同(Gender identity)抱有批评的观点。西方第二波女权运动代表人物吉曼·基尔,在2016年编著过《女性抹除——一场向女人、女性及人权宣战的性别政治》一书,激烈抨击当下跨性别运动是厌女症在进步政治面具下的再包装,是在消灭女性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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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性抹除——一场向女人、女性及人权宣战的性别政治》)

书的开篇写道:“跨运人士认为生物学上的性别(sex)差异无关紧要,另一方面却压制性别(gender)本身的批判性概念检查;无视女性阶级被压迫、男性统治、性暴力、个人困苦,以及社会和经济不平等的历史。透过改变基于性别的保护法律,达到抹除女性的目的。”

在2018年温哥华女权大逛街中,一张照片广为流传,一名顺性别女性举着牌子,上面写着:“跨性别女人是男人。真相不是仇恨,别相信谎言。跨性别意识形态是厌女与恐同。女人不是一种感觉、服装或刻板印象的表现。女人是生物事实!没有任何伦理与道德责任为了安抚男人的感受而说谎。”

(温哥华女权大逛街中的反跨标语“跨性别女人是男人”)

相较之下,J.K.罗琳的反跨理由更接近大众的一般误解,她担心跨性别运动为侵害者提供保护,让女性面临潜在的暴力风险,“当对任何相信或觉得自己是女性的男性打开厕所和更衣室的大门……你是对任何和所有想进去的男人打开大门”。

朱迪斯·巴特勒认为这种观点是“恐跨症”的臆想,“它更多地反映了怀有这种恐惧的女权主义者的问题,而不是实际存在于跨性别者生活中的任何情况。持这种观点的女权主义者预设:人会被阴茎所定义,任何有阴茎的人为了进入女性更衣室都会自我认同为女性,并对里面的女性产生威胁。它假设阴茎是威胁,或任何有阴茎的人如果自我认同为女性,就会进行一种卑鄙的、欺骗性的和有害的伪装——这是一个丰富的幻想,它来自于强大的恐惧,但它并不描述社会现实。

她谈到,真实生活中的跨性别女性往往在男性浴室中备受歧视。而类似罗琳的不负责任的想象进入公众讨论会更加深大众对跨性别女性的偏见。

有批评文章指出,在女厕实施犯罪的犯罪者不是在“同厕法案”出台后才开始出现的,将犯罪归咎于一个旨在保护脆弱人群的法案,其动机相当可疑,因为无论何种性别、性取向的人在女厕实施了侵害行为,都不会因其自我认同的性别而脱罪。J.K.罗琳的说辞是将跨性别者等同于潜在偷窥犯和强奸犯。

02

“女性”作为一种抵抗性身份

担忧女性主体性的消解是性别批判女权主义者持反跨立场的根本原因,ta们认为,曾身为男性的跨性别女性跟生理女性在社会中的处境大不相同,接受跨性别女性自称是“女性”,就是否定了社会、历史和文化中受父权压迫的女性共同体身份。

但跨性别群体同样是社会性别制度的受压迫者,僭越二元性别的ta们遭受暴力、骚扰、胁迫,有时甚至面临生命危险,其苦难与抗争跟女性是相似的。巴特勒认为性别只是一个历史范畴,“这意味着我们还不知道它在未来可能会出现的所有方式,我们应对其社会意义形成新的理解并保持开放的态度。”

“女性”未必会因跨性别运动被消解,“女性”可以以一种抵抗性身份,拥有全新的意涵。

如激进女性主义法律学者凯瑟琳·麦金农所说:“生理构造不能定义女性特质,女人是政治群体。”跨性别哲学家罗宾·登布罗夫谈到:“如果女性主义者想要消除父权制,那我们就无法挑选哪些受害者适合我们的羽翼。女权主义是为每一个被父权制压迫的人服务的,这些人包括女性、酷儿、跨性别、非常规性别、受种族歧视者、残障人士,等等。对‘女性身份’的管控,实质是为父权制服务,而不是为女权主义服务。”

03

了解跨性别者真实的生命故事

如果你也在反跨人士与女权主义者、跨运活动家的理论交战中感到疲惫,不妨先放下那些艰涩的学术词汇,去了解跨性别者真实的生命故事,倾听ta们自己的声音。也许ta们曾因外形打扮等性别表达遭受过原生家庭的人身控制及言语、肢体暴力;也许ta们的医疗需求得不到满足,不得不采用不规范的治疗方式以致损害了身体健康;也许ta们在就业路上困难重重,饱受歧视,被迫陷入困顿……跨性别者的真实生活永远比理念之争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