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夏天首播的《乐夏1》,无疑是一档成功的高品质音乐综艺。

31支乐队,从5月嗨到8月,彻底唤醒了在生活的苟且中逐渐遗忘“诗和远方”的观众。

那些深埋在记忆深处有关摇滚黄金年代的回忆,被带着强烈冲击感的音乐重新点燃。

音乐响起的刹那,你便觉得一个宇宙向你涌来。

你的生命、眼光、感受瞬间升腾,与“青春、梦想和激情”有关的日子就这样猝不及防浮现在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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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目播出后,7万网友在豆瓣打出了8.7分。

百度搜索指数峰值超过了84.5万,在2019上半年的综艺节目中独占鳌头。

前11期,总共产生233个热搜,超过1.4万篇的媒体报道。

如此“叫好又叫座”的节目,爆款IP,必然有第二季啊!

但在突如其来的疫情影响下,本季《乐夏》姗姗来迟,比去年整整晚了两个月。

7月25日才首播的《乐夏2》,差点儿就成了“乐队的秋天”。

节目组请来了当下国内风格各异的33支乐队,组成新阵容争夺HOT5。

他们中有支乐队格外另类,即使在崇尚“个性”的摇滚圈儿都独树一帜,肆无忌惮展现自己的尖锐棱角。

实力一流,如建筑般精密、严谨又冰冷的“重塑雕像的权利”,就这样生猛地闯进了观众的视野。

而总是被诟病“装”的主唱华东,即使在镜头前也并未刻意隐藏自己的真实个性,毕竟他也有拿布莱希特的戏剧理论吓唬记者的促狭刻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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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节目里先是语出惊人:“我们来是想提升一下‘乐夏’的整体LEVEL。”

接着又是一组精致排比:“在重塑之前,中国没有一支乐队是背对着观众去演出的;在重塑之前,没有任何一支乐队是这样纯英文的;在重塑之前,没有一支乐队在台上是一句话都不说的,从头到尾。我们就是这第一个。”

再加上盘尼西林小乐和毒舌专业乐迷丁太升的吹捧,重塑初亮相给人感觉就是个秉持德式严谨美学,牛X哄哄的学术型乐队。

华东的表情、肢体和言语中透出的疏离和精英优越感,太不“讨喜”了。

但也必须承认,他有这个资本。

华东出身教授高知家庭,就读国际学校,小学三年级就和侃爷一个班上课。对,就是金·卡戴珊的黑人老公,一度放话要参与美国总统竞选的说唱歌手。

又在德国马丁路德大学待了两年,被严谨的德国民族性格潜移默化影响,后来辍学回国做乐队。这个南京人在北京通州一住就快20年,和志趣相投的刘敏、黄锦一起把重塑推向巅峰。

作为国内成熟的后朋乐队,人家早在2017年就受邀和祖师爷级别的Depeche Mode一块儿巡演。国内滚圈儿的江湖地位,是明摆着的。

上季冠军新裤子彭磊说:“他们是一支知识分子的乐队,有不同的态度,格调特别高。尤其华东,他什么都看不惯,主要是因为他懂得太多,看的书也多,知识储备量也大。”

当一个人从年少时就看过世界,追过梦想,并最终靠自己的努力过上想要的生活,那么他的个人成就和见识,也会成为他“离群索居”的强大后盾。

但“娱乐至死”的年代,所有的严肃都被荒诞消解,大众已经不再青睐高高在上的神秘偶像。

现在流行走下神坛自黑,一个或真或假的“接地气”人设,就是圈粉利器。

不同于五条人“万千宠爱集一身”,重塑现场炸裂,排名夺冠又怎样?

