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权力美学最常见的领域便是公共建筑,它强调建筑的“大”以及随之而来的威严,以此展示权力的强大。前苏联时代的莫斯科“七姐妹”,波兰的文化科学宫,都是以建筑宣示权力的典型例子。

撰文〡叶克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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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所居住的南粤小城,早在上世纪90年代就获颁“联合国人居奖”,时至今日,它仍是中国最宜居的城市之一。但我不止一次听人说起这样的观点:这个城市高楼太少,道路太窄,不够气派。我的观点恰恰相反,总觉得所谓气派不但土,而且毫无特色,远不如旧城里的南洋骑楼那般具有美感。何况,一个能够让人安居的城市,又何必追求所谓的气派?

同样可堪对比的是我幼时所居的青岛。上世纪80年代的青岛,老城区遍布欧式庭院,道路高低错落,红瓦绿树碧海蓝天。后来,城市中心东移,每次回青岛,都有人向我隆重推荐新区,当年的田野与荒地如今都是高楼大厦,坐拥一线海景。“像不像香港?”这是最常见的问题,我不知该如何回答。因为我总觉得,这样的高楼大厦到处都有,那个旧时青岛才是独一无二的。

当然,我也知道,像我这样想的人不多。但凡有海,或是一河两岸,高楼大厦、玻璃幕墙加霓虹灯,几乎就是标配,青岛、大连、重庆……莫不如是。我觉得那很土,可许多人甘之如饴,自豪无比。当下的城市主政者们,多半都以大为美,因为那关乎脸面,也关乎政绩。而且,以大为美在他们的审美观里也多半根深蒂固。

书名:《美国大城市的死与生》60周年致敬版

作者:简·雅各布斯(加拿大)

译者:金衡山

出版社:译林出版社

出版时间:2020年7月

1961年,简·雅各布斯出版《美国伟大城市的死与生》。在其看来,一个好的城市应具备四个要点:用途混杂,街区小路网密,不同年龄建筑物并存,密度高。以这四个标准来衡量,几乎所有中国城市的新城区都是不合格的。

所谓用途混杂,是指将城市生活的各种需求有机结合,从而保证城市中每个区域都能够在一天的大部分时间里具备足够人气。近代城市建设曾经走过相反的路,推崇功能性划分,这种划分最初只是针对影响人居的城市项目(比如将污染工业搬出市区),但后来却走火入魔,以至于机械划分住宅区、商业区和写字楼区,这就造成了部分区域会在特定时间里变成死城,也造成了生活不便和交通拥挤。因此,发达国家早已经抛弃了这种划分,选择混杂规划,但中国的城市建设者们却仍抱着已经过时的功能性划分不放,导致许多新城如死城。

街区小、路网密,则会使得道路使用率高,没有所谓的“沉闷地带”,商店存活率高,城市生活更加丰富。不同年龄的建筑并存,则有利于有价值建筑的保护,不至于因为城市建设而损害历史。但对于当下的中国城市当政者而言,这样做显然无助于政绩。相比之下,还是“以大为美”来得立竿见影。

但是,那些一到晚上就空无一人的CBD区,那些毫无遮挡、大到能让人夏天走到中暑的大广场,那些浪费无数能源的霓虹灯,真能代表一个城市的味道?真的适宜人类居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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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些日子,我还见到有人以摩天大楼的数量来抒发自豪感。在他看来,北上广都拥有众多超过150米高的摩天大楼,数十倍于台北。在全球前100名的摩天大楼中,中国占据近1/4,小胜美国,英国、日本仅各有一栋,德国和法国甚至为零。可在我看来,这种优越感无非是意淫。

“以大为美”本质上是一种权力美学,《史记》中有记载,刘邦对萧何营建未央宫不满,萧何回答:“天下方未定,故可因遂宫室。且夫天子以四海为家,非壮丽无以重威,且无令后世有以加也”,可见这种思维古已有之。

这种权力美学最常见的领域便是公共建筑,它强调建筑的“大”以及随之而来的威严,以此展示权力的强大。前苏联时代的莫斯科“七姐妹”,波兰的文化科学宫,都是以建筑宣示权力的典型例子。如今,建筑仍在,可已是笑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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