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平凹的最新力作《暂坐》,也是他的第17部小说,用时两年,修改四稿。

少有作品会让我如痴如醉,不问时间地看下去,一口气看完了整部小说,看完之后,坐在阳台上,喝着小酒,吹着风,想着书中的每个人物的经历与聚散离别,真的如贾平凹所说,这十几位人物便是绘画出了一幅“众生相”,里面的人物像极了红楼梦里的“大观园”,演绎着众生百态。

这部小说依然诉说的是西京城(西安)的故事,贾平凹说,他在那里生活了40年了,城里的一切都过于熟悉,正如《废都》一样,也是描写的西安的文人群像故事。

然而,《暂坐》里几乎没有男女的情爱,更多的是这一群女人们之间的故事,他们之间的生活琐事,以及他们延伸出去的社会关系,这些交织在一起便组成了一个小小的社交团体,一个小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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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聚:万

鸟归巢

故事里的核心人物叫海若,“暂坐”茶庄的老板,儿子上小学时离异,学校时兴出国留学,于是儿子上高中时为了避免高考,也便和班里的一位同学一起去了澳大利亚留学,留学并没有让儿子变得更加独立懂事,而是只知享乐,不学无术。花钱如流水。

海若经营着一家茶庄,算是西京城里有名的茶庄,这里有最贵最好的茶,结识的人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茶庄里每天出入着衣着光鲜,有身份的人,有人嫉妒,有人羡慕,都以认识这里的人为荣。

来茶庄的人里,大多是通过海若做中间人互相认识的姐妹们,有的互相认识了以后撇下她有了生意往来;有的通过她成为了好朋友也不来了;有的便在这茶庄里常来常往常聚,姐妹团便越来越壮大。

茶庄的一楼卖茶叶和茶具,二楼本是为了迎接活佛的到来重新装修成了一间禅室,飞天的壁画,明清时期的桌椅摆件,熏香,佛像,玉器,沉香等等,这里便是大家聚会及各自诉说心事的好地方。

海若信佛,皈依居士,众姐妹们也有一些是居士,也有的吵着也要皈依,似乎皈依变成了一件很时髦的事一样,大家都是一群不想结婚的或是已经离婚的女人。

在12位姐妹里,海若都送了她们每人一块玉,大家都挂在胸前,于是她们便戏称为“十二块玉”,因为若称为“十二金钗”的话,未免有些悲凉。

来茶庄的人里,还有一位西京城里的大作家羿光,或许这便是贾平凹本身。他的工作室就在海若茶庄后面的一幢楼上,常常来海若的茶庄喝茶,也便认识了这一众姐妹。

羿光是写小说的,但也有很多人来找他写字,送达官贵人的,去投标的,去结交名人的,都以送出他的字画为耀,十万一幅,见钱写字。

羿光说:“贵是贵,你买了去都是办升迁呀,揽工程呀,贷款呀的大事么。”
胖子说:“这倒是,人家点名只要你的。”
羿光说:“那你吃肉我喝个汤么。”


就是朋友之间,羿光的字也是要买的,他也免费为她们中的几人写过,但也是要去求的,羿光惜字如金,连一个小片片也是不会随便写的。或许,书中插入的羿光便是贾平凹对自我文人性情的调侃。

海若的众姐妹们,有开家具店,洗车专卖店,火锅店,广告公司,做医疗器械,康复医院的,还有拥有20多间门面房收租和放货收高息的,当然,免不了一些政府官员的交往,因为,他们会为海若的茶庄带来最贵的生意,赚到最多的钱。

“暂坐”茶庄就像是一幅“清明上河图”,他们演绎着自己故事,在茶庄里说自己,也说别人……

利起:各生嫌隙

所谓众生百态,自是有苦,有乐,有聚,亦有散。

“暂坐”茶庄里人们能融洽地聚集在一起,是因为无利。人际关系里,若一旦产生了利益,便自会生起嫌隙,各有小心思,关系便不再那么单纯与其乐融融。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姐妹们当中,有出现同性恋,却被人在背后偷偷说闲话的;有做中间人介绍放贷,却收不回本金的;有好意帮助别人,却连累了自己的;有患病死去的,也有发生空难悄无声息就没了的……