观众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重塑乐队的“黑衣三人组”不苟言笑,动辄冷场,自律严谨,甚至排练都要到“肌肉记忆”的程度,和五条人的随性有梗,天生的综艺感,形成鲜明对比。

这“后朋精英”乐队的路人缘和“塑料民谣”五条人,无异于天壤之别。

那句“重塑的音乐不是被观众挑选,而是挑选观众”,孤傲的俯视感,目中无人的狂妄,早就得罪了一波观众。

但其实,华东的本意却并非冒犯,而仅仅是阐述了一个客观事实。

摇滚和流行的内核本就截然不同。

摇滚是“你爱听不听”的傲娇范儿,从一开始就没想取悦所有人,注定小众。

流行是向金钱势力低头的谄媚,“客官爱听啥我就写啥”,没被大众pick就是自己的错。

当初玩儿摇滚出身的大张伟,提到自己转战流行的原因,就是“家庭经济条件不允许”。

生存压力下,无法坚守自己的音乐趣味,只能甘愿降维,沦为“被挑选”的“开架商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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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满大街的洗脑神曲相比,重塑的音乐无疑是有“门槛儿”的。

作为一支纯英文的滚圈儿后朋乐队,让只听《卡路里》、《小苹果》的群体上来就接受并喜欢,好像有点超现实。

像电影一样,想要顺畅欣赏世界级电影大师的镜头语言,最好有四位数的阅片量打底。

有了相对广泛的音乐涉猎,对重塑的音乐才有更宽容的态度。

说到重塑的音乐,相信看过《乐夏2》节目的都对华东的言论记忆犹新。

一个音乐人,却说自己不依赖灵感。

他是靠着积累、自律和经验,用理科的态度去做艺术。

想起早年间的重塑采访,记者对华东和刘敏居家环境的描述:“这间客厅是二人的会客室兼书房,一台电视,一张茶几,一架顶天立地的书柜上塞满了CD和书,几乎整套的村上春树和亨利·米勒尤为显眼。”

村上春树?瞬间破案了!

这位著名的日本小说家因为自己的易胖体质和写作职业,常年过着极度自律的生活。

清晨五点起床、晚上十点之前就寝。

他是长跑爱好者,从1982年起,每天跑10公里,始终如一。

村上非常重视早上的时光,“一天中,身体机能最为活跃的时间因人而异,我是清晨的几小时。在这段时间内集中精力完成重要的工作。”

这个从日夜颠倒的酒吧老板转型职业作家的敦厚中年,同样不依赖天赋和灵感。

村上春树说,自己并不是才华横溢型的作家。才子写书,像拿着锋利的剃刀,而他拿着的只是一把斧头,要用力地砍啊砍,才能写出东西。

而保证他能一直“砍”下去的,就是这种健康、自然的生活方式。

村上管这个叫“基础体力”。

也巧了,华东对自己的形容除了“狂”就是“易胖”,旁边的刘敏适时补充“易燃易爆炸”。

而且华东的日常也是典型的北京五环外闲适生活。

“早点起床外出遛狗,然后开始在客厅里想歌。”

被问到有关“灵感”的话题,华东这样回答:

“会有,但是不多。对于我们乐队来说我们不是靠灵感去创作的乐队;我们靠的更多的是一些经验、技巧。我不太相信灵感这个东西。”

德国的留学经历也对华东的音乐审美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德国的经历包括我自己学德语这个经历可能使我很在乎细节,使我很在乎一个作品它严谨不严谨精密不精密。所以这也是为什么我说不喜欢灵感这个东西。灵感这个东西,最起码在中塑来说不是那么可靠。”

简直是滚圈儿的村上春树!

90年代中期,华东还是一名南京普通中学生。

大卫·鲍伊、平克·弗洛伊德这些摇滚乐人,以及 The Cure、The Birthday Party 、Joy Division、Bauhaus 这种后朋克音乐。

从那些打口带强势入侵了他的精神世界。

直到现在,各式报道中提到重塑受谁影响,都是这些名字。

The Cure乐队作为非主流音乐的先驱者,在二十年的演唱生涯中,共卖出两千五百万张唱片,深深影响了许多后来的乐队,包括这个夏天出圈儿的“重塑”,也是遍布全球歌迷心中的力量源泉。

The Birthday Party 算是70年代末最黑暗、现场表演最具暴力属性的后朋克乐队之一。音乐的挑战性一直是TheBirthday Party最为看重的事情。