来来往往“暂坐”茶庄里,每天都在上演着一幕幕人间百态,有温情,也有薄情。

一旦人与人之间因利益产生了距离,那也是“散”的时候该到了,这一世的缘分是走到头了。

渐渐地,产生了嫌隙的姐妹中间,你来我不来,慢慢也就都不来了;你看我不顺眼,做场面活,我不自在,也便不再来了。茶庄便比先前冷清了好多。

众姐妹一起聚餐吃火锅,一起放生巨龟,一起帮人搬家,一起打麻将的日子还历历在目,转眼便稀稀拉拉,不再相聚了。

说好的姐妹,看上去如此团结的“十二块玉”,也抵不过“利益”的敲打,碎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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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散:鸟为食亡

“暂坐”茶庄的“消失”是一瞬间的。

市委书记下台,秘书长被抓,店员唐茵茵帮秘书长跑腿被查,老板海若也被纪委传唤,直到书的结束海若也未有音讯,中途茶庄被人砸得稀烂,发生煤气爆炸,众姐妹也各散五方,此时的羿光,海若的蓝颜,和最好的朋友,也在马来西亚处理一姐妹坠机身亡事故,最仗义,最有人情味的海若,出事时连一个朋友也不在身边。

请的西藏活佛一直闭关,为他装修的禅室也未到来过一次,满屋的佛像,每日的烧香拜佛,也没能保住海若和“暂坐”茶庄。

茶庄被炸,外面的传言便多了起来,有的认为是得罪了人被悄悄丢了炸药包进来;有的说看见茶庄里进进出出的都是一些体面的人物,遭人嫉妒下了黑手;有的说是因为店员烧水时点了煤气,水开了浇熄了灶台,捡废品的老头经过点了烟发生的爆炸,一时间众说纷纭。

海若是否有出来,她连带的责任究竟有多大,书中并未交待,只是,茶庄散了,人也散了,其实,人心在之前就已经散了,只是再没了这个聚集点,又没了中心人物,众姐妹们就更加不能团结在一起了。

走的走,散的散,“暂坐”茶庄也仅仅是暂坐了而已。

结语

贾平凹在接受采访时被问及,为何想到写《暂坐》这样一部小说,不像以前的写作风格,就是家长里短的平铺直叙式的聊天,他用下面这样一段话回答:

《暂坐》的写作,就是听茶馆里的女人在说自己的事,说别人的事,说社会上的事,说别人在说她们的事,风雨冰雪,阴晴寒暑,吃喝拉撒,柴米油盐,生死离别,喜怒哀乐。在这些叙说中,明白了凡是生活,便是生死离别的周而复始地受苦,在随着时空流转过程的善恶行为来感受种种环境和生命的果报。也明白了有众生始有宇宙,众生之相即是文学,写出了这众生相,必然会产生对这个世界的“识”,“识”亦便是文学中的意义、哲理和诗性。

人生就是一场“暂坐”,每个人来到世上都是“暂坐”。小说要表现的是社会,是人活着的意义,这群女子又是如何的生存状态和精神状态,她们在经济独立后,怎样追求自在、潇洒、时尚和文艺范儿,又怎样的艰辛、迷惘、无奈甚至堕落。也是每一个人的状态。

从以上的文字里,其实我们可以看出,晚年的贾平凹在小说的风格里可以看出,他的思想发生的转变,从《废都》的豪放无所顾忌地写性,写男女之间的情爱,再到《暂坐》里写姐妹们的感情,不掺杂男女之情,一群未婚及离异的女人的故事,这其中,也应该是贾平凹思想的升华。

从书中他对人物的刻画里写到他们都是皈依信佛者,同是一群善心者,却又离不开红尘俗事利益的诱惑与纠缠,生于红尘,皆为凡夫俗子,又哪里能脱离出世,达到真正不食人间烟火的地步。

虽然是聊天式的写作风格,但文字的朴实与真切,在读的过程当中,脑海里就像放完了一部精彩的电影般,每个人的形态与言语都活灵活现的放映了一遍,一部好的作品,便是如朋友式的亲切聊天,又像是刚看完了一场别人的人生起伏,暂坐,不过是每一个人,在人世间游走了一趟的匆匆过客,在人世间暂坐了一回罢了。

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