衰败的噪音、刺耳的吉他和主唱Nick Cave冷酷无情的深邃男中音,极致的戏剧化、在歌词上追求黑暗、虚无、浪漫主义,涉及到宗教、暴力、邪恶的小故事。

在80年代初期迅速成为了后朋克的又一个极端代表,渐渐衍生出了哥特式摇滚这个后朋克流派、还启发了哥特亚文化。

Nick Cave是个充满神秘感的天才,神经质色彩经常出没在他的绘画和词作中,并变成了他个人魅力的一部分。他仿佛天生颓废,在某种意义上,他几乎可以代表整个后朋克的面貌。

Joy Division ,1976年成立于英国曼彻斯特,其以Bass作为音乐主调的演奏模式和深沉的演唱风格,使其音乐中弥漫着不安、焦虑、悲观和灰暗的气氛,这种低调式的摇滚乐风,可谓是哥特摇滚(gothic rock)的雏型。

四年后主唱伊恩·柯蒂斯自杀,乐队解散,剩余成员以New Order 的名义重组。

新乐队将风格成功转向了 Disco ,并将 Joy Division 的忧郁低调的气质放进了流行的电子舞曲之中。

Bauhaus被称为哥特摇滚的先驱乐队,他们以刺耳的吉他和弦、冰冷飘渺的合成器创造了后朋克摇滚中简约主义的、孤高阴暗的代表性风格。

在乐队简短的历史中,他们几乎探索了他们所追求的音乐中的所有可能性:在他们阴冷萧瑟的整体音乐氛围中你可以感受到华丽摇滚、实验电子摇滚、放克乃至重金属的各种复杂成份。

超前的音乐实验,令他们所创造的风格极富生命力,一直流传到了今天。

很明显,重塑如今的风格受这些乐队影响很大。

甚至主唱华东身上也有着明显的Nick Cave式神经质属性。

华东在《乐夏2》的衍生节目里提到,乐队成立初期,他唱过中文歌,只是效果实在太差。

在华语音乐中他又很难找到坐标,所以无奈放弃。

而那些充斥整个青春期,用英语演唱的摇滚歌曲,才是他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创作养分。

自2003年以来,中塑成绩如何?

这不是一个高产的乐队,但却因为和世界级音乐制作人Brian Eno的合作,“出道即巅峰”。

2005年,发行乐队首张音乐EP《CUT OFF!》, Brian Eno在他们的3首作品中担任了键盘,“重塑雕像的权利”也因此成为第一支同这位前U2乐队制作人合作的中国乐队。

2006年入围第6届百事音乐风云榜最佳摇滚新人提名。

2007年,重塑在北美举行16场巡演。

2009年,发行乐队首张音乐专辑《WATCHOUT!CLIMATE HAS CHANGED,FAT MUMRISES……》。

2017年,发行乐队第二张音乐专辑《BeforeThe Applause》,斩获5个业内奖项。

直到今年在《乐夏2》上露脸,重塑的表现一直很稳。

“举止端庄,丝毫不慌”,华东在键盘失声之后用口哨紧急救场,也算是神来之笔。

这首《PIGS IN THE RIVER》,带着浓郁的黑暗哥特风,瞬间俘获了我的心。

风琴和鼓声配合铺底带来慵懒律动,再加上主唱华东略显乖戾和戏谑的念白,让这首色调阴暗的歌瞬间变得邪恶性感。

歌曲结尾处刘敏的女声很加分,她情感充沛的“悲剧美”凄凉歌喉点亮了整首歌曲,增强了音乐感染力。

《PIGS IN THE RIVER》歌曲的封面采取了暧昧又略带性感的粉色为主体,华东表示这指代“肉色”。

因为两起社会事件,华东才创作的这首歌曲。

2012年7月,北京遭遇61年来最强暴雨及水灾,市中心一条桥下,积水极深,淹死了一个平民。

华东觉得非常荒诞“全世界最大的城市,中国首都,市中心,居然有人在路上被淹死了”。

2013年3月,上海黄浦江数千只死猪漂浮。

“两件事非常戏剧化,就像黑色幽默的电影。”

当时他曾写下这样的文字:“对于那些困于暴雨,死于天灾的人们来说,无论猪是飞在天上,还是漂在水中,都已不再有任何意义。”

“后朋克继承了朋克乐在音乐上的反传统与大无畏精神,但它要比朋克乐更丰富、更艺术化,也更加黑暗晦涩,当然也更清高自负。”

很明显华东是在讽刺,“黄浦江死猪事件”,是黑色利益链条崩坏后引发的荒诞现实,放进反叛的摇滚乐隐喻嘲弄一番,很合适。

就像他们三人都喜欢的昆汀。底色阴暗,暴力和喜剧之余带一点幽默感。

《低俗小说》打破时间线的搭配,从结构上也给了重塑启发,成为他们想做的音乐尝试。

这个乐队,一直小心翼翼和外界保持距离,但同时也在用自己的音乐传递真实态度。

重塑的独特之处也正在于此,不喜社交,也不混圈子,他们是靠作品说话的。

其实这点也是我个人比较钦佩的。

在中国这样古老的人情社会偏要坚持靠实力出圈,可谓破釜沉舟、一腔孤勇。

想起之前看过的刘敏采访,她毫不掩饰对行业乱象的鄙夷。

“你知道中国大部分的乐手,是怎么开始做乐队?乐队怎么签约?怎么火起来的?……在我们之前,这些乐队和乐手就是靠混!音乐产业里很多人都有这个问题,到处都是毛病和弊端,在有所改进之前,自己必须得先认识到这个问题。”

但重塑的规矩偏要反着来:“正儿八经靠演出、排练,就不靠混”。

当时很多前辈苦口婆心试图规劝:“你们这样不行,你们这样根本就出不来。”

刘敏却依然坚持己见,并对这种行为进行了精准的定义:

“这些朋友不相信我们,因为从来没见过我们这样的做法,他们不相信一个乐队是我们这样出来的,他们更愿意认同一种既定价值观和与之相配的活法。当然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是出于好心。”

她认为,如果在中国做音乐真的只能靠“混”这种方式,那么宁可不做,没有意义。

最后毫无疑问,重塑成功了。而那些人精前辈却至今庸庸碌碌,毫无建树。

华东也极为排斥“无效社交”,他的圈子在通州,三五好友,住的也近,几乎天天都在一起吃饭,但却不是需要“混”的那种圈子。

说白了,这支摇滚乐队用自己的成名,开辟了新的可能。

“实力是最好的情商”,当你自身有价值,你的人脉才有价值。

重塑对音乐的坚持和品质要求,锻造了实力。

而实力又给了他们更多的选择。

在适当的时候打开自己,迎来新的突破,也是水到渠成。

我想重塑本身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在第十期因为“霹雳合作”苏运莹而画风突变。

他们的相遇,就像鼓手黄锦的精准比喻:“一座严密建筑上飞了一只自在欢脱的鸟儿。”

苏苏穿着霸气亮片长裙现场演绎与重塑的合作版《AT MOSP HERE》,低音迷幻鬼魅,她和华东两人,神经质唱腔,配上夸张肢体语言,既像人类与机器人互动,又像神明和AI的对话。

苏运莹完美发挥她惊人的嗓音控制能力,后半段和电影《第五元素》极为相似的花腔高音让周迅都在闭目陶醉,诡谲肆意的即兴片段传递着对于不同世界的异想和疯狂,解构世俗传统下的语境,营造放逐大气层的虚无之感。

这就是一场酣畅淋漓的音乐碰撞,“神仙合作”无疑了!

又在第十一期选择与技术型天才少年乐队Mandarin合作,变身“重塑雕像的普通人”,接棒五条人成为《乐夏2》笑点担当。

逐渐“肖化”的华东,高冷人设崩塌的那叫一个彻底。

“交际担当”肖骏真是长在了华东笑点上,看见他就立刻面部表情失控。

鬼马 Chace抓到精髓的现场模仿秀,更是让东哥笑成表情包。

但超高的情绪价值背后是势均力敌的音乐实力。

重塑不管跟谁合作,都能保留自身严谨、冷峻的独特音乐质感。

也幸亏在《乐夏2》打破常规,让观众看到了重塑的另外一面。

当狂傲硬核实力遇上讨喜综艺感,我赌一包辣条,重塑冠军稳了!